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深渊捧玫瑰
“刚刚那是什么?”迟朗问。
谢菲尔德:“幻术系的魔法,不过这种魔法只有在特定的情境下作用才大,像这种情况,一般人都知道是假的。”
“那个地方是哪里啊?”迟朗觉得即使是幻术系的魔法也应该是有规律可循的,不会无缘无故地出现这样一片玫瑰园。
谢菲尔德低声道:“我曾经住过的地方。”
迟朗想了想,觉得平日谢菲尔德也喜欢摘玫瑰回来,顺口问了句:“你很喜欢玫瑰吗?”
“是挺喜欢的,”谢菲尔德笑了笑,“我觉得它很漂亮……我以前无聊的时候,很喜欢看玫瑰花开,在阴沉的天空下,看它的花瓣缓慢展开,就像看见了自己的未来。”
这话说得颇有深意了,反正迟朗是不太明白,他问谢菲尔德:“未来?”
永远向着黑暗生长的未来。谢菲尔德想,只是他没有回答迟朗,只说:“继续向前吧。”
迟朗自顾自地说:“我也挺喜欢玫瑰的,”他回忆起现代的事,稍微含糊了一下说辞,“我小时候缺钱了,就和朋友们一起去卖玫瑰……”
“我很少遇见对我说喜欢玫瑰的人。”谢菲尔德笑着说,“我以前遇见的人,每次到我的玫瑰园里,都非常害怕。最后有一个不害怕的老头来了,然后把我的玫瑰园烧了。”
迟朗:“这也太过分了吧,那人和你有仇吗?”
谢菲尔德的目光看向了另一个方向,迟朗不知道他在看什么,只听见他说:“所以我很讨厌元素系里的火系魔法,但又不得不把这一系的魔法学到精通。”
*
迟朗算是把元素系里的各种魔法都见识了一遍,走出长廊之后,是风系魔法的领域,风刃成十字状在天空中反复地出现,而风刃场过了后是噼里啪啦的雷电领域。
但迟朗这一路走得很轻松,谢菲尔德用着他口中很简单的“时间魔法”,将这些元素系的魔法都停滞了。迟朗在一个绝对安全的领域,近距离地看到了元素系魔法的模样。
他又陷入了对于魔法的向往之中。
在这路上,他们还遇见了数十只来自于召唤系的未知生物,数不清的从远处飞过来的附魔武器?以及时不时出现的幻象。
迟朗甚至在幻象里看见了现代的景象,幸好这个景象出现的时间很短,他自己都没怎么看清,谢菲尔德也只是瞥了他一眼,什么也没问。
谢菲尔德停住了脚步,从他们现在的位置,已经可以看到礼堂的屋顶了,只剩下短短一段路,但这剩下的路程,是乔伊斯所布下的元素场。
乔伊斯也站在他们身前,他从那座时钟旁下来之后,便来到了布置的元素场,过了他的元素场,就到礼堂了。
迟朗和谢菲尔德是最先到达这里的人。
乔伊斯的语气很不善:“居然是你们,谢菲尔德,我不是那群废物,能被你用那么简单的时间魔法就解决了,”他又看向迟朗,“记得早日还我那五十银币。”
迟朗的好心情又被破坏了,他心里算着要给怀特太太打多久的工才能还清。
乔伊斯的元素场和刚刚那些不一样,就连迟朗这样一点魔法也不懂的人,也能察觉到。
其他的元素系魔法都有区域的局限性,要么局限在地面,或者是长廊,再或者是在虚空中,只有乔伊斯的魔法,好像铺满了整个世界。
而且其他的元素场都是多个人共同合作布下的,但乔伊斯只有一个人。
乔伊斯确实精通火元素的魔法。
一道接一道的火焰从天空中斜斜地落下,看上去就像是一场巨大的流星雨。
这些火焰没有对地面和其他的建筑物造成损坏,在期末考核的时间内,学院里的所有建筑物都会有魔法阵来防护。
谢菲尔德仍然很从容,他用了水系的防护魔法,在他们的头顶布了一层薄薄的水膜,这些耀眼的火焰熄灭在了他们的上方,并不能伤到他们。
而迟朗一直注视着这些下落的火焰,就像是一场声势浩大的火焰雨一样,他觉得这个景象有种惊心动魄的美感。
火焰和光总是吸引着人的目光。
等迟朗稍稍从火焰里收回眼神后,他发现谢菲尔德的表情不太对。
谢菲尔德的脸上没有笑意,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了近乎冰冷的表情。他看着这些火焰,就像在回忆着什么不好的事情一样。
然后谢菲尔德转身看了乔伊斯一眼,乔伊斯站在火焰场的外面,也在往他们的方向看。
他们两人的眼神交汇了一瞬,然后谢菲尔德露出了一个并不愉悦的笑容。
在他们两人对峙的时候,迟朗却注意到头顶的水膜出现了一道裂缝,这道突兀的裂缝一点点扩大,最后这水膜……碎了一块。
而下一道火焰又急速地落下来了。
迟朗拉了拉谢菲尔德袖子:“谢菲尔德,这个……”
谢菲尔德似乎真地陷入了某种极其负面的情绪中,没有听到迟朗的叫声,他始终面色冰冷地看着乔伊斯。
在那火焰就要落到他们身上时,迟朗看谢菲尔德没什么反应,只能将他往另一边重重地推了一下,但这一推,他自己的身体就不可避免地往前左边倾了倾。
加上他低估了火焰落下来的速度,他几乎来不及躲闪,这火焰落到了他背上。
这个世界只剩下了“痛”字。
乔伊斯的脸色变了变,他立即停下了这个元素场。按照学院的规定,在期末考核中,学生们也许会受点轻伤,但不能受重伤。如果伤势太重,那就是出题者的责任。
乔伊斯看迟朗这副模样完全不是伤势轻微的样子。
他跑过来之后,只看了一眼伤势,然后咒骂了一句:“他身上为什么连一点防护魔法也没有啊?”
一般魔法师会在自己身上布下基本的防护魔法,这样即使受到袭击也不会伤太重,还能有还击的能力。但迟朗的身上没有任何的防护魔法,是以一个普通人的身躯硬生生受着火焰的炙烤。
谢菲尔德是知道原因的,但这个原因不能告诉乔伊斯,所以他只能保持沉默。
乔伊斯一时不知道该担心自己还是担心迟朗,他急急忙忙地用了治愈术,并且质问了谢菲尔德:“你为什么不用治愈术啊?你离他这么近。”
不过时间太过紧迫,乔伊斯也来不及多说几句,他把迟朗搀着到了学院里的医务处。
在这整个过程里,谢菲尔德甚至没能插上手,也没有说过话。
为什么不用治愈术?
谢菲尔德看着自己的手,神情在阳光下看起来,有一瞬间茫然。
因为他不会。
他也不需要会。
自己受伤的时候他不需要用治愈术,因为只有记住伤口,才能更好地还击回去。
至于别人,他从来没有想过为别人用治愈系的魔法。
*
迟朗在受伤的时候就已经昏过去了。
乔伊斯把迟朗送到医务处以后,只觉得事情真麻烦。要是让学院老师知道有人受了这么重的伤,他不知道要受什么罚。
迟朗趴在医务处的床上,乔伊斯看了他一眼,咬牙说:“啊,这家伙要是好过来,我就不计较论文的事了,钱也不让他还了,这样他能不能在老师面前替我辩解辩解啊。”
乔伊斯觉得这真和他没什么关系,谁能想到迟朗身上一点防护魔法也没有。而且一般的学生,如果没有能力在火元素的领域存活的话,应该在前面就被淘汰了,怎么也走不到这里来。
能到这里的,即使不能通过乔伊斯的元素场,也不至于受这么重的伤。
他在医务处里转了几圈,又回到了元素场的地方,谢菲尔德已经离开了,火焰雨仍在下着。乔伊斯心烦意乱,他又想到了之前谢菲尔德那个眼神,在迟朗受伤之前,他们在虚空里交汇的那个眼神。
他觉得谢菲尔德那个时候想杀了他。
*
在期末考核结束的这一天,迟朗没有实现请谢菲尔德喝酒的愿望,也没有去帮怀特太太的忙。
这个晚上学院里很热闹,几乎所有人都在欢呼,年轻的魔法师们奔跑在校园的道路上。
而迟朗睡在医务处里,什么也不知道。
乔伊斯又去了那栋教学楼的天台,去到了那座时钟的旁边。
他并不意外地在那里看见了谢菲尔德。
谢菲尔德恢复了平时的状态,先是笑了一下,然后问他:“你和休伯特是什么关系?”
休伯特这个名字已经很久没有人提起过了,人们在谈到这个人的时候,更愿意以“魔法之神”的称号来称呼他。
乔伊斯冷笑:“那你又是谁?”
谢菲尔德:“暂时是无名之辈,对你今天所用的魔法很感兴趣……那个火焰雨,那是休伯特研究出的魔法吧。”
“这种火系魔法很常见。”
“不会错的,”谢菲尔德笑了笑,“虽然形如火焰雨的火系魔法非常多,但只有休伯特的火焰是以这样的节奏往下落的。”
乔伊斯沉默了。
“那么,你和休伯特有什么关系?休伯特的魔法研究成果现在还没有公开,你是怎么学到的?你是他的后人?”
“不是,这是我偶然找到的他的手稿。”乔伊斯凭直觉说了实话。
“你该庆幸你不是,”谢菲尔德盯着他,“不然我会烦恼,怎么不留痕迹地杀了你。”
时钟响起来,楼下的世界喧嚣无比,而他们站得这个地方,却安静得诡异。
等时钟响完后,乔伊斯问了他想问的问题:“你今天,那个时候,是想杀了我的吧。在你看见这个魔法之后,你就已经想杀我了。”
“没错。”
乔伊斯自嘲地笑了笑:“所以今天,与其说米迦他救了你,不如说他救了我,要不是……我应该当时就被你杀了。”
乔伊斯之所以说的如此笃定,是因为他看到谢菲尔德的眼神的时候,感受到了他的杀心,而且那个时候,他自己几乎生不出反抗之心。
那个时候乔伊斯就明白,谢菲尔德的实力绝对是高出他一大截的。
谢菲尔德转过身:“这么说也对。”
*
谢菲尔德还是踏进了医务处,他这五年来都没有来过这个地方。
他看见了迟朗,以及迟朗趴着的,并不优雅的睡姿。
他现在心情很复杂,重新看见休伯特的魔法令他觉得厌恶,而迟朗的行为又让他陷入了另一种烦躁的情绪中。
他想起第一次看见玫瑰花开的时候,他心里有一种美满的愉悦感,那时候他还没有对生命漠视到如此地步,他仍然觉得生命是美好的,玫瑰是向阳的。
很久很久之后,他将玫瑰园搬到了深渊之底,喜欢上了黑暗里的红色玫瑰。
迟朗的举动,有一瞬间把他拉回到了那个阳光明媚的午后,玫瑰花开的日子。
但也只有一瞬。
于是谢菲尔德去图书馆里找到了最基础的魔法书,把治愈术的咒语背了下来。然后对迟朗用了治愈术,他的魔法水平比乔伊斯高,所以此时用了治愈术之后,迟朗背上的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恢复。
这是他第一次用治愈术,也许也是最后一次。
谢菲尔德替迟朗拉上了被子,他的动作很轻。
他想,无论是黑暗里还是阳光下的玫瑰,都是他的。
他的玫瑰。
第10章 梦想破碎
迟朗差点以为自己会一梦回到现代,可他醒来时仍然看到的是寝室里的壁炉。然后他看见谢菲尔德站在他的床边。空气里浮动着淡淡的玫瑰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