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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蛇》番外完结

作者:溯痕 时间:2020-02-14 04:09:55 标签:

身后突然传来声音,沈珏骤然回头,门外不知何时站着一白须老仙,气质超然,眉眼熟悉。沈珏认识他,是他施法让爹爹恢复三生记忆,也是他带走父亲。

“你来做什么?”沈珏问。

“来收他魂魄。”老仙看得出他对自己的厌恶,却微笑道:“他要你父亲做人,代价是魂飞魄散。然他有事未尽,这魂魄还散不得,我自然是来替他重凝魂魄。”

老仙说着眨眨眼,突然有了许多快活的模样,“那就是他将来的事了,跟你有甚好交代的?”

沈珏愣了一下:“重凝魂魄,那他下辈子还能做人吧?”

“那就不是你的事了,”老仙说,“总之他还在,哪能让他这么轻易没了,他砸了我一坛酒还未讨回来呢。”

沈珏听了,也不知想了些什么,良久方道:“也不知道还能不能遇上。”

老仙目光停在他脸上,又缓缓移开,看着那笼罩在金色光芒里的屋子,道:“施法完结还有些时候,还有一事,倒是与你有关。”

“嗯?”

“小蛇儿嘱托过的,你若将来无处可去,可来我门下修行。”

“父亲说的?”

“我与他是千年道友,他有所托,我自然不好推辞。来日你想好了随时可来找我,去哪里找,你也知道。”

“我不会去的。”沈珏断然拒绝,等了等突然又道:“我这里倒是有一熟人,松树修成的精,树本无心,修行本就艰难,他却两百多年就修成人形,可见根骨奇佳,你愿不愿意收去?”

老仙一时未答,沈珏以为他不愿意,见状就不再说什么。

“也罢,那松树精我也知道,这件事结了,我就带他走。”老仙说,“至于你,来日想来我还会收你。”

他如此做派,由此可见坦荡,沈珏对他的恶感减轻许多,笑了笑,轻声道:“我才不修行。做妖有什么好,你做仙,有意思吗?”

老仙没料到他会这样一问,诧异之下回过神,立时“哈哈”大笑起来,朗声道:“我倒觉得有意思的很。”

“哪里有意思了?”沈珏问。

“至少可以帮帮你们这些堪不破的小妖精,不是吗?”

沈珏顿时无话可说。

正说话间,那刺目的金光渐渐消退,逐渐暗淡,老仙摆摆手不再闲谈,不知从哪里取出一块黑色小布来,那小布在他手中变成一个口袋,他伸手进去掏出一件不知是何材质的绯红八卦炉,朝着上空抛起。红炉的阴阳鱼旋转着,在金光彻底黯淡下去之前,沈珏似乎看见隐约一些白影,被吸入炉中。

“好了。”老仙将东西收回口袋,又将口袋折叠成巴掌大的黑色小布,一副终于忙完了的样子,惬意地仰头望了望天空,“我该走了。”

“多谢。”沈珏说,郑重地做了个揖,躬身行礼。

“免了,”老仙道:“来日再见,我请你饮酒,那时不要推辞就好。”

沈珏虽然觉得他这话没头没尾,却也点了点头。

老仙笑了笑,看着那房门大敞的木屋,忍不住冲着那寂静的屋子吆喝了一声:“小蛇儿,所托之事皆已做到,你我缘尽于此。将来如何,自己修了!”

那屋子里一时并无人声,直到老仙已经走远,沈珏方听见一道久违的声音,懒洋洋的语气回道:“知道了。”

第99章 卷三·三十二(完结)

柳延醒过来时发了好一会的呆,趴在石桌上想起之前的事,低头看了看脚边,先前那盆泼掉的洗脸水还是湿漉漉的淌在地上。于是他眯起眼看了看天,太阳的方向表明他并没有昏睡多久。站起身的时候身上的布袍自然地从肩膀滑落了,柳延蹲身拾起,脸上这时才显露出两分悲恸来。

那袍子正是许明世的。他想,这个人从此不再了。

很奇怪,他这个时候并没有想起伊墨的事,一点儿也没有。脑子里只是一闪念了一下,想着他可能恢复了,但只是一闪念。紧接着浮现的尽是许明世的脸。

从年轻狂妄到老时的密纹叠嶂,中间几乎是没有任何过渡的,就倏忽这么一下子,仿佛只是一眨眼,他就老了,接着消失于世。

柳延不自禁地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自然是光洁的,一点纹路都没有。这个院子里,无论是他还是沈珏,都是一张年青的脸,尚有许多大好年华。只有许明世一人,被岁月摧残成一张老脸。柳延这样想着,在院子走了几步,循着许明世往日的足迹,看花和鸟,看蚂蚁和蝴蝶。走着走着就停下来,柳延蹲下身,仿佛一下子不堪负荷似地把自己蜷了起来,缩在许明世晒太阳的墙根,心想真是对不起。

究竟对不起什么,柳延都说不清。只晓得许明世没了,最后一面都没见上的没了,这个世上,他又少了一个牵挂的人。这样想着的时候,心中悲伤也不知从何而来,让他难受的很。说起来他的三世轮回,好像从来都是个薄情的人,尽管他从不缺少义气,也从不吝啬帮扶别人,但真正走进他心里让他挂念的人,到今天都屈指可数。

他总是清醒惯了,又谨慎太过,与人交际都是进退有度,滴水不漏,像个圆一般不露棱角,也就没有破绽地固步自封,所以没人能打开他的硬壳潜进他的世界,能进来的都是他自己亲手放进来的。如今又少了一个人,他难过的没有一丝作伪,红着眼圈埋脸在腿上,就保持着这个姿势,也不知坐了多久。

沈珏打了热水从厨房里出来,瞄见缩在墙根底下的柳延,迟疑了半晌才靠过去,蹲在他身边。

“爹。”沈珏喊。

柳延仿佛没听见,迟迟不动,沈珏又喊了两声,才听柳延带着鼻音问:“他衣服换了么?”

“换过了。”沈珏说。

柳延这才抬起头,眼角倒是红着却未见泪痕,想是蹭的干净,不肯让人看。站起身,柳延端了一旁的热水朝房里走去,他应诺过,亲手操办他的身后事,让他体体面面的走完这一生。

进了房,绕过一扇美人屏,才看见一人坐在床沿,正替躺在床上的许明世整理鞋袜。那样黑衣散发,狂荡不羁的背影,除了伊墨还会有谁。

柳延手上颤了一下,那盆中热水便荡起了涟漪,润湿了一旁搭着的白巾。

伊墨回过头,只望了他一眼便低下头去继续手上的事,神态是未有过的专注肃穆。柳延也不吭声,走到一侧放下盆,拧干了白巾后过去替许明世净脸。

先前许明世故意激怒沈珏饮下的鸡汤还有许多油渍在嘴边,连胡须都粘上了,油光可鉴。真正是一眨眼的事情,刚刚还中气十足,蛮横不讲理的将沈珏气的几乎跳脚,转眼已经身体变凉。

并且再也暖不回来。

柳延仔细替他理过胡须,拭净了觮-u,n郏纸煌仿曳⒗硭常岢煞Ⅶ佟4┳乓簧砗咸逍乱碌睦贤范漳堪蚕甑奶稍谀牵雌鹄吹故怯行矶嗪桶汕字嗔恕?/p>

接着便是入殓。点了香油纸钱,长明灯日夜不灭,在棺木旁立着,日日夜夜都有人守在棺木旁,烧纸或续灯油。

只是不同于俗世里的白事,这里没有哭嚎也没有声乐,一切都是沉默而寂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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