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字一号缉灵组
“什么大哥哥?你看清那人长什么样儿了吗?”陆惊风问。
孩子猛点头,但真让他描述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会说:“是个好看的大哥哥。”
甄度眨眨眼:“怎么个好看法?”
“就是好看啊。”小孩黑不溜秋的小眼睛四处转了转,指着林谙道:“但是没这个大哥哥好看。”
林谙冷着脸:“我是你叔。”
这小孩管甄度叫度叔叔,林谙自然不愿意被叫哥,平白无缘矮了一个辈分,郁闷也正常,但人家一个小孩子,至于脸这么黑吗?
陆惊风刚想回头瞪他一眼,那小男孩可能天生胆子小,又受了惊,嘴一瘪,溜圆的眼里瞬间蓄满泪水。
眼看泪水就要决堤,陆惊风往裤兜里一摸,掏出来就是一根草莓味棒棒糖,塞进小孩手里,和颜悦色地摸起小孩的头:“小朋友你真勇敢,叔叔想让你帮叔叔一个忙,你愿意吗?”
小孩攥紧了棒棒糖,噙着泪水点头。
陆惊风掏出手机,点开相册:“带走阿诚的那个人,是不是他?”
手机屏幕上是陈启星的证件照,当初陈启星失踪,张祺几乎给局里每个人都传了照片,让大家都帮忙留意着。
“是他。”小孩肯定地点头。
“乖孩子,你真棒。”陆惊风毫不吝啬夸奖,夸完起身,眉头紧蹙,“陈启星带走了族长的孙子。他想干什么?”
“威胁甄广义用咒语交换孙子。”林谙作出可能性最大的推测,语气不善道,“他骗了我们,他从始至终都跟鱼霄是一伙的。”
“是吗?”陆惊风垂下眼皮。
善恶不论,陈启星此人年纪轻轻,城府极深,性格也反复无常,想一出是一出,陆惊风不觉得他撒了谎,鱼霄确实背叛了他没错,那双眼睛里透露出的恨意与决绝不会掺假,但鱼霄死到临头,他为什么又出手相救?
“他不用再来威胁我了。”这时,甄广义颤声道。
听闻噩耗,这个老人仿佛顷刻间老了十岁,面色灰败,一副行将就木危在旦夕的憔悴形态,他在甄度的搀扶下坐到一截倾倒的矮墙上,戚戚然哑声道:“阿诚他爸死得早,哪天我撒手人寰,阿诚就是下一任族长。甄氏的每一任族长,打小就会练习活死人之术,等到他熟练掌握甄家绝学的那日,便是他正式成为族长之时。”
老人说完这番话,浑浊的老眼里淌下两行清泪,摇摇头不再言语。
林谙把他的话翻译一遍:“所以您的意思就是,甄诚也知道启动回春鼎的咒语。陈启星要是想助鱼霄一臂之力,只需要对甄诚稍加逼问就能把话给套出来。不得不说,他这一招倒是高明,省了不少事,毕竟跟精明一世的爷爷相比,半大孩子是藏不住什么话的。”
陆惊风安慰族长直到天黑,再三保证会把甄诚安全无恙地带回来。
回程的路上,他接到汉南派出所打来的电话,说陈启星跟他会面后不久就越狱逃跑了,话里话里质询的语气,应该是把他当做同伙来怀疑了,陆惊风哭笑不得,表示愿意接受问讯以证清白。
“自己监管不力,还把责任全推到别人身上,这狱警可真好当,公家饭的门槛这么低了吗?”甄度在前面听着,义愤填膺,替他打抱不平。
陆惊风撑着沉重的脑袋看窗外急速后退的路灯,没接话。
天底下哪儿来那么多巧合?陈启星早不越狱晚不越狱,偏偏前脚刚会完面,后脚就成功越狱,有这想走就走的本事,他为什么还要乖乖蹲上几天的牢房?总不会是想切身体验一把艰苦的监狱生活吧?绝不是巧合。
陆惊风一帧一帧地回想着自己跟陈启星见面时说的每一句话,每一处细节,想得脑袋都快炸了,也没筛查出什么值得深思的疑点来。
林谙看他捂着脑袋一副高考做不出数学题的伤神模样,心疼极了,把人捞过来,不由分说地揉进怀里,趁人还没来得及挣扎,指腹摸到太阳穴,不轻不重地按压起来。
额角奔腾鼓噪着的血液一下子得到了安抚,丝丝凉意沁入神经末梢,强势镇压了全身揭竿而起的焦躁,陆惊风舒服地哼了一声,不矫情了,仰头窝进林谙的臂弯。
享受了一会儿,听到林谙在耳边问:“陈启星用了隐遁符,他的符纸是从哪里来的?”
“不知道。”陆惊风眯着眼睛,惬意的样子仿佛露着肚皮晒太阳的野猫,“T2区不同于监狱里其他的普通监舍,对符纸桃木一类可充当法器的物品管制得相当严格,那些老狱警们个个都是一线退下来的人精,应该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让陈启星这种茅山传人接触到符纸,等于把牢房钥匙送到他手里。”
“也有可能不是符纸。”林谙道,“现场我们只看了灰烬,想当然地就都以为是符纸烧剩下的灰烬,但也有可能是什么别的东西。我曾经听林观主说过,自身法力足够强大的道士,画符可以不拘泥于形式,就算没有符纸和朱砂,用别的替代品,照样能使用咒术。”
林谙开辟出一条新思路,顺着这条思路想下去,陆惊风几乎是瞬间想到了突破点。
“烟灰。”他的声音阴沉下来,推开林谙的手,懊恼地把脸埋进掌心,使劲儿摩擦,“他用的是我递给他的香烟的烟灰!”
……
这是个逼仄的小隔间,不超过二十个平方,只摆得下一张床和一个小桌子,床上不很干净,桌子也缺了一条腿儿。
鱼霄看着眼前这个冷若冰霜的年轻人,目光明灭,面上浮现出百年难得一见的困惑和不解。
作为一只作奸犯科无恶不作的恶灵,他已经记不清自己徘徊于世间多少年了,太久了,久得他丧失了很多记忆。生前如何他只能依稀记个大概,仅限于自己的名字和曾经获得的荣耀与权力,死后如何他也没太多印象,一切都潦潦草草,混沌模糊。
岁月那么长,那么枯燥乏味,他渐渐变得残忍嗜血,爱好杀戮和凌.虐,一遍又一遍尝试过后,他发觉只有那些活人痛苦扭曲的表情、屁滚尿流的求饶,以及撕心裂肺的惨叫,才能使他沉寂许久的情绪出现一丝鲜明的波动,这种波动类似于欣喜或爽快,像人一样的感觉。这感觉令他着迷,为了获取这种快感,他折磨了很多人,健壮的男人,娇弱的女人,甚至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杀起人也越来越机械麻木,到后来,一条活蹦乱跳的人命摆在他眼前,已经跟白菜萝卜无异。
那个焚灵派的传人确实厉害,差点就送他入了轮回,但他鱼霄是何许人?怎么可能轻易认输?他拼着最后一口气俯身到一名少年身上,死皮赖脸地苟活了下来,韬光养晦等待卷土重来。
当然也不能叫苟活,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很早以前他就死了,哪来的苟活二字。
“我从来没问过你,你的执念是什么?”
当年那个少年,哦,不对,现在不是少年了,他已经成年,是个彻彻底底的大人了。
那个既是天才又是疯子的年轻人开口问。
鱼霄明白自己此刻很虚弱,虚弱到一阵风都能把他的灵体给吹散。
他想,那个姓陆的也算得上是一位天才,全身经脉尽毁也没能彻底摧毁他,相反,比起三年前,焚灵业火的威力提升了,还提升了不止一个档次,这简直是奇迹。
呵,他鱼霄栽在了两位不世天才手上,倒也不亏。
清瘦阴鸷的年轻人盯着他的眼睛,还在等待回答。
片刻后,鱼霄的声音幽幽响起,气若游丝:“我的执念?真是不好意思,时间隔得太久,我给忘了。”
“忘了?”陈启星冷笑,“你如果真忘了,早就烟消云散化成空气了,还能在这里跟我废话?”
鱼霄一想,也是,恶灵的法力源自自身的执念,执念越深,法力越强,他应该是有很深的执念的,可他就是想不起来。
于是他信口胡诌了一个:“大概是……想再活一回吧。”
无比敷衍的答案,陈启星却信了,讥讽道:“难怪你不知死活大费周章,非要尝试这个不知是真是假的禁术。”
鱼霄点头:“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一人一鬼相对而立,半晌无言。
鱼霄问:“你缘何救我?”
尽管跨越数个时代,他偶尔说话仍然带着点生前的腔调。
陈启星没有回答,反问:“你是怎么治好我的癌症的?”
“我没有治好你的病。”鱼霄道,“我只是冻结了你浑身的经脉,延缓了死亡的到来,你没发现自己的身体状况一日不如一日了吗?”
对这个答案陈启星并没有表露出多大的惊讶,他似乎早有所料,又问:“我还能活多久?”
“三个月吧。”鱼霄估摸着说,“注意休养的话,可能也能有半年。”
陈启星点头,没再提问,转身出去了。
十分钟后,他捧着碗热气腾腾的泡面进来,面无表情地吃起来。
“这东西没营养。”鱼霄嫌弃地飘来荡去,“你们那个电视里说了,这叫垃圾食品,吃多了对身体没好处。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救本道尊?”
“你不好奇吗?”陈启星味同嚼蜡般吞下一口面,露出一个称得上单纯的微笑,“我很好奇啊,这个禁术实施到最后一步,究竟会出来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第 88 章
鱼霄的案子被加急标红, 作为特大重案移交综合实力最强的玄字一号缉灵组负责,组长费天诚脸上笑嘻嘻地接了烫手山芋,转头就打电话把陆惊风骂了个狗血淋头,怪他当初斩草不除根,留了个遗臭万年的大祸害。
自从春川街小学一起共患难过,这人就自来熟地黏上了陆惊风,不光态度发生了质的变化, 说话不夹枪带棒阴阳怪气了,还三不五时就打个电话骚扰一下,询问他调查有什么进展。
俨然把天字一号的组长当属下使唤。
陆惊风也不介意, 事无巨细,只要他能得到的情报,都毫不藏私地与费天诚分享,这次四季村回春鼎失窃以及鱼霄陈启星双双现身的事, 他也第一时间通知了对方。
“先把甄诚找到吧,保证人质安全最重要。”
电话里, 费天诚的首要关注点跟陆惊风一致。
“嗯。”陆惊风颔首,“我去族长家找了根甄诚的头发。”
“你要用追踪阵啊?”费天诚瞬间猜出对方的意图,让他先别慌着动手,“你把头发直接拿我这儿来, 追踪阵多麻烦啊,忒消耗体力,哥这儿不有罗网卦吗?有捷径不走你是石头脑袋吗?领头人业务能力不行,还喜欢逞强, 热衷于英雄主义单打独斗,不思跟同僚谋求合作,天字一号昔日的辉煌就是这么被你给败光的……”
办公室里,陆惊风的手机开着免提放在桌上,解放双手忙着整理资料,沉迷游戏的林少闻言抬头,凌厉的眼刀咻的一下射向那部可怜的手机,刀刃之锋利,简直要刺穿手机屏幕,再顺着信号杀向那头骂骂咧咧的通话者。
陆惊风见状不好,替费天诚的人身安全着想,连忙嘴里敷衍着好,腾出手迅疾地摁断了通话,再伸手做个下压的手势,朝林谙投去一个息事宁人稍安勿躁的眼神。
林谙高高挑起的眉落下,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内心的小人儿阴恻恻地拿起笔,在记仇的小本子上冷静地添上了费老狗的名字,罪状是没大没小口无遮拦,并在判决结果那一栏一笔一划庄重地记下:找机会送此人下拔舌地狱。
陆惊风当然不知道林少黑成芝麻馅儿的心里在想什么,整理完关于鱼霄案的所有资料,他拍拍厚厚一沓档案袋,撑着额头坐了一会儿,起身,声称去洗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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