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师尊是魔头
掌柜:“……”跑得屁滚尿流是一种怎样的跑法?!
虽然总觉得小伙计不甚靠谱,掌柜的还是小跑追上寒净,笑眯眯先问了个安:“这位小仙童好。”
寒净停下,左右看看,并没有看到什么仙童,疑惑地在掌柜的目光下指了指自己的鼻尖,得到一个肯定的点头。
“这位小仙童,笋糕还合胃口嘛?”
寒净手里正拿着一块笋糕尝鲜,是以掌柜有此一问,寒净立刻很通人情地道:“好吃,很香,一定是新鲜的竹笋。”毕竟小伙计还强调过。
掌柜笑了笑,继而愁苦道:“哎,可惜,这样新鲜的竹笋,却越来越难采摘了。”
寒净好奇道:“为何?”
对方这么配合地接话,掌柜的就很好发挥了。长叹了口气,面容很是忧愁:“这也是鄙人想求助小仙童的事,希望小仙童能略施援手,还竹林一片清净。小仙童不介意的话,后厨的笋糕快要出炉了,我们回去边品尝新鲜的笋糕,边听我与小仙童细细道来,如何?”
寒净点了点头,小白羊闭眼假寐,并不发表意见。对三个在整个九州四海六陆基本可以横着走的人来说,管一件小小的闲事,根本不算事。何况寒净是来历练寻求机缘的,总是吃吃吃算是怎么回事!
寒净随掌柜的进了后院小厅,光明正大地吃着新鲜出炉的笋糕,听掌柜的徐徐道来。
掌柜在城外有一块地,这块地含着一座小山,山名为翠山,种满竹笋,历来是翠竹斋竹笋的惟一来源地,只因不知为何,就是只有翠山的竹笋做出的笋糕才最正宗。做笋糕要用的竹笋向来是要清晨去挖,挖回即用的,挖多少竹笋,就做多少笋糕,所以有限购这一说。
只是最近,去挖竹笋的人总是称翠山有妖怪,不安全,掌柜的开始以为他们是为了涨工钱才编造谎言,可工钱涨了,有妖怪的说法却愈演愈烈,渐渐没人敢再去翠山挖笋。掌柜许以重利,也只有几个人肯去,每日挖到的笋却越来越少,几乎已经入不敷出了。
掌柜看着盘子里的笋糕,几乎落下泪来:“这么好吃的笋糕啊,可是没有鲜笋,我宁愿不卖笋糕,也不能落了我的口碑啊。我老王家几代传下来的手艺,恐怕就要失传了。”
寒净去拿笋糕的手顿了顿,觉得仿佛吃掉了掌柜的最后一盘笋糕一样:“既然说是有妖怪,那妖怪长什么样?”
“只听说是有妖怪,却没人见过。我是不信的,还自己去过两次,都没遇见什么怪事。可我一介书生,哪里能挖得多少鲜笋,白白浪费了时间,还都是不能用的。”
寒净奇道:“掌柜竟不识得笋吗?那这笋糕……”
“笋糕是我做的。”门口一道声音传来,一听就是性格活泼泼辣之人,进来的却是个娇小俏丽的女子,“我爹是个书呆子,哪会做什么笋糕,这手艺是我爷爷传给我娘,我娘传给我的,爹也有脸说这手艺要断了可怎么办,不是说君子远庖厨吗?”
掌柜脸一红,斥道:“没大没小,像什么样子!过来见过仙童和神兽。”
小姑娘穿着围裙,手上还沾着面粉,脸上也沾着,像只小花猫,她长相不算出众,一双眼睛倒是显得灵气逼人,俏生生行了个礼:“淑娘见过仙童,见过神兽,二位可是要帮我家除妖么?”
吃人家的嘴软,寒净只好点头应是。
淑娘笑出一口银牙,看起来并非那笑不露齿的大家闺秀,却自有一种少女的活泼可爱:“那淑娘先谢谢仙童和神兽,等除去妖怪,淑娘每天都做给两位吃,管够的。”
寒净身为老人家,对这样可爱的小姑娘毫无招架之力,红着小脸摆了摆手:“不用客气,笋糕很好吃,愿尽绵薄之力。”
“二位喜欢就好。”淑娘背着小手,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却一副小大人模样。
一盘笋糕吃得差不多,寒净自觉吃人嘴短,拿人手软,背负着除妖的重任,沉稳严肃地辞行:“那我这就去了。”
掌柜的起身拱手,肃然道:“那就有劳小仙童,若能为我家除去妖邪,小老儿感激不尽。”
寒净点了点头,飘然出门,水色长衫如水泽翻飞,然后……
“竹林在什么地方啊?”寒净看着小白羊。
小白羊看着寒净。
呵呵,智障主人愁死羊。
人与羊大眼瞪小眼,相看两懵逼的时候,总算有人打破了一街的尴尬。
“师尊,这是……?”对寒净出门的时间分外敏感的寒靳看着一人一羊,什么情况都不需要了解,立刻立场坚定地对小白羊飞去一记眼刀。
寒净一派稳重地把事情的经过全部告诉了徒弟,总结道:“笋糕很好吃,掌柜的人很诚恳,我忘了问竹林的位置。”
寒靳面带笑意:“既然师尊应承,靳儿自然责无旁贷,师尊稍候,我去问问掌柜的竹林方位。”
为师很亲切
寒靳办事比寒净和小白羊加在一起靠谱百倍,很快就带着寒净和小白羊大摇大摆的来到了翠山山脚。寒净是根本没有遮掩行踪的意识,另两只是根本不屑于遮掩行踪。
翠山说小不小,纵横数十里,若可于空中鸟瞰,亦一眼无法观其全貌。可这么大块地方在修士眼中实在也算不得大,大乘修士一步百里,一天可览中州全貌,这山就有些不够看。此山虽名为翠山,却比不上陡峭的平波峰,地势起伏不过百丈,地形相对平缓,被称作山也许仅仅是因为此地略高于平原而已,以寒靳的神识扫过,瞬间便览全貌,立刻就发现了虽然满目翠绿,但是竹林深处的竹子已经大面积枯萎,而在枯萎的竹林中间,有一间小小的竹屋。竹屋虽简陋,却青翠艳丽,与周围灰败的竹林相比,颇有几分诡异。
掌柜的没有提起竹屋,但盖一间小小的竹屋用来供采笋之人休憩也实属正常,寒靳并不认为这件事会有多么棘手,寒净想帮他便帮,可也不必寒净跟着奔波。寒净娇娇嫩嫩一个水娃娃,怎么能受这样的累,寒靳建议寒净去竹屋休息一下,他先在林子四处探查一番,如果有异样,再请师尊出手。
小白羊难得的立刻响应了寒靳的建议。他才懒得逛林子呢,既然有寒靳这个免费的劳动力,不用是傻羊!
寒净对于探查什么的一点头绪都没有,而且进了林子就不认得路了,可是根本说不出口!徒弟和宠物的野外生存经验都比他丰富,简直让做师尊和主人的面子没地方放!寒净只好一派端庄地点了点头,笼着双手跟着徒弟走向竹屋,仿佛智计在握,真是十分有为人师尊和为兽主人的风范。
越往竹屋走,竹子的枯萎程度越深,从满目翠绿走到青黄交接,再走到黑如焦炭,傻子也意识到不对了。寒靳方才神识扫过,虽然看到此景,毕竟与置身其中的感觉大不相同。他的净月剑自打出了门掩了修为,便一向是收在储物空间,此时也拿在了手上,略前寒净半步,警惕地看着一片黑色竹笋中的竹屋。
黑色的竹笋仿佛被炭火细细地熏过,虽然毫无生机,却依然完整,没有外力击打的痕迹。竹叶是早就落光了的,黑色的竹叶脉络清晰,可一脚踩下去,竟立刻化为齑粉。光秃秃的竹竿立在绚烂的蓝天下,仿佛一根根淬了毒的锋利长针,直指晴空。
阳光普照,此地如同死地,更显得翠绿色的竹屋诡异莫名。
站在竹屋简陋的台阶前,寒靳冲小白羊递了个眼神,毕竟是二十多年的对手,小白羊毫无障碍地接收到了寒靳的意思,跳进寒净怀里,点了点头。
寒靳净月剑背在身后,行走无声,站在门前,叩响竹门。
门响三声,无人应答。寒靳轻轻一推,竹门后传来一声清脆的开裂声,是门闩断了。
门内摆设一目了然,一张绿色的不大的竹床,床上红艳艳的棉被起伏,似乎有个人。床头一张竹桌,一根上尖下圆的新鲜竹笋躺在桌子上,白滚滚的竹笋在翠绿色的竹桌上十分显眼。
寒靳信步走入,看了看桌子上的竹笋,走到床前看了看,又看了看桌子上的竹笋,回头对寒净笑道:“师尊,这有一只笋,我做竹笋菌菇汤给你喝吧。”
寒净矜持点头:“嗯嗯嗯。”
这些年,寒靳的手艺是越来越棒了,想想寒靳做的汤就流口水。
桌子上的竹笋抖了一下。
小白羊从寒净怀里跳出,他脚步轻盈,一步步踏在虚空,却稳如踩着看不见的台阶,几步跳到桌子上,蹲在竹笋前,拿爪子拨了拨,一本正经地评价:“挺新鲜的,就是不知道竹林能不能采得到菌菇。”
被评价的竹笋并没有因为被夸新鲜而高兴,竹笋从小白羊爪子下面挣脱出来,滚落地下,变成一只白胖的光头娃娃,双手叉腰,鼓着小脸,气哼哼地道:“大肥蛋!里萌嘟似大肥蛋!”
寒净:“??”
小白羊右爪捂着半边羊脸,一副不忍直视的样子,对寒净解释:“他说的是,大坏蛋,你们都是大坏蛋,人话还说不好,给我们妖族丢妖了,见谅见谅。”
光头娃娃气鼓鼓的抬起胖胳膊要去抓小白羊,小白羊圆润的小身子灵活的往旁边一扭,从竹桌上跳起,踏着虚空回到了寒净肩膀上,找个舒服的姿势趴好,懒洋洋地看着瞪大眼睛的光头娃娃。
光头娃娃看着小白羊,种族的本能让他突然明白过来。他惊恐地看着门口,下意识寻找逃跑的机会。可他很快又更恐惧的看着小白羊,摇摇晃晃地跑到床前,张开手臂,想把小白羊拦在无法靠近床的位置。可小娃娃的个头不过到寒净的膝盖,还没床高,实在是什么也遮不住。
“是个孩子。”寒靳对寒净低声道,“气很虚,这孩子情况应该不是太好。”
寒净看了看寒靳,寒靳眉头微微皱起,看着床上那一小包,颇有些忧心。寒净视线转向竹笋娃娃,慢慢露出笑容。寒净有一双好看的眼睛,并不在于形状多么优美,更在于当他看着你的时候,那双眼睛里的专注和温柔会让每一个被这双眼睛注视的人看到真诚和关心。
竹笋娃娃看了寒净一会,大眼睛突然吧嗒吧嗒落下泪来。
寒净弯下腰,对竹笋娃娃伸出手。他的手白嫩细长,在光线昏暗的地方,仿佛发着浅浅暖暖的微光,让人忍不住想要去牵住:“乖孩子,很辛苦吧。”
竹笋娃娃“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委屈巴巴的扑进寒净怀里,小胖手指着床,抽抽嗒嗒:“自……自八吼……大……大似八似要似了?”
小白羊在寒净耳边小声翻译:“治不好,他是不是要死了。这孩子怎么回事,还有口音呢!”
寒净抱着竹笋娃娃,一只手轻轻拍打着小竹笋肉滚滚的后背,向床边走了一步。小竹笋抱着寒净的脖子大哭,一只幼妖长久以来照顾一个人类却没有结果的委屈因为有人注意到而酸楚加倍,对寒净的动作没有任何的反抗。寒净走到床边,掀开被子。被子下盖着一个瘦弱的孩子,看骨架应该只有十三四岁,不过寒净自己看上去也只有十六岁,倒也不敢轻易断言这孩子的真实年龄。那孩子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冬衣,也不知是多久没洗过澡,头发纠结成一团,小脸也是乌七八糟。想来小竹笋能知道要把人放在床上已经不易,连帮人洗漱的意识都没有,更别说治疗这样专业的能力。
寒靳上前一步,与寒净并肩而立:“我来吧。”
小竹笋委屈巴巴地抱着寒净的脖子,一双泡着眼泪的大眼睛忐忑的看着寒靳,又眼巴巴的看着寒净,希望寒净能拿个主意。这里的人只有寒净气息最为舒服,他只能相信寒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