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皆知我貌美如花
社会科学并不是他擅长的领域,莫勒用三分钟介绍的东西仅仅让他更加疑惑,而眼下他却没有功夫再去琢磨这些,车辆驶向了特殊审查厅的位置,卫星定位在逐渐失效,莱因握着耳脉,轻轻将它放到马克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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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林在强光照射下醒来。
他没有动,也没有睁开眼睛,只是停留在原处,慢慢感受着四肢和躯干的位置,等待每一个细胞都恢复工作状态。
“一个单位营养针?”
“是的。”
脚步声逐渐走进,半卧的胳膊上针刺的疼痛微微传来。
“塞拉格尔人?”
“是的。”
“呵,果然,塞拉格尔人都是惯犯,没有一个好东西,还调查,我看根本不用调查,就是他们这些人潜入了阿瑞斯,这帮混蛋怎么还没死绝呢。”
“你怎么能这么说,怎么能只凭一个‘源流’就评价他?”
“哟,老兄,你的小同学这就替人打抱不平了。”中年男人嘲笑道,一边发出推动手推车的声音。
“这可是‘源流歧视’,老师!我以为现在已经没有人会歧视源流了,政治书上都说了,‘源流’只是当年移民星际时的人类派别,而‘源流歧视’是当年移民母星时种族实力差异,导致资源分配不均而产生的社会现象。现在还用源流来判断一个人,简直毫无道理!”
“首都星来的小朋友真是单纯。”中年人懒洋洋的声音接过话头,针管啪嗒一声掉在盘子里,“‘源流歧视’可是施瓦本星至今最主要的民族矛盾,盛行极了,塞拉格尔之类的源流就是被看不起,光在课本上耍嘴皮子管什么用啊?”
另一个更严肃的男声传来,对说话的年轻人解释道:“这是联邦史上的历史遗留问题,正如‘反ABO三色歧视’提案一样,尽管联邦法律已经对此进行了极为严苛的规定,也消灭了除极个别弱势源流之外的歧视情况,在联邦大部分地区基本做到了源流平等,三色平等,但施瓦本星作为军事武装力量最为强大的区域,它所信奉的‘强者为尊’精神是十分强劲而且根深蒂固的。以阿瑞斯军校为首的老一派元勋体系对所谓‘平等’顽固抵抗,而联邦在这方面颇有些力有不逮……”
“别说了,人都醒了。”
加林睁开了眼睛。
男人从前后方探出头,扒了扒他的眼皮:“感觉怎么样?难受吗?”
“……还好。”加林迟疑了一下,答道。
这时候他才感觉到喉头干涩难忍,口腔里干燥得要烧起来似的。
“给水。”男人说。
中年男人犹豫地看了看他,又打量了一眼加林,用一个烧杯接了半杯水,示意那个学生似的人递到加林嘴边。
“你在审讯途中晕过去了,主审长官很生气,只允许你用营养针吊着命。但你的身体情况不太好,严重脱水,只用营养针会出事的。”男人走到他旁边,让另外两个人监测他的身体情况,说道,“已经第三天了。”
“对于他的审问,我没什么可说的。”加林说,“我已经再三重申,我不是联盟的特务,不可能犯叛国罪。他们不能屈打成招。”
房间里灯光很亮,是那种刺目的让人不快的明亮,审讯室四角亮灯,灯光汇聚在他的身上,没有温度的顶灯照射下来,整个审讯室的空气混浊而沉闷。
这还是医务人员进来减弱光照的结果。
这是非常典型的疲劳战术,将人置于不足十平方米的狭小密闭房间内,不提供食物,只用一个单位的营养针和水勉强吊着他的命,强光照射使褪黑素无法有效调节,影响机体睡眠,长时间处于这种环境使人精神过度消耗,懈怠,甚至导致暴躁易怒的情绪反应。
他已经在这样的环境里呆了整整三天,除了最初的问话之外一言不发,在主审人再三逼问下,只重复一句话:“把那个说我是联盟特务的人叫过来对质。”
他开始的状态就很糟,刚刚勉强结束的发|情期根本没来得及休息,失血过多给他带来了强烈的眩晕感和疲惫感,这样的情况维持一天以上人的意志力就该崩溃了,而这种种措施都没有产生明显效果,加林咬死了不说,因为他目前只是“嫌疑”,检查组没有权力对他用特殊药剂逼供,胶着在审讯方和嫌疑人之间无声蔓延。
这是显然不合作的态度,主审人审讯无果,但也极大的消耗了他的精神,他终于在十几次连续盘问后陷入了昏迷。
男人低头看着他,加林套在雪白的拘束衣里,脸色毫无血色,下巴上几乎能看出淡青的血管来,他的肤色本来就偏白,像是终年不见阳光一般,而那种病态的苍白反倒显得他的眼睛漆黑发亮,在过分晃眼的灯光下映出他的上身,和空白的房顶。
医生挡住了光线,让加林稍稍好受了一点,他刚刚试图闭上眼睛,外面忽然来了人,招手把在旁边监视的长官叫了出去,不到半分钟,他走回来,在对面的光屏上输入两串密码,扣在加林手脚上的束缚环霎时无声收回。
加林一怔,眯着眼抬起头来,主审人道:“起来!到11号接待室,那个指认你的决定见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很人文历史了……看官老爷们可以了解一下LGBTQ+现状,文中所指的是T,即transgender,正文中就不过多阐释了。
这文设定之初的主旨之一就是这个,当然我的表现手法还是很肤浅的……
为了避免本意被误解还是提一句,文中的未来时代对LGBTQ+的态度是负面(否定)的,这是我有意反讽当代一些保守思潮,仅仅代表我个人看法,希望能带给看官老爷一点点思考的乐趣。
第23章 罂粟
23.
奥茨由两个纪检会专员从隔离室带出来,穿过监察厅内部的数道门禁,乱序的门号编码逐一掠过,11号接待室的移门打开。
加林正坐在里面,闻声冷冷地抬起头来看他。
“又见面了。”奥茨坐了下来,“你竟然还活得好好的,看起来混得不错啊,真不愧联盟第一墙头草。”
“你为什么要诬陷我?”加林单刀直入。
“你说我在诬陷你?!”这句话仿佛引燃了致命的导线,奥茨一触即炸,从桌子那侧暴跳起来,指着加林叫骂道:“我看见了!我都亲眼看见了!你把厄夫特林杀了!你杀了他!我早就告诉过他,你根本就不能碰,可他就是不听!他可是你的恩人啊!”
“……你看见什么了。”加林的声音毫无起伏,波澜不惊地说道,“距离难民潮已经过去一个月了,这一个月里你经受严刑拷打刑讯逼供,直到今天才‘想起’你‘看见’我杀了人?”
监控广播传来声音让他冷静,而长久的紧闭摧毁了男人的理智,他双目通红,犹如发了狂的野兽:“——我以为你杀厄夫特林是不得已的!当时莱因哈德在场,莱因哈德……我当然以为你有你的苦衷。我指望着你回来救我们!可是你没有来!你还是跟以前一样——杳无音信!”
“你忘记了吗,加林?”奥茨被按回了座位,嘴唇剧烈哆嗦着,“当年如果不是我和厄夫特林帮你,你以为你逃得过莱温斯基父子的报复吗?”
“联盟现西亚军领袖,雷恩斯·冯·莱温斯基和他的统帅父亲,一直以来,对你可不是一般的执着啊。”
“闭嘴!”加林猛然出声打断了他。
“看来你没忘。”奥茨做了个十分夸张的口型,“我现在真是后悔,当年你的飞舰被击落的时候,就应该杀死你,再不济,也应该阻拦厄夫特林救你,你竟然巧舌如簧的把他说服了……真是难以置信。这次如果不是弗莱舍尔告诉我你叛变的事情,我怕是还满怀期待得等着你来救我们出去呢。”
“你说什么?”加林眯细眼睛,“弗莱舍尔?”
奥茨挑眉看着他。
“弗伦森·弗莱舍尔吗?”加林问。
“谁?”奥茨皱起眉,“不,应该不。他的军衔是空军大校,这里没有一个大校叫弗伦森的。”
加林闭上了眼睛。
时间仿佛凝固了几秒,回忆穿过十年的光阴转回当下,奥茨看着他突然变得青白的脸色,刚刚睁开的眼睛里,隔着将近两米的距离都仿佛能看清那里的根根血丝。
“你跟他也有仇。”奥茨用一种十分笃定的声音说,几乎笑起来,“你从联盟逃出来,被莱温斯基父子追杀,背叛孤岛同盟,我还佩服你的手腕,真是玩的一手翻云覆雨,结果你居然连联邦上层都得罪!”
“不过我确实有东西可以帮你离开这里,算是对你们的一点补偿吧。”加林没有理会他的感叹,伸手将袖子卷起来,随后只见他张口往手腕上就是一咬!
奥茨陡然睁大了眼睛。
鲜血顺着加林的齿缝溢出来,他压着手臂,朝着奥茨抬了抬下巴。
奥茨的神色一变,大步走了过去。
就在他起身离开座位的同时,房间里的警报器响了起来,门口把手的特种兵破门而入。奥茨一步冲上去,他刚刚靠近加林,一个金属片般的东西滑入拘束衣上唯一一个表袋,青年突然往旁边一偏,整个人朝地上倒了下去!
“警告!警告!1534号有过激行为!立即隔离!立即隔离!”
“嘟——”
“拿人也应该讲点根据,就凭借一点怀疑,随意扣押高层官员,这是什么行为?有没有考虑过社会效应?民众会怎么想我们?”莱因从核查室走出来,一边整理袖口一边教训旁边亦步亦趋的负责人,“不要随便组一个什么‘纪检会’就开始疑神疑鬼,凡事多拿出点证据来,否则你们这就是乱作为!……”
“是是是,一定一定,”负责人点头哈腰不停抹汗,“这儿走这儿走,您请——”
“虽然官员配合检查是本分,我也应该以身作则,但你们这种‘连坐’行为我实在无法认同。”莱因在门口停下脚步,还要再批评,骤然发现门框上红光一片,全部出入口戒严,一个排的特种兵撞开他们往里面冲了进去!
莱因皱眉,跟着一转身,只见里侧门禁层层打开,一个张牙舞爪暴跳如雷的男人被架了出来,男人在特种兵的钳制下挣扎一边疯狂咆哮:“加林!你无耻!你人渣——塞拉格尔的败类!骗子!厄夫特林看中你真是他的耻辱——”
刚刚被教育了一顿的负责人冷汗霎时出了一身,瞥了眼莱因哈德的脸色:“这……”
“嗯?!”果不其然,莱因当场拉下脸就要发难,“你们这是怎么回事?!不是我利用职务相要挟,你们这种工作方式和工作态度,就应该被严厉批评!我们必须明确,不是拿一则纪检委的批文就能为所欲为的!”
“是是是……”负责人连声诺诺,抬头看见莱因往里走,连忙冲上去拦,“抱歉长官!监察重地,您不能随意!——”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两人当头撞上了匆匆往外走的特种兵,马克赶快往旁边让开,一个穿白色拘束衣的嫌疑人一个不住,直接撞在了莱因哈德身上!
对方一嘴鲜血,乍一眼看不出来是被踢的还是打的,血迹沾在雪白的拘束衣上触目惊心,马克对上莱因哈德的目光,当场感觉要完蛋。
“我要过问这件事。”莱因哈德一手搂住了年轻人的腰,“我现在难以相信你们的监察效率,我需要三十分钟,单独跟你们的‘怀疑对象’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