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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字一号缉灵组

作者:夏汭生 时间:2020-11-04 03:22:11 标签:爽文 强强 情有独钟 灵异神怪

  扭过头,发现离自己很有一段距离的床边,还有一人。
  林谙换了一件米白色的丝绸衬衣,抱着双臂、交叠着双腿,靠坐在床头,以一个很端庄的姿势,安静地垂头打着瞌睡。
  他似乎是刚刚沐浴完毕,周身还笼罩着些微湿意。他的头发看上去质地偏硬,所以平时能够全天候完美地保持啫喱水定好的造型,但洗完头之后发丝就会松散地垂落下来,正好遮住那两道傲气凌人的剑眉,加上这会儿闭着眼睛,敛去了那股生人勿近的气场,整个人明显变得平易近人。
  谁能想到,当年那个内裤上画着奥特曼打小怪兽、狼狈柔弱的小屁孩,居然在很多年后,脱胎换骨,长成了这么一个嚣张跋扈、欠扁起来让人牙痒痒的货色?
  陆惊风左右端详,好看是绝对好看的……难道日后我就是被这妖孽的皮囊所迷惑的吗?陆惊风啊陆惊风,没想到你原来竟是这么肤浅的人?
  不不不……意识到自己跑偏太多,他立刻悬崖勒马,回头是岸,移开目光狂眨眼。
  一切都是陆焱清那老头儿信口胡诌,什么天喜撞红鸾,命定良缘,恩爱缠绵……对象是女人也就算了,莫名其妙整出个男的不是天大的笑话吗?
  如同被塞了一□□苍蝇,陆惊风一言难尽地瞥了一眼那张沉静帅气的脸庞,偷偷捂住眼,实在是没眼看。
  假的,都是假的,封建迷信要不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醒,一时思维太活跃,脑袋里的小马达撑不住,太阳穴就一言不合暴虐地鼓动起来,头痛欲裂之际,牙关没咬紧,他嘶了一声。
  这一点小动静惊扰了熟睡的人,林谙警觉地掀开眼皮,清明的眸子直直望过来,对上陆惊风一双暗中打量的眼。
  四目相对,默然几秒。
  “感觉怎么样?你脸色看起来很不好。”林谙皱了皱鼻子,起身下床,光脚踩在地毯上,应该是不习惯主动表露善意,他略显别扭地转身询问,“你渴吗?”
  当然渴,喉咙都快烧着了。
  陆惊风眼巴巴地望着他,意识到对方不会热情到过来扶他起身,只好自己挣扎坐起,病恹恹地歪在床头:“嗯,有水吗?”
  一出声,喉咙像是被两块粗粝的钢板摩擦过,沙哑嘲哳,甚是难听。
  林谙从床头柜的保温壶里倒出一杯水,还冒着暖暖的热气,“给。”
  陆惊风伸手接过,拖着难受的嗓子礼貌地道了声谢谢。
  没多想,喝下第一口,感觉哪里不对……
  “咳咳……我去,这是什么?”他被激得弹跳起来。
  舌尖被一股令人作呕的苦涩和黏腻霸占,味觉受到突如其来的猛烈冲击,几乎承受不住抛弃主人遁逃,陆惊风硬生生靠着顽强的意志力才没把口里含着的古怪液体吐出来,生恐再多含一会儿会被刺激得七窍生烟,连忙咕嘟一声咽了下去。
  这一咽不要紧,连绵不绝的苦味荡气回肠,从食道一路祸害到胃里,引起一阵不由自主的寒噤,他翻了个白眼,忍不住吐了吐舌头。
  “中药。”林谙好整以暇,微笑地看着他,“有强身健体,滋阴补阳,调理内息的功效。”
  这介绍听着像江湖郎中卖的十全大补丸,陆惊风一脸狐疑,探头看了看黑色陶瓷杯里的黑色液体,胃里条件反射一阵反酸。
  他不是没喝过中药,但从来没喝过这么难喝的中药,苦得如同黄连就着苦胆一道吃了,入口生猛,余味辛辣,还泛着点可怕的酸腐腥气,一线封喉,死志顿生。
  “放心,绝对不是烧了什么符兑的水,这药我天天喝。”林谙看着他,目光里还隐隐含着些期待,像是分享了自己难得的好东西,献完殷勤想从对方身上得到些积极的反馈。
  陆惊风惊悚地瞪着他,嘴角抽搐,心想:谢昌九的符水大概都比这好喝……
  但这不识好歹的话只能在心里想想,他把指腹按在唇上,重重磨了磨,放下杯子环顾四周,打算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我现在这是在你家?”
  “嗯。”林谙盘腿坐在床边的绒毛地毯上,仰头看他,“我的房间,我的床。”
  这人一直强调“我的”,是在暗示我霸占了他的东西他有点不爽吗?
  陆惊风凡事爱往深了多想一步,他挪了挪屁股,既然醒了就没理由继续占着人家的床,打算起身走人:“别坐地上啊,这会儿几点了?天都快亮了你再上床睡会儿,我这就走。”
  “走?”闻言,林谙挑起一边眉毛,语气不悦,“走去哪儿?你就睡了三个小时,前天也是一宿没睡,这会儿还是伤员,怎么着?以为自己铜皮铁骨,怎么折腾怎么来吗?”
  

  ☆、第 40 章

  事实胜于雄辩, 就从这两天的表现来看,陆惊风对这番听不明白是冷嘲还是关心的话无法反驳,被折磨过度的舌头苦于无处安放,抵着上颚就是不肯往下落,他第一次萌生出想把舌头割掉的邪念,就跟听到一点动静就会被惊醒的浅眠者想把耳朵封死一样。
  “比坏名声更糟糕的,就是坏身体。身体不好, 灌多少心灵鸡汤都是白搭。想想你拼死累活要还的房贷,起码有二十年吧?已经付出了这么多,沉没成本那么大, 在这房子还没真正属于你之前,你甘心先倒下吗?来,把药喝了,好好睡一觉。而且茅楹已经在客房睡下了, 你总不能这会儿去把人喊醒吧?”
  林谙搜肠刮肚倾尽辞藻,想对伤员说点软话表达关切之情, 结果语气冷硬地说出来这么些不知所云的玩意儿……这个节骨眼上提该死的房贷?是还嫌人家工作不够拼命再激励一把?
  说完,他以手扶额,垮下肩膀,觉得自己不会说人话的毛病一时间大概无药可救, 于心不忍之下,用余光偷瞄了一眼床上的人。
  陆惊风垂着眼皮敛住半个瞳孔,一只手揪着被子一只手端着茶杯,安静地盯着杯子里黑漆漆的中药, 乖觉顺从的样子倒像是误打误撞被说服了。
  “让茅楹安心睡会儿,别打搅她。”他道,“姑奶奶的起床气可了不得。”
  说到底还是为了照顾组员,怎么就不能多为自己想想呢?
  林谙面无表情一点头,起身朝靠窗的书桌走去。
  “找什么呢林少?”陆惊风端着中药的手搭在膝盖上,歪在床头津津有味地看他翻箱倒柜。
  林谙背对着他没说话,专注的劲儿像是在挖掘什么绝世珍宝。
  乒乒乓乓的轻微声响似是有催眠的功效,没过五分钟,陆惊风就眼皮直打颤,昏昏欲睡。当装着“十全大补药”的杯子差点就名正言顺地脱手落地时,耳边忽然一道疾风掠过,陆惊风神色微动,下意识抬手,接住飞过来的东西。
  摊开手心一看,透明的塑料包装纸下,包着红棕色的果丹皮。
  陆惊风疑惑抬头。
  房间里开着冷气,林谙捞过沙发上一条几何图案的薄毛毯,裹在身上紧了紧,重新坐回床边的地毯上,“你不是嫌中药苦,不肯喝吗?我这儿没有棒棒糖,你就拿果丹皮凑合一下。”
  被戳穿的陆惊风捧着药,讪讪地挠了挠鼻子。
  “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入得了口的。这家伙……”那令人窒息的味道还残留在口腔里,回味一遍他就抖上一抖,“简直挑战人体极限。我这么跟你打个比方吧,你听说过一种得过世界吉尼斯纪录的辣椒吗?据说敢于尝试送它入口的勇士,一秒飙泪,两秒丧失味觉,三秒麻痹昏厥。我刚刚尝了一口,这药带给我的冲击,我觉得跟传闻中的那种辣椒是一个级别。”
  陆惊风夸张地挥舞着双臂,林谙翻了个白眼,抢过那杯被彻头彻尾嫌弃了的中药,仰起脖子,喉结耸动了三四下,就咕嘟咕嘟喝了个干净,临了还特地杯底朝天晃了晃,挑衅地望向陆惊风。
  “厉害厉害,佩服佩服。”陆惊风发自内心由衷地鼓了鼓掌,心下一喜:总算不用喝了!
  然而下一秒,杯子又重新回到了鼻子底下,里面盛着的液体散发出熟悉的味道,一口不少满载而归。
  陆惊风哭笑不得地望了一眼那个无底洞似的保温瓶。
  “你可以把果丹皮贴在舌苔上再喝,祛祛苦味。亲测有效。”林谙固执起来不依不饶,“良药苦口利于病,你原本就血瘀气滞,阴虚火旺,这会儿新伤加旧患,再不调理,五脏俱焚,内息大乱,你那个传世绝学是不想再重新使出来了吗?”
  焚灵业火戳中了陆惊风的痛脚,他上下撩了一眼单手插兜、绷起脸来严肃得像个教导主任的林谙,“你看起来好像很懂的样子……”
  “我不懂,但你没听说过东皇观观主林天罡,其实是个远近闻名的老中医?”林谙抓住陆惊风的手,把杯子塞回他手里,“有行医执照的,且行医大半辈子的,正儿八经的中医。”
  “有劳林观主了,帮我跟他说声谢谢。”实在推脱不了,陆惊风终于认命投降,长痛不如短痛,心一横眼一闭,捏住鼻子,视死如归地一口闷。
  “嘶——”
  尽数喝完,他清俊白皙的面庞立刻涨得通红,额角的青筋暴起,八颗白牙连着牙龈齐齐露了出来,紧紧咬住下嘴唇。忍了一会儿,不幸还打了个嗝儿,终于禁不住哀嚎一声,把脑袋整个儿埋进枕头底下,中毒般使劲儿蹬起小腿。
  林谙听见他嘀嘀咕咕低声咒骂了一通,也不知道骂的谁,勾着嘴角心满意足地笑了:喝个药而已,卖什么萌啊?
  等那股反胃的猛劲儿过去了,陆惊风冷静地吸了吸鼻子,顶着惨不忍睹的鸟窝头抬起脸,眼神涣散,无法聚焦。
  他那层薄薄的眼皮平时是个不显山不露水的内双,这会儿被一通折腾,硬生生凭空压出来几道深刻的褶,有气无力地叠着,逼出点生理性的眼泪水儿。他歪着脸,蹭了蹭自己向上摊着的掌心,看上去软绵绵黏糯糯的一团,乖巧又无辜。
  跟平时假正经的形象很不一样。
  林谙神思微动,心尖尖上忽然就塌下去一块,他的血液热了起来,如同在贫瘠荒凉的戈壁里偶然找寻到一朵小野花,娇嫩可爱,也脆弱不堪,苦旅难途里它惊鸿一现,小小的花瓣散发出神圣耀眼的光芒。
  自以为窥见了奇迹,他兴奋不已,等理智回笼,他又开始严苛地审视自己。那朵小花的光芒一经点亮,就瞬间覆盖了所有隐秘逼仄的角落,让那些在山崖背阴处悄然滋长的东西无所遁形。
  手脚一时不知道该往哪儿放才合适,林谙腾地站起来,扯了扯凌乱的床单,把空杯子拿去洗了,用棉布细致地擦干,又顺手把盥洗池里外擦了一遍,直到光可鉴人。磨磨蹭蹭良久,回来发现陆惊风还是那个姿势,不知道是在回味还是在神游。
  于是他把那只果丹皮剥了,放在那人摊开的掌心上,拍拍毛茸茸的脑袋,语气不可察觉地变软:“吃点酸酸甜甜的,压压惊。”
  陆惊风机械地抬手,把果丹皮扔进嘴里,慢而细致地咀嚼起来。
  “你怎么不问我在追踪阵里看到了什么?”他翻了个身,仰面朝上,瞪着天花板含糊地道。
  “想说你自然会告诉我。”沙发太短,长腿无处安放,林谙晚上就打算睡在床边的地毯上,“况且我对案子什么的,其实都不太感兴趣。”
  “那你为什么非要呆在缉灵组?找个自己感兴趣的工作不是更好吗?”陆惊风凉凉地瞥了他一眼。
  “没有什么热衷的东西,所以不论什么工作,只要别太枯燥无聊,对我来说都一样。”林谙直挺挺地就地躺下,摒除杂念,平心静气地阖上眸子,“既然干什么都一样,不如干自己擅长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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