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人异闻录
钟局骂走了顾异,又给他擦屁股,安慰半晌何易晞,别跟顾异置气,他脑子有坑,何易晞听的呵欠连天好歹放行了,局里出来一下楼,顾异从大柱子后头闪出来:“何大仙,捎你一程?”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何易晞揣兜:“顾支队长逼供不成,改怀柔了?”
顾异嗤之以鼻:“顺道而已,我怀也冲着姑娘怀,您靠边吧。”
车何易晞大大方方坐了,反正不坐他也得挤地铁,还对着后视镜整整衣领,十一点半的海晏大道挺宽阔,他侧脸瞧景,手指在腿上弹琴,明明灭灭的光就在他脸上来回晃,每一帧都仿佛拍海报。
顾异承认他好看,但是没心思欣赏,他心里揣着事,琢磨一路,钟局磨嘴皮子的功夫他气已经消了,他也瞧明白了何易晞这人是仗着自己没证据嚣张跋扈,心里头打算盘:“我一天二十四小时就跟你,我不信你在我眼皮子底下作妖。”
这事一直想到家门口跟何易晞分道扬镳,一把按住何易晞开门的手:“大仙您家里收拾好了?不然先屈尊上我那边住两天?”
何易晞比他高那么一点,垂眼看他:“盯梢?”
“瞧您说的,我这是客气。”
“那你可得盯紧点。”何易晞笑笑,收拾东西,跟顾异进了家门,留下家里头两只大花狸吱吱挠门,他当听不见。
顾异家里乱点,但他不介意,哪个单身狗家里不乱,乱才是温馨表现,何易晞眼神里透露着股嫌弃:“顾支队长,我睡哪?”
顾异一人自然没有睡俩床的爱好,他叨着个牙刷:“你爱怕挤啊,我床那着呢。”
理想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顾异躺在床上戳成一根木棍,床再大也绷不住俩一米八几小伙子睡,忒挤点儿!
何易晞跟他客气:“不然我睡沙发吧。”
顾异按住他,往床边挪挪:“别,就这睡,睡着了就不觉得挤了。”
睡哪也不行,就得睡他顾大爷眼皮子底下!要不是手铐扔讯问室了,还得给他拷床头上。
何易晞失笑:“什么歪理邪说。”
顾异没心没肺,一挨枕头就眼皮打架,但是他还得盯着何易晞,连打几个呵欠强撑清明。
何易晞脑袋枕着手,侧身问他:“受害者的尸体解剖了吗?”
顾异揉眼:“啊?……没呢,家属不同意,等您明儿个去做工作呢。”
“顾支队长有没有想过,你们的侦查方向是错误的呢?”
一句话把顾异刺激精神了:“你这是什么意思?自己个儿还没撇清呢,又来质疑我们思路有问题?你是夜观星象观出来的吗?”
何易晞寻思耐下性子提点他两句,谁知道这位大爷阴阳怪气半梦半醒都不忘挤兑他,正想回敬他,楼上突然传来一阵悠扬的琴声,如水倾泻,灌进顾异耳朵眼儿里。
还是德彪西的那首《月光》。
顾异一听就招架不住了,就差找俩火柴棍支棱眼皮了,嘴里还念叨:“楼上那小姑娘这么晚了还练琴呢……”
何易晞问他:“你怎么就知道是赵恬恬呢?”
“不然是谁?”顾异撩不动眼皮了,说话都迷糊了,“谁家爹妈……三更半夜弹琴影响孩子睡觉,有……病吗?明天可还上学呢……”
何易晞从睡衣口袋里掏出张黑白两寸大头照,照片上那人抿嘴瞪眼面部肌肉紧张,拍的跟遗照似的,正是床上躺着的这位大爷,背心裤衩玉体横陈,就跟小火炉似的往外冒热气,给他拍扁了往漫画书里那么一插,活脱脱直球思维热血男主,还得带个备注——处男。
这会儿不知道梦见什么了,眉头倏忽皱起来了,眼皮动动,嘴巴乱撇,跟条小狗似的,何易晞看着直乐,伸出手在他眉心抚了一把,那人瞬间就脸色平和,五官舒展,又迷蒙过去了。
楼上的钢琴声突然错了个音儿,断了,然后又继续从头弹起来,一遍又一遍,每次都卡在相同的位置,断了又续上。
顾异睡的稀里糊涂还带做梦的,梦见唐镜过生日,大家聚在一块庆祝,季良披个白大褂带着手套从厨房出来,推着个小桌:“今天我们吃火锅。”
顾异眼一瞟,吓了一跳,三层小桌上中下摆的全是人体组织,周围人大喊:“吃吃吃!”甩开腮帮子就吃了,顾异慌的不行,但是实在太香了,他忍不住——
然后他就饿醒了。
一睁眼,自己一人摆成大字横在床上,要盯梢的人早没了,顾异打一激灵,又闻见饭香味,推开卧室门,早饭摆了一桌,何易晞掂着两根筷子夹了个包子,米粥还冒着热气,两只大花狸一只在桌上盘着,一只在椅子上盘着,瞧见他还双眼一眯打个呵欠,活脱脱大爷样。
顾异心潮澎湃,趿拉着拖鞋往椅子旁边挪,猫大爷勉为其难给他腾出半拉屁股大小,顾异坐的跟小媳妇一样,手指颤颤巍巍就想撸猫,猫大爷头一扭,嫌弃。
“顾支队长睡眠质量挺好。”何易晞早上睁眼,买了早饭,把家里两只猫接过来,叮了咣啷一顿响,顾异愣是雷打不动,估摸着在他床边唱KTV都不带能醒的。
“何专家这话怎么说的,你那屋又是尘又是土的,打扫还不得打扫到后半夜去,睡我这多好。”顾异人没盯住,脸微微一红,嘴上还不能输,又偷偷瞄饭桌,伸手抓包子,何易晞筷子头一敲:“顾支队长太自觉了点。”
顾异撇撇嘴:“何专家一样的东西吃两份,胃口不小啊?”
何易晞筷子一顿:“就着您那口气,吃得下吗?”
顾异被堵了一嘴,无言以对,五分钟洗漱完毕顺带呼噜呼噜一头炸毛,又挨着椅子边坐下,抓起个包子,那么大的个儿,一共三口解决,那厢何易晞一口嚼八下,刚吃完,擦擦嘴,放下筷子,派头优雅,知道的这是喝粥吃包子,不知道还以为米其林餐厅吃2000一碟的水煮西蓝花呢。
顾异嚼着包子偷偷观察何易晞,不巧跟他对上眼,连忙视线往回撤,落在碗沿儿上的筷子,噎了一瞬:“这是什么?”
何易晞瞄一眼不解其意:“筷子啊,也难过顾支队长不认识,毕竟吃饭都用手。”
“我呸,筷子我不认识吗?”顾异挨呛,就着粥把包子灌下去了,“这不是我家东西,哪来的?”
“当然是我自己的。”何易晞又开始擦手,指头透着粉白带着光,削葱似的又好像白玉似的。
“你吃饭用这个?”顾异伸手想碰,何易晞瞪他一眼,“这什么材质的?这上面是什么?”
“乌木镶银。”
“吃饭就吃饭,还用个镶银的筷子,你是怕我下毒还是怎么着?”顾异上一次见到银筷还是他妈给他刚出生的大侄子送礼物,这边人兴给小孩儿送银碗银筷,讨的是个吉祥,还没见过真的有人用银筷吃东西的,这何专家,就是骚包。
何易晞端着碗往洗碗池里放,回身把手伸到顾异鼻子下面:“早饭二十块五毛,五毛免了,给我二十。”
“我靠!舍得用银筷子吃饭,舍不得那二十!”
“那是我用,你用得要钱。”何易晞晃晃手,“赶紧。”
“沾过你口水的东西,我还不想用呢!”顾异嚷嚷。
第6章 6
何易晞收拾完了就坐在桌旁看顾异,饭桌上的橘猫站起身抻抻腿把尊驾移到何易晞腿上,何易晞手一推:“起开,一身毛。”
橘猫冲他狂甩尾巴,表示大爷不高兴。顾异看不过去了:“哪有你这样的,养了还嫌掉毛的。”
何易晞瞄他一眼:“吃快点,我要出门。”
大仙还挺自觉配合顾异呢。
顾异又用筷子指指:“有名字吗?”
“有。”何易晞指地上那个,“母的叫周朝,公的叫周夕。”
“一对?”顾异觉得这俩名起的奇怪,一般宠物都叫个宝宝豆豆的,怎么还有人起个人名的。
“不是,是兄妹。”
顾异眨巴眼儿,跟身边猫对上,猫也冲他眨眼。顾异兴奋:“他喜欢我嘿!”
周夕嫌弃的直接下地跑了。
俩人身长体重踩得楼梯间登登响,一下楼正撞上赵恬恬立在楼门口,打着红领巾背着小书包,扬声喊:“叔叔好。”
顾异笑眯眯掏车钥匙:“上学去啊?”
赵恬恬酒窝一露,乖巧点头。顾异又问她:“你妈妈呢?”
“妈妈生病了,今天爸爸送我。”赵恬恬声音脆生生的像刚熟的苹果,格外有朝气。
应声儿开过来一辆雪佛兰,车窗落下露出个脑袋来,喷着发胶带着眼镜,衬衫笔挺,长的还挺知识分子,对着顾异与何易晞点头微笑。
赵恬恬熟练地钻上车,又喊:“叔叔再见!”
顾异挥挥手感叹:“赵恬恬他爸还挺文雅,像个当老师的。”
“眼下无肉,眉轻眼轻,气丧神亡,油竭灯熄,不是什么好面相。”
“哎哎哎,收收,把你那封建残余糟粕思想收收。”顾异车开到面前拉开车窗喊。
何易晞屁股挨着车座:“你像个当刑警的。”
顾异不满:“你怎么回事?还带骂人的?”
顾异被钟局免了官,现在最大的职位是何大仙的专职司机,何大仙倒是挺给面,叫他直接开去了水晶花园。
痕检正在复勘现场,一片黑了吧唧的,见到顾异来了,小跑过来,指着地上的荧光痕迹:“顾队,你看。”
从客厅陈期尸体所在的位置露出两个模糊的脚印,然后滴落的血迹零零星星延伸至了两个孩子所在的次卧,顾异顺着摸到床边,没了。
“从血迹移动方向可以看出来这个人是从客厅往次卧走,血迹应该是从手上或者手臂上滴落下来的,在给两名受害人盖好被子以后,血迹被床上的被褥擦拭干净。”痕检拉拉被子,边角上挂着几片血迹,像是给两个小孩掖被角的时候蹭上的。
“也就是说,凶手在客厅杀害了陈期之后,来到次卧对另外两名受害者行凶,完成行凶过程之后帮他们盖好了被子。”顾异看了一圈因为抢救陈似锦被破坏了的现场,忘了自己是平民老百姓,“血迹送去检测一下。”
“别测了,肯定是陈期的。”何易晞双手揣兜,一双桃花眼盯着天花板,跟翻白眼似的。
顾异想不明白了:“那这个时候,孟雪在干嘛?”
“她会不会喝了安定所以睡着了?”痕检插话。
“前三起案件,女性受害者的胃容物都没有检测出安定成分,这次我估摸着也差不多。”顾异用胳膊肘顶何易晞,“大仙,您给通通灵,回顾一下这里发生过什么?”
何易晞俩手掏出来架胳膊上:“客厅的脚印,大小像个女人的。”
顾异这厢当起捧哏来:“没错。”
“洗衣机发现凶手行凶时穿的衣服,大小尺寸也是女人的。”
顾异:“是这样的。”
“陈期与陈思凡的死亡时间比孟雪早一个小时,假设孟雪处于清醒状态,那么为什么她什么反应也没有?她的身上没有任何约束伤,只有几处刀伤,很浅也不致命,没有丧失行动能力,在其他三人被害之后,孟雪与前三起案件中的女性受害者相同,选择了自杀,为什么会这样呢?”
顾异当然也想不明白,他要是想明白了,案子早破了:“你的意思是说孟雪跟凶手是一伙儿的?还是说孟雪在凶手的胁迫下完成了一些特定的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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