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什么来什么
“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把我奶奶的房子过到他自己的名下。”江适脸色微沉,“她老人家在走之前说了会把房子留给我。”
“我们这边看到的记录是五年前,原户主刘秀荃女士已过世,第一继承人也就是江永才先生就过来办理了过户。”
江适呼吸陡然急促了几下,他奶奶去世的时候,他爸确实回来奔丧了,呆了不过一个礼拜的时间,他那时全然沉浸在悲痛中,根本不知道房子易了主。
这间房子,是他唯一的东西了,最后竟然也不是他的。
“我就想知道,拆迁款和我有关吗?”江适干涩的问。
“这个就不是我们能插手的事了。”工作人员笑笑,“流程上这笔钱是给户主的。”
拆迁办的工作人员离开后,江适深深吸了口气,想要按耐下胸口燃起的熊熊怒火。
这是他家,他的房子!里面的每一样东西都是他的!那个男人凭什么一声不吭的就拿走?!自从他上高中以来,他们就从来没有再过问一声他的生活,他们打碎了他曾经完整的家,现在又要抢走他最后的依仗吗?!
江适握紧了拳头,难以抑制的升腾起破坏一切的欲`望。
“大白宝贝儿来电话啦!大白宝贝儿来电话啦!”
傻兮兮的特殊铃声,把江适从极端的情绪中抽离了出来。
到了晚上,江适确定自己能做到心平气和,才拿出手机,把通讯录翻到最下面,点开了一串号码。原本他给的备注是“爸爸”,但三年前的生日,他孤零零地窝在房间里,盯着手机好久好久也没盯出动静,委屈又恼火,赌气一般把原来的备注改成冷冰冰的号码。之后就再也没改回来。
他拨了过去,没等多久就接通了。
“喂?”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江适咬了下舌尖,才用平静的声音说:“我是江适,我爸在吗?”
“哦,江适啊。”女人的声音拖长,带着些阴阳怪气,“这么多年没联系了,我们都快忘了你这号人了。”
这女人是他爸现在的妻子,叫高安萍,当年就是这么刻薄的对他,现在果然还是这副嘴脸。江适没发火,“我也是。”
“你!怎么说话的?!”
“我想和我爸说话。”
“怎么要问他要钱啊?他的财政归我管,有什么事跟我说就行了。”高安萍喋喋不休,“你说你这孩子,心是怎么长的?多少年没联系你爸了?虽然吧他老说当没你这个儿子了,但我们都知道他还是念着你的,你还……”
“我没心情听你瞎几把扯。”江适毫不婉转,“拆迁办的人找到我家了,说户主是江永才,你们不想管那就算了。”
“哎哎等着!不早说是这件事,永才洗澡呢,我马上叫他过来!”
一分钟后,那边换人了。
“喂,江适?”
听到“江适”这俩字,他心里钝钝疼了一下,嗯,现在变成江适了。
“嗯。奶奶的房子,怎么成你的了?你为什么要瞒着我过户?当时奶奶在病床上说她走了之后这房子留给我,你也在场,为什么要私吞?”
江永才时隔三年才和这个儿子说上一句话,开篇就是这么一连串质问,刚想慰问他近况的话顿时说不出口,转成了被冒犯的恼怒,“你能不能好好说话?态度那么呛,是想和我吵架吗?”
“您做的这些事儿不就是想找架吵吗?”江适嘲讽道。
“你!你真是毫无长进!”
“我就得傻了吧唧什么都不知道就是有长进是吧?不要再扯别的了,房子的事你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不然我不会这么结了。”江适冷硬道。
“你还想怎么样?”江永才气结,“你当时才多大?你奶奶口头这么一说还当着了?知道法律吗?知道什么是第一顺位继承人吗?我得到房子才是天经地义!”
高安萍在旁边看到丈夫这么强势,高兴得连连点头。
“天经地义?”江适嗤笑,“你说法律那怎么就不说说抚养法?我可还没满十八呢,这几年你做到抚养的义务了吗?”
住口江适!别像个乞丐一样跟他说这个!他在内心鄙弃自己。
那边沉默了,许久,江永才才开口:“这些年我确实……忽视了你,但你也从来没有主动联系我,我就……”
“就以为我死了是吧?”江适冷笑,“行了吧,我们就别假惺惺的谈父子情了。你有时间过来一趟,把拆迁的事解决了,别耽误别人的工作,然后我们再谈拆迁款的事。”
“那我过两天……”
江适直接挂了电话。
江永才表情僵硬了片刻,最后化作了一声叹息。
“他怎么说?”高安萍急切地问。
“过两天我回去一趟,把拆迁的事处理一下。”江永才像是老了十岁,“他……他长大了,好不容易打来个电话,我不应该和他吵起来。”
“哪能怪你啊?”高安萍过去搀着他的手臂,“他野你又不是不知道。之前在咱们家他对明畅做的那些事我现在都没忘你,他啊,本质就不好。别气了啊,我和你一块回去。”
“去哪啊?我也想去!”江明畅从房间里探出头来。
“回你爸以前的家,咱们新房的首付有了。”想到这,高安萍笑逐言开。
“那是不是可以见到江适?”江明畅眼里亮起了恶意的光,“那我必须要去了。”
江适挂了电话,心里并没有因为让江永才吃瘪而好起来,他垂着头,拳头不知何时紧握到颤抖,忍无可忍,他一拳狠狠往墙上捶去——
冰凉的手掌包裹着他的拳头,发狠的力道撞上去竟无法再进一步。他抬头,也白看着他。
“不要这样。”也白皱眉道。
他怔怔站了一会儿,才总算卸了力,倦乏的靠进也白怀里,额头抵着他的肩膀,叹了口气。
也白摸了摸他的后脑,“生气了?”
“嗯。”江适闷闷的应。
也白的目光变得寒冷,声音却还是轻柔的:“我去杀了他?”
江适摇头,抱着他的腰,难得露出撒娇的一面,“不行,那是我爸。”
也白第一次见江适这样,实在爱不释手,一面低头亲吻一面笨拙的哄:“不要气,你的眉头连着我的心,一皱我就疼。”
江适:“……”
他抬头堵上那张住着雷公电母的嘴。
两天后,中午放学江适从学校出来,刚往外走了几步,就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
“江适!”
他看过去,马路对面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再向他招手,他眯着眼仔细看了看那人的脸,认出来是谁了。
江明畅正要过去,就目睹了江适收回目光,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般继续前行。
“江适!是我啊!”江明畅左右顾盼了下,拔腿冲了过去,很快跑到了江适身边。
“你什么意思啊?当没看到我?我都认出你了你认不出我?”江明畅说。
江适眼不偏脚不顿,当没这个人。
“好歹我也叫了你几年哥,你这么冷淡不合适吧?”江明畅哥俩好的揽着江适的肩,他的身高比江适矮了半个头,所以这个动作看起来像他挂在江适身上。
不过江适迅速把他推开,肩膀不舒服的动了一下,脸上飞快的泄露出一丝嫌恶的神情。
江明畅捕捉到了,但他不退反进,又贴到他身边,故意去撞他的肩膀,“干嘛呀,以前我们都睡一张床呢。”
江适在心里冷笑,这个也没变。
“我刚才看了下你们学校,也太穷酸了吧?那教学楼我怀疑是危楼,哎你是怎么呆下去的?”
“对了,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来这个破地方吗?”
江适还没进化出肉`体屏蔽的功能,于是掏出了耳机,把音量调高。
他这样做江明畅的口水就白喷了,“跟我聊聊啊。”他直接摘了江适的耳机。
江适停下了脚步,用看垃圾的目光看着他,其中泛起的冷意,让江明畅的心慌了一下。
“我就想……跟你说说话。”江明畅缩了缩脖子说,他的脸上还带着稚气,一示弱就能激起人的纵容心。
可江适没义务纵容他,带上耳机继续当他是空气。
江明畅果然安分了下来,他依然跟着江适,落后他两步,低头拿着手机,手指飞快地输入他在江适这里受到的冷暴力,发给了他妈。
江适走到了家门口,开门进屋,江明畅理所当然地跟着进去。
江适堵在门口,冷冷地看着他,“滚开。”
他没想到江适第一句会那么不留情面,脸上又红又绿,“这也是我家,我凭什么不能进!”
“阿适?”也白从厨房里走了出来,看到还有另一个人,问:“谁?”
江明畅看到一个长发美人走过来时眼睛都不会转了,直勾勾的看着也白,惊艳一览无余。
江适皱眉挡住了他的视线,把人往外一推,就要关门。
“哎!”江明畅赶忙扒住,“爸让我过来的!”
“我管谁让你过来。”江适说,“给你三秒,三,二,一。”用力关门。
“我靠!”江明畅立刻放手,门嘭的一声在他面前关上。
江适回身,低低地骂了句“操”。
“他是谁?”也白问。
“一个垃圾,不用理他。”江适换了鞋往里走,“你怎么回来了,中午还能休息?”
“想回来了,我放了个分身,他们不会发现。”也白说,他把江适拉到了厨房,“我在树上捡到了好多鸟蛋,给你吃。”
江适看到锅里一片焦黑,嘴角抽搐了几下,“宝贝儿,你能下厨我很感动,但以后还是别碰我的锅了。”
也白虽然没被夸奖,但心里还是甜了,从后面抱着江适亲他的耳朵。
江适正要收拾残局,玄关那边就传来了哐哐踹门声,看来江明畅没走。
也白不喜欢呱噪,沉下声音道:“我去吃了他。”
江适附和道:“去吧。”
也白就真的往外走。
“逗你呢,别去。”江适忍笑拉住他,“他臭烘烘的,难吃。这栋楼隔音差,等会儿有人治他。”
果然没过多久,楼道里炸开了气壮山河的声响:“拆家呢?!大中午的你不午休别人不午休?!再有动静我报警了!”
然后是江明畅灰溜溜的“不好意思”,江适嘲讽地牵了牵嘴角,顺手给也白喂了一口炒蛋。
第四十五章
傍晚,江适接了也白下班后还去逛了超市,途中也白又被搭讪了,男女皆有。过来的男生看起来才刚上初中,才到也白的肩膀,但还是羞哒哒的问“可以给我你的QQ号吗”,也白视若无睹,江适上前一挡,没说话却明确表明这是朵有祝的花。
快到家了江适还在说这件事:“你说你都那么厉害了,就不能变丑点吗?一天到晚我都得防着那些蝴蝶蜜蜂的,心烦。”
“这样?”也白闭上眼,再睁开,那张绝美超然的脸转瞬变成了斜眼歪嘴大鼻子,丑得让人哽咽。
江适看到后卧槽了一声,赶紧摆手说:“丑一点是在你原脸的基础上丑,不是客观的丑。变回去变回去,我留下记忆以后亲你都下不去嘴了。”
也白变回来了,但对他的话很不高兴,寒着脸上前亲他。
“别闹别闹。”江适笑着躲开他,“要开门了。”
门打开,家里是亮堂的,还传来了饭菜的香味。
“江适回来啦?”屋子里的女人喜气洋洋道。
江适愣了,江明畅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江永才在餐桌前看报纸,高安萍正从厨房里端菜出来,这一家三口和谐得好像他们才是住在这儿的,而江适是误闯的陌生人。
一股强烈的愤怒冲上了他的胸膛,几乎要从他嘴里喷出来,他咬牙切齿:“你们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