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到浓时情转薄
连呼吸都慢慢的平稳下去。
夜越来越深,在一点的月色下,一个影子慢慢的出现在他的床前。
缓缓的现出形状。
床上的风谣一动不动,好似睡熟的模样。
影子在床前站住,一时却没有动静,看了风谣半响。
才拿出一根黄色的香烛,那香烛不过寸许,但影子将其点燃之后,散发出的香味却极为浓郁。
一瞬间就冲满了整间屋子。
影子将香烛放在风谣旁边,这香烛没有助力点,也稳稳的立住了。
影子低声念了几句咒语,那香烛的烟便直接往风谣的鼻尖而去。
风谣无知无觉。
第 10 章
影子道:“你是谁?”
风谣躺在床上,明明昏睡,嘴巴却自动回答:“风谣。”
影子继续问:“你真的是天君座下左使吗?”
风谣答:“是。”
影子听到回答,好像舒了口气:“你此次下凡,所为何事?”
“奉天君令,传信真君。”
“已经传了信,你来这个村庄做什么?”
“好奇。”
风谣这句话说完,影子一时无话。
他怎么都想不到,会是这个答案。
“你对什么好奇?”
“这个村庄。”
答了跟没答一样,影子准备换个问法。
“你见了真君,就往这个村庄来,这两者间是否有何联系?”
“有何联系,不是要你告诉我吗?”风谣这话一出,影子一时尚未反应过来。
风谣依然闭着眼睛,静静的卧在床间。
他面目纯洁如画,影子常年居于僻静处,见过的人妖魔神很少,曾经也有过一些有见识的非凡者来到过无名小山,试图破解这高深莫测的结界。
少部分见不得其门而入,识趣的退去。
而那些不依不饶,试图得大运道的,自然都成了一堆白骨。
元若儿是妖族,对于这些没眼色找死的旁人,向来是冷眼旁观。
真人并没有亲自动手,也没有要他动过一次手,甚至进了结界,还会有警示,可是这些人,贪恋所谓的大运道,遇警不去,一定要探明究竟。
自然,死路一条。
风谣刚到无名小山外,开始破除结界的时候,元若儿就察觉到了,他禀告了真人,真人坐在洞穴里,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一切随缘,死生有命。”真人的话声音永远一样从容,元若儿侍奉了真人几百年,从来真人都是这幅模样。
他向往常一般退去,也因为在无名小山里闲极无聊,观察起了结界外的风谣。
看的久了,就看风谣越来越顺眼。
甚至觉得,不如他不要解开这层结界,安然离去也好。
在风谣解开结界时候,他甚至有了迟疑,不想让这个眉目温和,好似天生含情般的仙踏上那些已成白骨的老路。
所以他才会再次向真人禀告,他们的来历身份。
或者是真人培育了几百年的花十多年前终于开了花。
花开的那天,真人要他避到这个小村庄,十个月不准回去。
十个月后,这个村庄的村长家喜添一子,他正准备跟着吃个喜酒,却被真人召唤回去。
真人不知发生了何事,灵血大伤,要立即闭关。
至此十多年,都呆在那个培育了那朵妖花的洞穴里。
是的,那就是朵妖花。
虽然影子并没有解除过那朵花,一直都是真人亲自培育。
可在影子的心里,那朵花实在是邪恶可怕。
即使它外貌并不难看,甚至散发着圣洁的气息。
可元若儿知道,在它快要开花的时候,那种圣洁气息也慢慢转变,变得诱人心神。
元若儿远远的看上一眼,都觉得心神震荡。
不知真人,几百年养着这花,又是如何守住心神。
回去后,那朵花已经枯萎,再不见一点圣洁和诱惑。
但它那极为矛盾的气息,却给元若儿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不知道真人养育这朵花,到底是为了什么?
那已经可怕到极致的诱惑,真人是如何抵抗住。
影子几百年没有开窍,突然遇见了风谣,这心窍好似开了一点。
那时候,那朵妖花,似乎要惑心一般。
世间人神妖魔,各有其道,其中心志坚定者,不知凡几。
他曾经听已经离世的老人家提过,这世间,相生相克,有些时候,你以为的是自己想要的,并不一定真的是自己想要的,反而可能是被惑了心神。
有个小妖当时就反驳了:怎么可能,不论如何迷惑心神,只是潜藏在内里的欲望被诱发出来,实质上还是想要的,所谓的迷惑心神,往往是借着扩大某种欲望,从而导致行为失常,心智被迷。
那位皱纹深深的老人家也不动恼,只是看了那只小妖一眼:“你作为善于迷惑人心的一族,这么说自然也有你的道理,不过世间奇异之物众多,你等年纪尚小,见过的世面也不多,以后等年岁渐长,出去见识这大千世界,自然会有自己的体悟。”
当时他也在,完全没有听懂,不过后来跟着真人,几百年避居在无名小山,年岁虽长,见识依然不算多,但眼见着真人养育了那朵妖花,偶然间回忆起老人家的话语,难免有了一点惶恐。
真人,到底有没有被那朵妖花影响呢?
应该没有吧,毕竟真人可是有大法力在身,一朵妖花而已,怎么可能惑住拯救苍生的真君。
可是无名小山那些偶然闯入者留下的尸骨,虽然年岁久远,却也好似将漫山的梨香添上了一抹诡异之色。
虽是闯入者是咎由自取,但真人好似也没有传说中那样的悲天悯世。
死生有命。
淡然的话语,淡漠的神情。
好像那些命,不过是微不足道的蝼蚁。
床上的风谣缓缓的睁开眼,看向那个影子。
影子一瞬间有些慌乱。
“那么,现在,是不是该你回答我,你是谁呢?”风谣道。
影子见他清醒,立刻就想要离开。
他朝着屋外扑去,却发现整间屋子,不知何时,竟然如同一个泥潭一般,让人无法自然的行动。
扑了几次,都寸步难行。
“别费劲了,这个屋子里我设下了泥潭阵,别说是你,就算是我自己,也都很难行动。”风谣没有试图坐起来。
他设下的结界他自己清楚,因为不知道影子的来历,也不清楚他的实力。
所以设的阵法,是以整间屋子为界,就算他,也在阵法之中。
影子听了他的话,歪着脑袋不知再想什么。
“如今你可以说了吗?你是谁?你来所为何事?”风谣慢条斯理的问。
“回答你之前,我还有一个疑惑,你若解开我的疑惑,也许我会愿意回答你一个问题。”影子却道。
风谣思索了下。
“好吧,你有何疑惑,我若是回答了,你就告诉我你是谁?”
只回答一个问题,风谣选择问清影子是谁。
“你作为天界左使,必然见多识广,那你觉得,如果天君养育一朵极其迷惑心神的花,从一颗种子,养到开出花来,直到最后凋零,那天君会被迷惑心神吗,而且若是迷惑了心神,那到底是原本就有的想法被扩大了影响,还是就是被迷惑了,产生了变化?”影子总算把这个纠结的问题问了出来。
风谣听了此话,一时无言。
第 11 章
影子也不打搅他,任由他思索。
过了半响,风谣才开口:“你这问题,其实不是一个问题,应该是两个问题,我若回答了你,你却只回答我一个问题,岂不是我吃亏了。”
怎么这样,影子以为他要说什么,没想到会是计较这个。
“那你想怎样?”
“当然是一个问题换一个问题,你的第一个问题倒还好说,第二个问题却极为刁钻,我也得费心费力思考,岂能轻易的送给你答案。”
好像也有道理,单纯的影子想。
“那,那你想问什么问题?”虽然有道理,但影子还是要先搞清风谣想问什么问题。
真挺好糊弄的,若是换成风谣,直接就不问第一个问题,要回答第二个问题就可以了。
风谣把这个念头甩开,仔细想要问什么。
单纯的人虽然好糊弄,但是经历了雨落之后,风谣也知道了,单纯的人,一根筋起来,就算是聪敏如他,也不敢轻易招惹。
免得被反噬。
所以这第二个问题要好好想想。
风谣仔细思量了半天,才想到问的问题:“这个村庄跟真君有何联系?”
影子不防他直接说出了真君,立时就征住。
“你,这个问题我不能回答你,你换一个问。”
风谣早知道影子不会回答这个问题,也没期待得到答案。
本来就只是试探。
“既然你不能回答,不防先告诉我你是谁?”
影子没有拒绝,直接道:“风谣大哥,我是元若儿。”
风谣有些诧异,虽然有了猜测,但没想到真的是那个低眉细语的元若儿。
这一刻他心头思绪百转。
面上反而一派安然。
“元若儿,你……居然是你,你不是在无名小山陪侍真君,怎么竟跑到这千里之外的存在来了?”
元若儿蹙眉,他不知如何应对这个问题,只好道:“风谣大哥,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哦,对,我应该回答你了。”风谣见追问不出,便应道。
元若儿问的是如果天君养育一朵极其迷惑心神的花,从一颗种子,养到开出花来,直到最后凋零,那天君是否会被迷惑心神,而且若是迷惑了心神,那到底是原本就有的想法被扩大了影响,还是就是被迷惑了,产生了变化。
这个问题,风谣一深思,就不敢深究。
天君是不可能养了什么迷惑心神的花的,就算养了,元若儿也不可能知道,就算知道,也不会在意。
但他偏偏拿天君来问,也就是在他看来,这个养花之人,跟天君是一个级别。
那这人的身份,呼之欲出。
而且第一个问题的答案,其实也有了。
“值得天君亲自养育的花,必然是世间难寻的奇株,有其独特之处,所以迷惑之力想来也不同凡响,若真从种子养至凋谢,奇株有灵,不说养育过程中,能否迷惑心神,凋零之际,必然要留下存在世间的痕迹。即便是世间大能,也难念受其影响。”
元若儿听了此言,心里一阵发蒙。
所以真君,果然也被妖花影响了吧。
“那,那若是被迷惑了,到底会不会有所改变?”他喃喃的道。
风谣没有回答。
“风谣大哥,你可以告诉我吗?”元若儿无助的看着风谣,他无法回答风谣的问题,只能期盼风谣告知他答案。
风谣看着他无辜不知世事的眼神,沉默了一阵。
元若儿失望的垂下头。
“有没有改变一点其实都不重要。”
元若儿立刻抬起头。
“就算没有所谓的妖花妖物迷惑心神,人其实自己都可能改变想法,五六岁的孩童想要的无非是一个玩具,一块甜糖,十多岁的少年想要的就是新衣服,二十来岁的时候拿到银钱却最开心……所以是原本的想法被诱发,还是被迷惑了产生新的变化根本不重要。”
“可是,可是……”元若儿总觉得不太对劲。
“重要的是,已经改变了,就再也回不去了。”风谣有些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