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正常海域
“但肯定有漏网之鱼。”边寒低声道,“比如直到现在,我们都不知道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居然会导致这么多人一起陷入精神异常。发疯的哨兵和向导只是一部分,但几乎占据了整个哨兵向导人群的一半,几乎全部都是二十到三十岁之间的年轻人,年幼和年长的反而没有任何异常。”
这部分年幼和年长的哨兵向导,在控制暴动人群中发挥了非常重要的作用。也正因为有他们的帮忙,被发疯的哨兵向导引发的怨怒才没有扩大成对整个群体的愤恨。
夏春点起了一根七星薄荷烟:“我记得中秋节那天钟楼上的大钟一直在响。楼上明明没有人,但是钟却响个不停,从早到晚,没有一刻是安静的。而且最诡异的是,我们几个狼人小孩被安排和半丧尸人一起巡查楼顶情况,只要有人靠近钟楼,钟声就会停止,人一旦离开,它又开始响了。这事情现在已经成为王都区流传最广的怪谈之一,没人知道是怎么回事。”
“是精神体敲动的。”边寒说,“你们看不到它,但我在楼上看见了。”
还是中学生的边寒没有离开家,他在卧室的窗户里看到了那只趴在大钟上,用尾巴勾住木梁,一直奋力摇摆大钟的小东西——一头白色的北极狐。
“我不知道是谁的,但至少我当时没有见过,直到今天,我也没碰过一位精神体是北极狐的哨兵。”他皱眉回忆,“但是那头北极狐的样子很奇怪,它的脸不像狐狸……像什么我一下也说不出来,总之十分怪异。”
北极狐在钟楼上敲了一天的钟,夜幕降临时,它从钟楼上溜下来,消失在王都区鳞次栉比的建筑群之中。
事件平息之后,边寒把北极狐的事情告诉父亲。但父亲无论怎么去询问,得到的答案都是“没听过有这样的精神体”。
是钟声让哨兵和向导发疯的么?这件事成了边寒心里的一个疙瘩。那座钟楼是王都区的最高点,在这片不大的城区里,只要敲响钟楼上的大钟,整个王都区都会听到悠长的声音。在事情发生以前,每天早上和晚上六点,钟楼的钟都会准时敲响。
边寒后来渐渐想明白了:不是没有人见过这样的精神体,而是能看到钟楼上精神体的人,基本只有哨兵和向导。当时哨兵向导已经成为众矢之的,没人愿意再提。是风太大,吹动了大钟;是大钟太吵闹,让听觉灵敏的哨兵和向导感觉痛苦,进而陷入异常情绪之中。
很快,地底人、半丧尸化人类和狼人正式组成了负责维护王都区秩序的黑兵,而渐渐清醒过来的哨兵和向导花费了很大力气,才争取到加入黑兵的机会。他们查不出事情原委,这事便成了一个古怪的谜。而也正因为这起事件,黑兵中的哨兵和向导与其他三类组群的矛盾也是一直存在的。
“……等等。”雷迟大觉诧异,“已经有人被杀了,但是你们就这样让整件事过去了?这不可能吧?”
“受伤的是王都区的居民,但是真正死亡了的,全部都是流浪汉和身份不明的外来者。”边寒告诉他,“维持稳定是最重要的,当时大家都已经清醒,所以这事情就这样压了下来。”
钟楼上仍然悬挂着那口大钟,但它永远不会响了:它被牢牢黏着在木梁上,不能摆动,内部的摆锤也已经被撤走。
雷迟发现自己的脑子越不过这个坎:“……这是杀人,不是普通的事件。没有查清楚过事情真委,就这样……?”
“王都区的事情,由王都区的人自己解决。”边寒说,“那件事情的影响没有你想象中的严重,最大的影响就是黑兵的成立。”
雷迟:“那我就坦白点儿说吧。当年中秋节的那件事情之所以会被压下来,而且压得这么密实,原因就是黑兵,对不对?经过一场战役,你们几个阵营都发现,联合在一起的能量比分散更大,而你们甚至可以用这种方式来维持——或者说统治王都区。我猜,黑兵成立的所有协议和交换内容之中,必定有一条是声明无论什么阵营,都不得再调查当年的事件。”
一如他所预料的,眼前的三位黑兵首领全都没有出声。
三人都不是首任首领,可三人明显都从上一任首领那里得到了许多秘密——但这些秘密中,或许并不包含当年事件的具体内幕,否则边寒不会对那只白色的北极狐生出疑问。
在城市边缘聚集的特殊人类想要建立一支自治队伍,而建立队伍需要契机。找不到合适的契机,那就制造契机。死者全是流浪汉和无名无姓的外来人士,当年具体的秘密已经被死去的首任首领们带走,就连孟玉他们也无法得知完整的真相。他们太年轻了,当时都只是十来岁的少年少女,没机会深入几个阵营的权力层。
雷迟心中一动:凌思远死亡的时候44岁,十几年前……他已经是一个足以独当一面的半丧尸人了。
“……半丧尸化人类的首领一直都是凌思远,对吗?”雷迟问,“包括十几年前中秋节发生事件之时,他已经是半丧尸化人类的代表了,是不是?”
眼前三人互相交换了眼色,最后是孟玉点点头:“对。当时和地底人的代表一起离开王都区,最后被狼人拦下来的半丧尸人代表,就是思远。”
雷迟:“……”
案件变得更加复杂了:凌思远是当年的首领,他知道黑兵成立的真相。杀人者是想掩盖什么吗?还是凌思远察觉了新的内幕,要挟旧日的老人们?可那些人已经死的死失踪的失踪,完全在王都区销声匿迹了。
雷迟没想到自己随口的一个问题,又牵扯到了新的嫌疑。小刘和其他同事一脸绝望:难道还要排查王都区里所有的特殊人类?
令他们非常遗憾的是,阿提斯酒吧的前门和酒吧内都有监控,唯独安全通道的内部和出口,安装了摄像头却没有打开。侍应告诉他们,这是因为不少人在酒吧里谈生意,谈感情,谈到成熟时便进入安全通道进行交易。凌思远不可能打开这里的监控,除非他打算惹恼所有在通道里进行不法交易的王都区人。
如果凶手是从安全通道外进入的,那么酒吧里即便有监控也毫无意义。
一支烟抽完了,夏春挠挠自己的头发。“一圈问下来,狼人最循规蹈矩。”她笑道,“是不是很意外,会长?”
雷迟瞥她一眼,笑了笑:“不见得。连同阿提斯酒吧在内,酒吧街里不少店铺都是凌思远的产业。狼人这段时间不是一直在扩张地盘吗?和酒吧街的人起了几次冲突对吧,出来作和事佬的是凌思远。现在他死了,手底下的产业怎么分,又是一个新问题。”
夏春的脸忽然一沉,脸色狠戾,咬着一支还未点燃的薄荷烟,不作声地看雷迟。
“……思远是很平和的人。”一直依靠在吧台不出声的孟玉忽然开口了,“夏春的人跟酒吧街里其他老板起冲突,都是思远去调解,但这也不可能招来怨恨。夏春手底下的人不是这么不讲道理的,何况有冲突的酒吧也不全归思远所有。……他人非常好,我和他认识这么多年,大部分时间都是他在照顾我们。黑兵的四个首领,其实思远算是我们的大哥,很多事情我们会听他的意见,但他也不是独断的人。”
孟玉声音渐低。
夏春收起了烟。“孟玉说的没错,思远是少见的滥好人。”夏春看着雷迟,“如果动手的是我的狼人,我可以跟你保证,王都区所有的狼人都不可能放过凶手的。思远还在的时候黑兵所有人都相处愉快。狼人数量一直很少,以前黑兵刚刚建立的时候不太受重视,是思远改变了我们在王都区的地位。如果没有他,狼人不可能在王都区过得这么自在。”
她沉默片刻,轻声说: “雷迟,你应该能理解的。对我们这些人来说尊重太难得了。一旦得到了,我们会永远感激。杀害恩人这种事,我的狼人做不出来。”
“夏春,你的狼人做不出来,那在王都区里有没有外来的、不接受你管理的狼人?”雷迟问。
夏春一愣,轻轻咬住了嘴唇。
雷迟一旦进入工作模式,很难被温情的话语打动。他总能从这些人所说的话之中找到新的漏洞。而每一个漏洞都指向了新的可能,令案子的真相愈加扑朔迷离。
孟玉和夏春都说思远很好,但边寒没有出声。雷迟看着他,他摇摇头,捂着脑袋低声说:“我偏头痛又犯了,对不起。”
见他满脸冷汗,雷迟知道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什么信息,便点点头:“那你回去休息吧,如果我们有需要,随时会去找你。”
他没有在阿提斯酒吧多逗留,再次察看了安全通道和地下室后,雷迟和小刘从安全通道离开,走进了明显冷清的酒吧街。
在酒吧街之外,是王都区繁杂的建筑。野猫野狗在垃圾桶里翻找食物,雷迟抬头,看到失去了钟锤的大钟悬挂在钟楼上,映出一片冷清的月光。
发疯的哨兵向导……雷迟轻叹了一口气,他又得去找秦戈了。
当然,去找秦戈这件事本身并不让他失望。相反他还很期待。
“小刘。”雷迟问,“你女朋友知不知道最近的女孩都喜欢吃什么零食?最好是糖,快帮我问问。”
小刘:“……哦。”
他满腹疑虑地拿起手机,看见雷迟盯着街角垃圾桶的一只小猫露出微笑。
“我们科室的白小园,你认识的,她精神体是沙猫。”唐错咬着牙奋力把推胸机的抓手往前推,字是一个个从他牙齿缝里蹦出来的,“每天拍我脸……都肿了……”
一组做完,他大大松了一口气,抬头对高术笑:“对了,我发现我好像练出了一点儿胸肌。”
高术原本盯着他的脸观察哪里被小猫爪子拍肿,听到他这句话,目光完全不受控制,落在唐错的胸前。
但说实话,胸肌并没有特别明显。高术明目张胆地看,摇摇头。
“没有胸肌吧。”在旁边训练的另一个会员插嘴,“我倒是觉得小唐屁股翘了不少,大腿也紧了。”
唐错:“是吗!我自己没发现,张哥你眼神真好。”
高术:“……换个地方练。”
唐错跟那会员道别,跟着高术来到了杠铃区。“你怎么认识他的?”高术问,“也没见你们一起说过几次话。”
“张哥是刑侦科的人,上次团建认识的,后来才知道他也在你这儿练。”唐错用毛巾擦了擦脸,“你这健身房不是针对危机办的人打折么?估计他也是因为这个才来的。”
高术对这位张哥毫无印象。团建那天他的注意力大部分放在唐错身上,小部分放在唐错科室里的几个同事身上,毕竟都是要搞好关系的对象。
“你跟你爸不对付,为啥还要给危机办的人打折?”唐错问。
高术:“他不高兴我开健身房,那我就专门吸引危机办的人来消费。”
唐错:“好幼稚。”
高术有些羞恼:“你说什么?”
唐错笑嘻嘻坐了下来,高术给他调整杠铃片。在这片刻说话的空隙里,唐错摸了摸自己肚子,撩起衣服给高术看:“先不说胸肌,我好像有点儿腹肌了。”
高术瞥了一眼又迅速移走:“哦。”
他看得飞快,唐错见他态度不悦,以为提及高天月令他不高兴,便干脆岔开话题:“教练你腹肌有几块?”
他和高术来往多了,又常常去他的天台吃饭摸鱼,说话间手脚不老实,抬起手往高术肚子上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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