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说了，最初一批进入大荒并成功来到灵山巫城前的人中，有八成都是游走在灰色地带的存在，他们可绝非善茬儿，在发现庄慧成为巫后，很快就有人去接触张建平了。
　　……陈长杉和他弟弟开的小事务所在业内还是有点名气的，稍微打听一下就知道了。
　　比起有两把刷子的陈长杉和陈螟，那自然是张建平好欺负啊。
　　张建平守口如瓶，他不说。
　　反正大荒里是个人都有超能力，大不了死掉重来嘛，反正又不是真正死亡。
　　初步试探无果后，这些灰色人士们就销声匿迹了。
　　线上查不出来也没关系，自然有人在线下找张建平。
　　张建平开了外贸公司，虽然规模不大，但产值也不少，认识的人挺多，总有认识他的。
　　比起资料已经被谢小山抽出来的庄慧，比起注意保护自己的陈长杉和陈螟，张建平就好像剥了外壳的白嫩鸡蛋，是个苍蝇都能去叮一口。
　　随便找个会用摄魂术的人，找张建平喝喝茶，消息就问出来了。
　　等庄慧在巫城内发现不少巫的学徒都开始失踪时，她才意识到不对。
　　陈长杉最近换了新工作，上大荒的时间也不多，基本上是上来看看有啥事没，没事了就下线，以至于事情发酵并引发了一系列反应过后，他们才发现事情麻烦了。
　　很多人暗中偷袭出来采摘药草和捕捉灵兽的学徒，经过试验发现，只要击败而非击杀后，玩家就有一定几率继承那位学徒的感悟和随身携带的残缺皮卷，这两样东西被玩家称为转职道具。
　　有了必备的转职道具后，一定几率下他们就能直接成为巫，也可以在守卫巫城的巫出来转悠时，得到巫的许可并进入巫城。
　　毕竟有了学徒的残本和经验，他们身上会散发出类似巫的感觉，能让守卫的巫们觉得这些家伙有前途，是好苗子，并引荐进入巫城。
　　于是在宫千重专心上学期间，巫城内多了不少这样新转职进来的玩家。
　　庄慧为此很烦心。
　　“进入巫城后，本来卡着的等级就会得到提升，虽然升级经验庞大到令人绝望，但进入巫城转职成巫的玩家实力的确变强了。”
　　庄慧无奈说：“我是第一个明面上进入巫城的人，不少人私下里来接触我。”
　　庄慧虽然也曾是大公司的白领，还是工作室的负责人，负责营销推广，也算长袖善舞，可她以前接触的人都是遵纪守法的人士，哪怕偶尔有一两个在法律的边缘疯狂试探，但最起码……杀人放火这种事实绝对没有的。
　　可是如今她接触的人全都是不将法律和生命当回事的王八蛋，哪怕庄慧背后有祈巫，她自己本身也有些力量了，面对这些心黑成锅底的家伙，庄慧还是有些犯怵。
　　“他们似乎想要成立一个玩家协会，毕竟灵山巫城内的玩家屈指可数，大家联合起来也能互通有无。”
　　庄慧抿唇说：“我和最初进入巫城的几个人都见了一面，然后……”
　　然后她就被围攻了。
　　想想吧，干掉一个学徒能得到转职道具，那玩家呢？玩家成为学徒并死亡后，会掉落类似的道具吗？比那些学徒都快一步成为巫的庄慧若是死亡，会不会也掉些道具？
　　“是祈巫老师的大猫救了我，它一直关注着我，在发现我可能陷入危险后，就猛地出现并带我逃出了包围。”庄慧叹了口气：“之后我不敢外出，一直躲在祈巫老师的院落里练习巫纹，努力提升等级，直到写出第一个巫纹后，祈巫老师就说让我学习外象，关键时刻好歹可以变成外象跑路。”
　　听了庄慧的遭遇，宫千重的评价只有一个：“有点丢人。”
　　要是让其他大日仙宗的修士听说自家弟子出去混的这么憋屈，一定会气死的。
　　庄慧耷拉着脑袋，不敢说话。
　　宫千重说：“烈焰焚心你都忍下来了，那些家伙挑衅你，你为什么不放开一切打过去呢？”
　　庄慧低头说：“后来我也仔细反思了，小山也说我，我觉得可能是我的观念有问题吧，我、我没想到要那样做。”
　　或者说她是按照普通人的思维去考虑这些事，从未想过会遇到这种超脱于法律层面的境地。
　　宫千重一听也是，他来这方世界也有一段时间了，多少了解了这里人生活的观念，心狠手辣的家伙也有，但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有底线，是个比较和平的世界。
　　庄慧此前的生活很平静，骤然接触这些事情，观念转不过来也很正常。
　　宫千重说：“以后多注意，别丢了宗门的脸。”
　　他含蓄地警告庄慧：“如果太丢人了，小心将来遭殃。”
　　庄慧下意识地重复了一句：“遭殃？”
　　她小心翼翼地问宫千重：“那若是宗门前辈遇到这种情况会怎么做？”
　　宫千重斩钉截铁：“烧死。”
　　庄慧：“……”
　　安抚了庄慧后，宫千重就给谢小山打了个电话，表示特殊部门的房间被他征用了。
　　谢小山很惊讶：“您不上课了？”
　　刚安生没几天，这就要出去浪了吗？
　　宫千重：“黑玉龙佩还我。”
　　谢小山立刻改口：“您随便浪吧，有事我兜着。”
　　宫千重翻了个白眼，挂了电话。
　　周一上午，许久下线的宫千重再度回到大荒，一回大荒，他就发现灵山巫城内的味道不对。
　　空气中好像多了什么，怎么待怎么不舒服。
　　宫千重心生警惕，他出门去找祈巫。
　　祈巫就在房间里打磨巫器，听到宫千重推门进来，他笑了笑：“回来了？”
　　宫千重下线离开，在这边的巫看来就是神游太虚或者回到异域，所以尽管宫千重突然冒出来，祈巫倒是一副很淡定的样子。
　　宫千重嗯了一声，他看向祈巫手里的六角形盘形的骨器：“您在忙吗？”
　　祈巫放下手里的石刀，他说：“还好，不过你来的正是时候。”
　　宫千重看向祈巫，就听祈巫轻描淡写地说：“准备搬家。”
　　宫千重：“……”
　　搬家？他瞪圆了眼睛。
　　祈巫说：“巫祖说地脉有变，灵山要挪位置了，你记得十日后子时跟在我身边。”
　　宫千重张嘴要说什么，就听祈巫继续说：“真正的灵山有九座，每过几百年都会换一次，如今外域来的幽魂越来越多，学徒死了就算了，巫要是死一个，巫祖肯定会生气的。”
　　宫千重陡然一惊，他下意识地说：“您都知道了吗？”
　　祈巫笑了笑：“有些事情不需要知道，我以前说了，天地无言，懂了就是懂了，知道了就是知道了，无需大声嚷嚷。”
　　宫千重皱眉：“那如果我们搬走了，那些刚来的学徒……”
　　祈巫淡定地说：“所以我在做鬼盘。”
　　宫千重凑到祈巫身前，就见祈巫指着六角形的盘形骨器说：“这个花纹，代表着我。”
　　“我留下这个，就相当于留下了我，哪怕被击杀，被泯灭，只要真正的我还在，这座灵山就始终有我的身影。”
　　祈巫说：“这座城会交给外域人。”
　　“大荒的未来，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第70章 醒来
　　宫千重被吓住了。
　　说实话，这可真是一个难得的体验, 自从他在大日仙宗里混后, 他就觉得自己也算背景深厚天赋不凡, 经过多年苦修，实力也差不多, 应该可以到处浪了。
　　结果来到这方世界，先是被科技教做人，好不容易适应了这里的生活规则, 又在大荒里被这些高深莫测的巫教做人了。
　　他沉默了许久, 才问祈巫：“您就不担心我将消息泄露出去吗？”
　　祈巫微笑起来, 他看着宫千重，反问道：“你会吗？”
　　宫千重不解地看着祈巫。
　　祈巫说：“夏虫不可语冰, 你会一直和蝼蚁待在一起吗？你会一直等着他们吗？”
　　宫千重张张嘴, 思考许久, 竟不知说什么是好。
　　祈巫重新拿起手上的盘形巫器, 他抚摸着巫器上的巫纹，轻声说：“天地不仁, 重, 既然往前走了, 就不能停。”
　　“除非你能达到非天的境界，颠倒时空，逆转因果, 改变轮回，超脱于此世, 进入另一个传说中的境界，否则我们都只能向前走。”
　　祈巫长出一口气，他悠然说：“任何一个跟不上的人，都会被抛弃。”
　　宫千重站在小院子里呆滞许久，突然觉得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自己之前有点浪过头了。
　　是时候收心好好琢磨巫纹了，唔，平时上课的笔记也要仔细看，要触类旁通。
　　宫千重一发奋，除了庄慧不懂巫纹时来请教外，几乎不见任何人，直到某天下线看课堂笔记时，庄别醒了过来。
　　这一次庄别醒来后和以前有不少变化，最起码他能凝聚成实体了！
　　这可是大进步，宫千重挺高兴的：“找回记忆了吗？”
　　庄别的表情有些呆滞，听了宫千重的问话，眼中终于出现了几分灵动和神采，他看向宫千重，忍不住抬手去掐宫千重的小脸蛋。
　　宫千重歪头，避开了庄别的手，同时反手握住庄别：“怎么了？”
　　庄别摇摇头，他回握住宫千重的手，缓缓露出一个笑容。
　　“没什么，只是做了一场久远的梦境，有些精神失常。”庄别微微弯腰，凑到宫千重面前：“看到你，我才恍然觉得自己是存在的。”
　　宫千重听了这句话，心中微微一动，他迅速明白了庄别的意思：“记忆回来了吗？”
　　庄别：“只有最近二百年的，不过也足够我推测出一些东西了。”
　　宫千重兴致勃勃地说：“果然是九州结界吗？”
　　庄别点头后又摇头：“不是。”
　　他长出一口气：“诚如你之前猜测的，我其实是巫器。”
　　宫千重诧异地说：“难道你不是在国难时碎掉了吗？”
　　庄别莞尔：“我早就碎了，因为没有凭依，才慢慢变成九州结界的。”
　　宫千重眨眨眼，猛地倒吸了一口冷气：“失去了本体后再度找到凭依？等等，潘二胖子的猜测是错的？你不是国难后复苏，而是很久之前就换了身体的？”
　　庄别点头：“关于本体具体是什么……我是有点猜测，但还不太肯定，不过我之前的确是守护九州的结界。”
　　找回一部分记忆的庄别给宫千重的感觉明显不同了。
　　之前的庄别好像一个傻白甜，心地善良毫无底线，但眼前的庄别多了几分从容和深沉，若不是宫千重在最初就认识了庄别，此刻见到类似庄别模样的人，肯定面上微笑背后捅刀。
　　庄别定定地看着宫千重，半晌后嫣然一笑，他半跪在宫千重面前，认真地说：“我打算出去办点事，可以吗？”
　　宫千重撇撇嘴，他没好气地说：“看在你还会和我说一声的份上，拿去。”
　　他将洛王爷前段时间办好的新身份以及手机丢给了庄别：“别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消散了啊。”
　　庄别接过宫千重准备好的身份证和手机，心中仿佛被温水淌过，他深吸一口气，郑重地说：“我肯定会回来的。”顿了顿，他补充道：“你可别丢下我去别的地方了？”
　　宫千重随意地嗯了一声，就一脚将庄别踹走了。
　　庄别被踹出窗户，他飘在窗户外，思考了一会，返身将一直在房顶上做窝的迷梦蝶捞走了。
　　迷梦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