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正常海域
这是可能的……他茫茫然地想,人总是会遇到最糟糕的事情,在最糟糕的时候。
“那你喜欢熊猫吗?还是小沙猫?”谢子京摸了摸秦戈的头发,坐在他身边,尽量靠近秦戈的脑袋,说,“他俩很快就过来了,到时候就能陪你。”
秦戈忽然想到了谢子京的精神体。
“你的狮子呢?”
“……它太大了,很凶。”谢子京以为他糊涂到忘记了常识,“而且哨兵的精神体没办法抚慰你。”
“我不怕。”秦戈看着他,“我想看它。”
他明明说冷,可汗水却已经流到了下巴上,眼睛里泛着红,像被雨淋湿了的、没有依凭的一只兔子。谢子京此时此刻根本不可能拒绝秦戈的任何要求。
他粗鲁地揉了揉秦戈的头发:“怕就抱住我。”
浓厚的雾气从谢子京身上腾起,在这个不大的空间里滚荡,最后沉沉落在沙发的另一侧,秦戈的身旁。
秦戈睁大了眼睛,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鼻子。或许是因为虚弱,或许是因为谢子京的力量太强大,他在这一瞬间居然嗅到了一种陌生的性信息素,干燥且粗糙的,像炽烈沙漠里滚烫的风,正从此处唯一的一位哨兵身上散发出来。
雾气最终凝成了一个巨大的形体,一头比秦戈平时见到的狮子体型更大一些的猫科动物出现在他面前。
它有一双金色的眼睛,瞳仁外侧嵌着一圈暗红,盯视猎物的神情阴沉而凶悍。
此刻它转过了头,上上下下地打量秦戈。
谢子京有些尴尬:“它……不太懂礼貌。”
秦戈闻不到谢子京的信息素了,这让他稍稍平静,并冲着狮子伸出了一只手。
片刻后,狮子抖了抖颈上异常丰厚的鬃毛,抬起一只爪子,轻轻放进秦戈的手掌中。
第13章 血与酒13
狮子的爪子带着微薄的温度,肉垫很结实,指甲收了回去,秦戈感觉自己手里的像是一只巨猫的前爪。
他有些惊奇,还有些诧异:这么乖?
抬头之后,能看到狮子也在端详他,金色的瞳仁像通透的黄玉,但中央处的瞳孔也是暗红色的,与秦戈平时见的狮子并不一样。它眼睛漂亮,体型漂亮,连脖子上那圈厚实丰软的鬃毛也很漂亮。
“它是巴巴里狮。”谢子京解释道,“我很小的时候随父母去非洲公干,曾经在一个马戏团里见过。不过现在在野外已经看不到了。”
“灭绝了吗?”秦戈问。
“野外灭绝。”谢子京说,“但圈养的还有一些,不多。”
他说话的时候手也没闲着,一直在拨弄秦戈的头发。那手势和力道,让秦戈想起梦中抚摸自己的人。他感觉自己的不适减退了一些,有更多的力气跟谢子京讲话了。
“也许只是不想被人类发现而已。”他看着巴巴里狮的耳朵和鬃毛,还有背部流畅的线条,搭在地面上的尾巴,“这样它们还能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自由奔跑。”
说完之后,他听到谢子京在身后发出了笑声。
秦戈顿觉尴尬:“笑什么?”
谢子京:“有时候你的想法挺好玩的。很可爱,又有点幼稚。”
秦戈:“……你有没有试过说话得罪人被打?”
谢子京:“没有,很少有人能打得过我。”
他掀开衣服,跟秦戈展示自己的腹肌:“我很壮硕,你摸一摸就知道了。”
“免了。”秦戈转过头看狮子,他觉得狮子比谢子京的腹肌更可爱,“我自己也有。”
谢子京眉毛一跳:“是吗?”
秦戈把水杯放在桌上,用腾出来的一只手碰了碰巴巴里狮的爪子。他很喜欢让自己的精神体窝在掌中,然后双手一上一下地把兔子抱着。现在要抱住这巨狮是不可能的了,但至少他还可以用一样的手势圈握巴巴里狮的爪子。
巴巴里狮垂眸看秦戈。它神态倨傲,与秦戈第一天见到的那只不停打呵欠的巨兽判若两狮,但它没有抽开手。
“……它这么乖的吗?”秦戈觉得很有趣。
他话音刚落,忽然觉得腰上一紧:谢子京的手伸进被子中,抱住了他的腰。
杀气顿时腾腾地从秦戈尚不清明的脑子里冒出来,在这瞬间他甚至感觉到自己“海域”中又燃起了熊熊烈火。
但未等他反应过来,谢子京已经将他整个人都圈住,斜着歪倒在沙发上,差点压住了巴巴里狮的手。
“还冷吗?”谢子京问。
秦戈压抑着自己的杀气和怒火:“你这是正常取暖的姿势吗?”
谢子京:“不是。我在占你便宜。”
巴巴里狮的爪子抽走了,秦戈正在谢子京怀里挣扎,狮爪忽然轻轻落在他头顶,拍了两下。
秦戈:“……!”
谢子京在他身后发出轻笑:“它的意思是,它也喜欢你。”
滚烫的、只存在沙漠里的、粗粝的风,被沙尘裹挟的日光,耳膜里甚至产生了轰隆隆的巨响——秦戈又闻到了谢子京信息素的气味,这让他本来就虚弱得没力气的四肢愈发软了。但奇怪的是,此时此刻哨兵的信息素里并没有让他感到不适的侵略性。它们将秦戈包围着,秦戈察觉自己的身体确实在一分分地温暖起来。
“谢子京……”秦戈放弃了反抗,谢子京只是抱着他,并没有任何出格的举动,双手也仅是圈住了他的腰,“我真的没有谈过恋爱。”
他想立刻告诉谢子京,不要再这样接触自己了,这样坦荡的热情太容易让人产生错觉和误会。
但他又不忍心粗鲁地打破谢子京的恋爱幻想。他怕谢子京会受伤害。
谢子京盯着秦戈泛红的耳朵和后颈。对于秦戈的话,他认为自己已经理解。
“秦戈,你失忆了。”谢子京果断地说。
秦戈:“……不,你失常了。”
谢子京又笑了。他笑的时候胸膛似乎在震动,秦戈缩了缩肩膀,他的背部和手臂都碰到了谢子京坚硬的肌肉。
“我们相处过的。”谢子京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我确定……看到你的时候我就记起来了。我只是‘海域’有点儿不妥,又不是疯了,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我知道的。”
秦戈:“……你果然知道自己‘海域’不正常。”
谢子京笑道:“一点点而已,不妨碍我们谈恋爱。”
秦戈:“你的‘海域’到底什么问题?而且谁说要跟你谈恋爱了?”
谢子京手上用了用力,秦戈愈发没法挣脱了。“我是好人。”他没回答秦戈的任何问题,把这句话又拎了出来,“我喜欢你。”
对谢子京的话,秦戈不知道是此时此刻的自己过分虚弱,以至于没有把应该立起来的防护墙砌好,还是谢子京古怪的表白确实令他震动,他不觉得反感,也不觉得忧愁。
他只感到难过。为一无所知的谢子京,为确实被打动了一点点的自己。
如果怜悯可以等量置换为喜欢,那他这时候有可能会爱上谢子京。
两人没有再说什么话。秦戈的注意力被谢子京说的话和他的狮子扯走了,他暂时放下了蔡明月和医院的事情,茫茫然地回忆着自己所学的东西,想找出破除谢子京恋爱幻想的办法。
狮子偶尔会温柔地拍一拍他的脑袋,又拍一拍自己主人的脑袋。它像一个大家长,正在抚慰自己的两个孩子。
……狮子比我的兔子还温柔。秦戈渐渐不觉得冷了。他在谢子京怀里睡了过去。
白小园和唐错到的时候秦戈还没醒。谢子京是个睡眠极度不足的人,秦戈睡过去没多久他也睡着了。
白小园打来电话时他正在久违的酣眠里做一些很复杂也很不好描述的梦。被吵醒的谢子京有些恼怒,怀里的秦戈太暖了,他舍不得放开。
电话铃声也惊醒了秦戈,睁眼时发现谢子京凑了过来,飞快在他鼻尖吻了一吻。
秦戈:“……”
他感觉休息够了,双手蕴满了揍人的力气。
谢子京已经腾地跳起来,满脸愉悦地抓起手机,一边走出去一边接电话。
白小园和唐错就在楼下,俩人急得脸都白了:“秦戈怎么样了?我们是不是来得太迟了?”
谢子京:“不,你们来得太早了。”
白小园和唐错回一趟危机办,各自以最快的速度拿到了想要的信息。
唐错带来了自己的电脑,他回档案室寻找三十多年前二六七医院的相关资料,由于不能带出档案室,只能先用手机拍下。
危机办里存储的医院资料并不多,唐错把所有照片都导入电脑,展示给其余三人看。
他们全都挤坐在秦戈狭窄的客厅里,唐错好奇地问谢子京为什么捂着肚子,谢子京呲牙咧嘴,不知是笑还是痛:“因为得寸进尺,被揍了。”
他的狮子已经收起来了。秦戈脸色沉静地坐在沙发上,谢子京蹭过来要和他坐的时候,他一把将白小园身边的沙猫拎上来,挡住了谢子京的动作。
谢子京悻悻坐在地毯上,抬头看秦戈。
秦戈左边是一只抱着他胳膊的熊猫,右边一只缠着他手腕的巴基斯塔沙猫,仿佛左拥右抱的昏庸君王,除了撸猫摸熊之外完全没了工作的心思。
“二六七医院报送给危机办的资料大部分都是大事记,差不多一年就一本,有价值的不多,不过我翻到了一些挺有意思的内容。”唐错点开了一张照片,“蔡明月是在生了蔡易之后才升任副院长的。你们看这张。”
陈旧的照片上,蔡明月正与一位领导模样的人握手。
“这个人是当时二六七医院的院长。”唐错打开手机,调出一堆会议记录,“他曾经六次在院级会议上提议关闭6号手术室,并且撤去蔡明月妇产科医生的职务。但是这六次提议都被否决了。”
秦戈从熊猫和沙猫的簇拥中回过神:“这个院长知道蔡明月做的事情?”
“很有可能。”唐错抹了把额头上不存在的汗,他查到的东西让他自己都觉得可怕,“但医院当时实在不敢动蔡明月。当年二六七医院正被几桩医疗事故的丑闻缠着,名声已经非常糟糕。如果再爆出蔡明月的事情,这个医院分分钟可能保不住,医院那些高层换来换去,谁都担不起这个责任。”
那是全国唯一一所专门收治特殊人类的医院,特管委要保住它。
而现在在二六七医院里的管理层已经全部置换了新的人,他们并不清楚曾经在6号手术室发生的事情,否则在彭湖声称看到异象的时候应该已经开始警惕,而不是把这件事拿到危机办求助。
事情比秦戈所想的更复杂。他揉了揉太阳穴,抬头时看到白小园和唐错都是一脸担忧神情。他连忙放下手,装作若无其事地摸着沙猫三角形的大耳朵。
头仍隐隐地疼,思维也不够清晰敏捷,但秦戈觉得自己还能撑住。
他看向白小园:“小园查到了什么?”
“我去找了一个人,但他跟高主任一起去出差了。”白小园说,“前年发生在湖北的水泥藏尸案你们有没有印象?”
谢子京和唐错同时点头。
那是一件几乎轰动全国的大案。
前年夏季,湖北某县因为大量降雨出现了地质灾害,泥石流冲垮了几栋房子。在清理房屋废墟的时候,人们意外地从一栋无人居住的废楼里发现了几十个水泥浇筑的立方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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