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舟遥挣不出冰夷的手，就这样被不容拒绝地带进浴室。镜上水雾被擦净，他看到了当下自己的模样。
　　手心被一双小爪爪来回踩着，轻柔痒意让冰夷呼吸加快。他任由谢舟遥在他手上转圈圈、抬完翅膀再甩甩尾巴。
　　小蓝鸟又开始啾啾叽叽锵锵地叫起来，还颇有天赋地琢磨出更多种声音叫法。
　　“锵锵锵的声音才是你自己的，凤类能学百鸟啼鸣，你也不例外。”冰夷打开水龙头，用手指沾水，慢慢给小青鸾梳毛，好整以暇地哄着，“不自我介绍下吗小家伙。”
　　谢舟遥还没接受现状，听到冰夷这么说，窘得呼哧喘息，胸脯起起伏伏。
　　——自我介绍？他都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玩意儿。他不是人吗，怎么成只鸟了呢？
　　“酒店里发生的事，能记起吗？”冰夷实在听不懂谢舟遥这“啾叽锵”是什么意思，“记得就举起你的左手，不记得举起右手。”
　　小蓝鸟顿了下，一脸生无可恋地举起左边翅膀，怕冰夷看不清，还特意空中挥舞了下。
　　冰夷嘴角勾起，趁机帮他把左边翅膀洗了。
　　“那女的养邪灵，你当时应该感觉到了。”冰夷说着，手指揉上小青鸾胸膛。
　　谢舟遥不习惯地闪躲，谨记冰夷的要求，没放下的左翅挥了挥。
　　“你不是人类，你是青鸾。和我一样，天生厌恶邪灵。那女人圈养邪灵，冲撞你了。你力量不稳定，才会应激性变回原形。”冰夷简单解释，“有疑问请举起右手。”
　　小蓝鸟刷拉一下抬起了右边翅膀，挥舞得很用力。
　　冰夷顺势把谢舟遥右翅洗了，对他的配合很满意，“真乖。”
　　他按上青鸾幼崽头顶，幼崽缩缩脖子，执拗地挥动右翅，眼巴巴等冰夷作解释。
　　“先等我安顿好你。”冰夷提溜着谢舟遥的长尾巴放水龙头下冲洗，又去壁柜里拿了条小毛巾，“抖一下。”
　　“锵？”……抖什么？
　　谢舟遥呆了一秒，反应过来，开始晃动身子。
　　淋湿小一圈的团子全身都抖起来，甩出很多水。然后被毛巾一罩，被搓揉得站不稳。
　　等冰夷拿走毛巾时，手上小青鸾毛都炸起来了。
　　“噗。”冰夷没忍住，轻笑了声。他把谢舟遥送回沙发上，特意去拆了一包坚果，选出一颗不大不小刚刚好的扁桃仁，往谢舟遥怀里一塞，“等我。”
　　谢舟遥揣着对他而言特别巨型的坚果，目送冰夷离开。
　　他尝试着咬了口，即便用尽全力，都只咬掉坚果的一小块。
　　“锵。”唉……
　　作者有话要说：
　　妖管局：妖界出了两只脱单特困户。
　　冰夷：……
　　谢舟遥：锵锵叽叽啾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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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三十四条龙尾巴
　　冰夷出来时, 小青鸾正端坐在茶几上，屁股蹲圆滚滚的，两只翅膀护在身前, 紧紧搂着吃得只剩半个的扁桃仁。
　　“锵锵！”
　　谢舟遥想起来, 身子往前挪了好几次，伸在身前的爪爪不住划拉, 都没能像人类一样坐起来。
　　冰夷就看着小蓝团子往后一躺, 侧身滚了半圈，才摇摇晃晃站起来。
　　扁桃仁倒是没掉，牢牢被抵在胸前，乍一看还以为是什么心爱的稀罕玩意。
　　谢舟遥变回原形, 眼睛也还是浅浅的暖棕色, 此时仰着脑袋往上看，勾得冰夷想拿手机出来拍照。
　　他是这么想的，也照做了。
　　谢舟遥只以为冰夷在玩手机, 听到咔嚓一声后才发现冰夷是在拍自己。
　　“锵锵锵锵！”奶声奶气的抗议。
　　冰夷不为所动, 还把照片设置了星标。做完后, 他也不离开，干脆就盘腿坐到地毯上，平视茶几上的小青鸾。
　　小家伙爹娘都不知道是谁，以前是否有青鸾现世还未可知。但这只青鸾迟早得站到各妖面前，与其让妖管局接手, 不如他亲自来护着，或许还能少些事端。
　　冰夷如是想, 又拿起手机，把照片拎出来发了个朋友圈。没有任何特别说明，就一张图片。
　　他发完就放掉手机，又重新看向谢舟遥。
　　小蓝鸟还扒拉着那半颗坚果，冰夷用手机时，他还又吃上了一口，此时腮帮子一鼓一鼓的，见人看过来，马上就不嚼了。
　　“这么喜欢吗？”他伸手指。
　　谢舟遥以为他要来摸自己，身子向后躲。还没躲成，就见手指落在了坚果上。
　　“锵锵！”我多久么吃饭了？好饿啊！
　　神龙挑眉，“我这就去给你找个语言老师。”
　　“锵叽叽！”我想变回人形！
　　谢舟遥有些着急，他还有工作安排，每天得上健身课，现在一只小鸟的模样，总不是个事。他挥舞着翅膀不断在身上蹭来蹭去。
　　勉强也属飞行类的冰夷听得眉头直皱，半蒙半猜，“……变回去？”
　　“叽啾叽啾！”小蓝鸟疯狂点头。
　　几万年没带过幼崽的神龙有些犯愁，他想了很久。
　　“现在的样子才是你真正的模样，你以为的人形，其实是用力量在支撑化形。当身体里力量紊乱了、支撑不住了，你就会变不回人的样子。”冰夷手指在地毯上轻点，“这我帮不了你，重启本源力量只能靠自己。”
　　谢舟遥听得愣愣，他很难去消化冰夷说的话。以为自己是人类的观念根深蒂固，他一时还难以适应。
　　他“锵锵锵”地回应了几声，自己嘭地往茶几上一倒，先看了眼冰夷，随后闭眼头一歪，半晌又睁开，重新爬起，挥挥一双翅膀。
　　“酒店里的情况？”冰夷看得直乐，误打误撞对上谢舟遥脑回路。
　　小蓝鸟点头如捣蒜。
　　冰夷眼神一错，神龙姻缘牵引这种事，他还是暂时不准备说给谢舟遥听。
　　“我在走廊你发现你的，你那时就是现在这样了。”冰夷对上一双充满疑惑的小豆豆眼，“你身上的味道，我记得。”
　　“……叽？”
　　谢舟遥听到后半句，惊得差点被嘴里的小半块坚果哽住。什么身上味道，什么记得，这人不知到这话说出来很怪么？
　　“请你去赴宴的女人有问题，但现在都好了，不用再担心。”冰夷站起。
　　他去书房抽了些书，叠到谢舟遥面前。大几本都是线装书，很旧，纸页黄得厉害。
　　“就这几本你能用上，先给你，我去弄点吃的。”冰夷回到人世间，也逐渐习惯进餐。现代的食物味道可比以前好太多了，神龙一顿不吃，竟然也会感觉出饿意。
　　谢舟遥看着有自己这么高的书堆，伸出翅膀尝试着翻页，却怎么都翻不开。
　　顺溜的羽毛特别打滑，书页纹丝不动。
　　“……锵锵？”谢舟遥放弃了，他见冰夷去了厨房，几步跑到茶几边缘，发现地面有地毯，犹豫了下，干脆往下一跳。
　　小蓝团子翅膀全打开了，可不会飞，直直落到地毯上，滚了个圈。
　　谢舟遥自然地抖了抖毛，啪塔地两条腿往厨房跑。在他自己还未意识到时，他正在逐渐习惯这副身体。
　　冰夷正站在冰箱门前，考虑吃点什么。他感应到身后的动静，维持着弯腰的动作回头一看，就看到谢舟遥像只小尾巴一样，守在他身后。
　　小尾巴自己还拖着个大尾巴，蓝色的尾羽散开，像把迷你版扇子。
　　谢舟遥绕过冰夷的腿，连跑带蹦来到冰箱前。
　　冰夷一瞬间有种养了个宠物的错觉，他摸摸鼻梁，把笑意压下去。他从冰箱里拿了些食材，又拿出一盒草莓，“吃吗？切给你。”
　　“叽！”谢舟遥响亮回答，眼睛亮亮的。
　　谢舟遥感激地看了眼冰夷，救命之恩还这样招待他，有机会一定报答。
　　另一边，看到神龙大人朋友圈的各高管，对着图片开始发呆。
　　图片上幼崽虽然就小小一团，但有眼力见的高管们都看出幼崽的不凡。幼崽从额前到双翅，甚至是背部与尾羽，细看能看出宝石般的光纹。
　　特别是尾羽处，外浅内深的水滴形花纹，还真没见哪个飞行妖类能有。
　　等等，外浅内深还是蓝色……
　　高管们细思极恐，他们拉了个群聊，只为确认这件事。
　　——大人发的朋友圈各位有看吗？
　　——大人亲自带崽？难道大人已经脱单了？
　　——神龙脱单，崽崽也会是神龙叭？
　　——有，我在琢磨那只小鸟是哪家的幸运儿。
　　——我有一个猜想不知该不该说……
　　高管敲出青鸾两字，聊天群随后被无数的“窝草”刷屏。
　　——蓝色的飞行妖类，确实不多。
　　——局里都没有青鸾的记录的，这张图我要去研究研究。
　　——神龙养青鸾，怎么回事？
　　——不知道大人是否愿意带小家伙来局里登记下信息。
　　——我这里有一袋五百年份的珍珠果干，我要去送礼去！
　　——带带我们啊，我们也想看青鸾！
　　高管们壮起胆子，筹划去拜访大人。而另一边，谢舟遥蹲坐在餐桌上，面对着冰夷的面碗，馋得不行。
　　他这一天就没正经吃过东西，酒桌上空腹灌了好几杯酒，才吃了两筷子饭菜，就被那女评委恶心得出了包间，再之后可就只有半颗扁桃仁……
　　“锵。”原本清透亮泽的声音蔫耷耷的，很平。
　　冰夷抬头回望一眼，继续吃。
　　“锵！”声音急促，小团子靠近几步，目光凝聚在面碗上。
　　冰夷逐渐领会了谢舟遥的意思，他挑着筷子，“我已经吃过这碗了。你什么时候变回来，什么时候再吃。”
　　小团子毛炸成了个球，转背用屁股对着冰夷，长长的尾羽划了半个圈，恰好扫到冰夷放在碗边的左手。
　　冰夷手指微动，忍住了想触碰的冲动。
　　天色渐沉，谢舟遥跳到落地窗前，有些走神，想起了父母。
　　如果他是妖怪，那父母有没可能也是？但如果他是，为什么父母不早早告诉他？冰夷说他没被前辈教导过妖类常识，那他的父母，或许并不是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