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型关节
他并不害怕死亡本身,但却无比惶恐死亡带来的一系列的后果。
如果自己真的死在这里,哥哥会怎么办?那件事就再也没有解决的办法了。
可他还想和哥哥在一起很久很久。
再过没多久便是冬天了,哥哥的工作也会告一段落,他就能窝在哥哥温暖的怀抱里,悠闲地看书,睡懒觉。
还有明年的夏天,山下村子里的西瓜田瓜熟了,又能在井里冰西瓜吃。今年一定要好好听哥哥的话,不能再贪吃着凉了。
夏天过去,再到秋天,院子里和哥哥一起新栽的那棵桃树也终于能结果了。
不知道味道会是怎么样?
未来还未出现的美好,极大得扰乱着邵钧的心神。不过却也阴差阳错地分散了他的注意力。等他回过神,竟然在不经意间自己已经穿过了那位手持剪刀的小护士。
眼看着面前一扇镶嵌着大块玻璃双开木门已近在咫尺。
邵钧微微抬头,习惯性地看了一眼木门上方吊挂着的门牌。
这一眼令他心神巨震,不由向后倒退了几步。
病理……妇产科?
不,怎么回事!
原本在木门上方吊挂着病理科三个大字的门牌上被另三个字所取代——妇产科。
邵钧终于第一次完全失去了方寸,他彻底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忽然,一阵刺耳的手机铃声戛然响起。
声音的来源正是邵钧放在西裤口袋的手机。
随着声音的响起,原本聚集在走廊中的人偶们,一如其突兀的出现,也突兀的消失了。
但此刻被病理科变成妇产科所震惊的邵钧,已没有多余的心力去思考这里面的关系。
邵钧颤抖着手拿出手机。
手机的屏幕上显示着哥哥两个字。
他有些犹豫电话那头是不是哥哥,可眼下显然已经再坏不到哪里去。
手指无力地按下接听键,刚将电话放耳侧时,嘎吱一声,妇产科大门被推开,一个出乎他意料的人出现在他面前。
哥哥?
邵钧愣住了,手机也因此从脱力的手中掉落在地面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等不及邵钧回神,对方已趁此一把将他搂进怀里。
这位拥有哥哥样貌的男人的怀抱,温暖而结实,虽然出现的时机充满疑团,却一时之间缓解了邵钧一直紧绷的心理,让他卸下了一些抗拒,只在他双臂之间轻轻挣扎了几下就放弃了抵抗。
邵钧抬起头张口想要询问什么,可还没等他完整的说一句话,就被哥哥低头侵入了他的口腔。
这突如其来的入侵,邵钧毫不设防。
只是邵钧疑惑的是, 眼前的哥哥技巧有些异样的生疏,与其说是强吻,反倒是像是在祈求着什么,他缓慢地卷起邵钧的舌头,带着讨好的意思小心翼翼得挤压**。
不过眼下绝不是表达感情的正确场合,邵钧强硬地扭过头,避开了哥哥更进一步的深吻。
“你……”
但还没等他完整的说一句话,一阵剧痛从自己的后背传来,邵钧身体一软倒在哥哥怀里。他极力想要说些什么,但他的口中喷涌而出的血液,夺走了他任何质问的机会。
不知是故意还是失误,邵钧并没有立刻因此死去。利刃从后背刺入险险地避开了心脏,反而插入了邵钧的肺部。这令原本快速而痛苦极少的死亡,变得极为漫长。
邵钧震惊又无力地靠在哥哥怀里,双手用仅剩的力量死死攥着他的衣袖,断断续续,从失血与窒息的痛苦中,拼命得想要说些什么,可却什么都无法传达,最终只能化作一行不甘的泪水从他的眼角留下。
而显然行凶的哥哥也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狼狈而痛苦的死亡,他慌乱得将刀从邵钧身后拔出。鲜红刺目的血液从伤口中快速得涌出,与此同时空气却从伤口反向灌入肺部,再一次加剧了邵钧的痛苦。
这一次,邵钧已经无力再抓住哥哥的衣袖,他仰面躺在哥哥的怀抱中,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侧,全身机械似得抽搐着,唯有一双失焦的眼睛带着最后的不甘与悲伤,泪流不止。
作为行凶者的哥哥,也被这种痛苦所折磨着,他握着刀却再没有第一次刺入时的果断。
持刀的右手不断颤抖着,刀尖抵着邵钧略显单薄的胸膛,似乎想要免去邵钧死前巨大的痛苦,但却始终无法再刺入一步。
乒的一声,尖刃摔落在地面。
哥哥双手紧紧抱着怀里的身体,口中不断重复着“对不起,对不起,钧钧。”
那嗓音有些陌生,却也很熟悉。
在痛苦中,邵钧混沌的意识闪过一丝怀疑,但最终又淹没在痛苦之中。
不知过去了多久,死亡终于屈尊而来。
在意识朦胧之间,邵钧听到此前落在他身侧的手机那头,传来一个与自己身边有些不同的哥哥熟悉的声音。
那个声音说:“钧钧,再见。”
原来是这样……
原来是你。
你……不……
邵钧突然明白了什么,随后立刻就在痛苦中失去了意识。
作者有话说:
额,犯傻的作者今天被人提醒,才发现文章没有贴进草稿箱,导致没有自己更新断更了。不过已经把两天的量在今天一起放出啦。序终于完结啦,明天开始就是正文啦~~~希望大家喜欢。
第一卷 无栏之笼
第5章 第五章 无栏之笼1
如果说真假是依仗于一个人的所知来判定的话,那么当他失去一切记忆时,究竟什么是真,又什么是假呢?
对于这个问题,很多人都无法回答,也不必回答。
但对于某位刚刚清醒的青年来说,他却不得不要为这个问题作答。
三分钟前,当他睁开眼的一刹那,青年就明白自己几乎失去了所有记忆,脑中仅存的也不过是一些模糊不清的画面。
他茫然地睁着眼,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该做什么,更也不知道自己为何正好好得躺着,温暖地窝在柔软的织物里,但却只觉得全身疲惫,双手脱力正被摆放在身体两侧,右脚更是时不时传来难以忽略的阵阵刺痛。
“钧……钧?”
忽然,他的耳边传来一个男人低沉沙哑的声音。
顺着声音,他艰难得偏头望去。映入他眼中的是一个胡子拉碴、双眼充血,满脸疲惫的男人。
男人见他转过头,满面的疲惫瞬间化作无法掩饰的惊喜,颤抖着手想要抚摸上他的脸颊。可手指却悬空在青年脸颊边,迟迟没有再向前越过那不足数毫米的距离。
青年对于这个人的举动充满疑惑,但却对这个人的样子感到一种与生俱来的熟悉感。
是自己熟悉的人吗?
青年张口想要询问。
双唇开合,却一丝声音都没有发出。
男人见此,像是受到什么惊吓,刚刚还在青年脸颊边的手掌迅速收回许多。
青年疑惑极了。
他从被子里缓慢又吃力地拔出手臂,握住了男人将要缩回的手掌。
好温暖。
那手掌有些粗糙,指节间更是有无法忽略的老茧,但透过皮肤却能感受到其后源源不绝的温暖。
青年脑中突然闪过了一些毫无关联的画面,其中大多有眼前这个男人出现,心中更是浮现起的一个名字——姚英逸。
这是谁的名字?
青年再次想要询问,但苦于无法发声。他挣扎着抚开男人的手掌,努力在他的掌心写下了姚英逸这三个字。
男人瞬间脸色大变,甚至不由自主得向后退了两步。
怎么了?
青年对于男人的举动不明所以。
只见此前还满脸惊喜的男人,此时面色惨白,牙关紧闭,眼中的悲痛满溢地盯着正在床上的青年。他的双手垂在身体两侧,正紧紧地握着拳头,像是在极力忍受何种巨大的痛苦一般,又仿佛在与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奋力对抗着。
许久之后,男人也始终维持着这个动作,毫无变化,
等待男人回答的青年却有些走神了。
他本还想接着等待男人对自己的回答,可身体上的疲惫冲淡了他此刻的疑惑,他侧着脸,双眼半开半闭,似乎随时都能再次回归睡眠的怀抱。
就在他快要睡着的时候, 带着颤音的话语,一字一句地像被硬生生地从男人的齿间逼出,将青年彻底从睡意中拽回。
从男人生硬的讲述中,青年知道了自己名字叫做邵钧,也知道了眼前的这个人正是自己的哥哥,正就是姚英逸这个名字的使用者。并且也知晓了自己眼下的情况,右脚踝骨折刚愈,同时失声。
但自己为何会右脚踝骨折,又怎么会失声,甚至自己的记忆又是怎么回事。
姚英逸却并不解释。
只是劝说他,只要耐心等待,总会好的。
姚英逸向邵钧重复了这句话好几遍,到最后倒有些像是在对自己劝说着。
对此,邵钧因疲惫困倦的厉害,在此刻并不特别在乎,便顺水推舟全盘接受了。
更者,这时候他的脑中其实依然一片空白,就算听完了姚英逸的讲述也没有多少实感,只是明白自己的姓名,以及与眼前之人的关系后便安心不少。
他歪过头,轻轻地对着姚英逸笑了笑,下意识地唇齿相碰,似乎在说谢谢,也像是在喊哥哥,
姚英逸的情绪却在这一刻崩溃。
他展开双臂,隔着轻薄的被子,紧紧地欲将邵钧搂进怀里,可刚刚触碰到邵钧,却全身一僵,毫无征兆地退后,一把掀开之前覆盖在邵钧身上的薄被。
邵钧没有反抗,听话得任他掀开了被子。
姚英逸只打量了一眼此前隐藏在被子中属于邵钧的身体,就猛地转过身,双肩微微颤抖着背对着邵钧。
邵钧不明所以,打量起被子里的景象。
里面只有一具一丝不挂的男性躯体。
这被被子掩盖的躯体,既说不上丑陋到逼人立刻转身,也谈不上如何美丽至迫人躲避。
只是一具普普通通的成年男性的躯体。
皮肤有些缺乏日晒的苍白,腰肢偏瘦,但肌肉匀称有形,加之双腿笔直修长,大概能算上的是一具美好的身体。只是美中不足的是右脚的脚踝处还裹着一层薄薄的纱布,显得有些脆弱。
不管怎么说,绝不至于令人一眼就心生躲避之意。
只是此时失去所有记忆的邵钧,同时也遗忘了重要的这一点。
赤裸的肉体本身便是一个巨大的诱惑,亦也是一个巨大的恐吓。
所以,哪怕他察觉到哪里似乎有些异样,也依然听从疲倦的指挥,就这么赤裸裸得躺在床上,毫无防备地侧过脸闭上眼追随睡意而去。
然而半梦半醒之间,他心中却突然升起一点不忍。
他想大概因为姚英逸的背影看起来就像是条被人抛弃的老狗,虽然极力维持着自己的尊严,但骨子里却难以隐藏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