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琢磨着，要是那时候遇见了优等生似的白宿，他可能也会把自己的脸皮扔到地上踩。
　　拉着一帮狐朋狗友，出尽馊主意和洋相，拼了命也要把白宿搞到手。
　　白宿看了他一眼：“你确定是你搞我？”
　　01嬉皮笑脸：“你搞我也成，我是不挑的。”
　　反正上了床，谁弄谁还不一定呢。
　　白宿早看透了他的坏心思，却只轻哼了一声。
　　01就偷偷拉住了他的手，跟他手心对着手心，十指相扣。
　　白宿也没挣扎。
　　这种偷来的甜，让01的心脏砰砰乱跳，连说话都更起劲儿了。
　　但后来的故事，实在让人很难高兴起来。
　　丧尸病毒爆发的那天。
　　学校变成了人间炼狱，熟悉的同学和老师都变成恶鬼。
　　篮球场边那颗篮球，孤零零地染了血，一路弹跳着，再也无人问津。
　　01已经记不清自己回家的路上发生了什么，只记得一路的硝烟和冲天的火焰，伴随着哀嚎和哭泣声。
　　消防车和警车的警笛声一直没有停下，车却在路边一动不动。
　　01走过去，那窗子上布满的沾血的手印，成了他很长一段时间的噩梦。
　　他记忆中最后的景象。
　　只看到剩下半颗头颅的父亲，和啃着那颗头颅的母亲，冲着他诡异的笑。
　　伴随着骤然响起的防空警报。
　　如丧钟长鸣。
　　01的人生从这里分成了两半。
　　一半是梦境，一半是炼狱。
　　“后面的事你也知道了，南城沦陷了，大半人变成了丧尸，这里就变成了一座废城。而活下来的人，都去了南城基地。”
　　那时的南城基地，更像是难民营，饥饿和危险放逐了人性。
　　尊严和仁慈在生存面前，显得毫无意义。
　　那是01第一次知道，不但丧尸会吃人，人也是会吃人的。
　　死者比活人要更幸福。
　　十七岁的01浑浑噩噩地活着，甚至想要跟大多数人一起死去。
　　而那时，他迎来了人生第二个转折点。
　　有一个退伍军人组成的小队收留了他。
　　小队里有个独眼龙神枪手，有个总爱开黄腔的侦察兵，还有一个缄默又冷酷的队长。
　　那是基地里为数不多的，愿意把食物分给老人和孩子的傻蛋小队。
　　“人是要活着的，但人不能只是活着。”他们对他说。“总要做点什么。”
　　他们带他出去寻找物资，教会了他使用枪械和各种各样的格斗技巧，赞赏他的进步神速，他成了整个队伍里唯一的一个少年人。
　　“总要做点什么”
　　变成了01的一个信念。
　　“那……之后呢？”白宿问。
　　“后来他们消失了。”01笑着回答。
　　他们离开那天早上，给01留下了大量的弹药和食物，告诉他，他们要去远方去搜集物资，可能很长时间才回来，所以让01看家。
　　他们嘱咐01，如果回来晚了，就跟别的小队出去一起找物资，别饿到自己。
　　那天的天气很好，碧空如洗，他们就这样离开了。
　　再也没有回来。
　　就像是末世无数支队伍一样，消失在了某个地方。
　　几年过去，甚至没有人记得他们存在过，只有01还记得他们的模样。
　　“起初我以为他们是扔下我了。”01撑着下巴，笑嘻嘻地说，“但现在，我宁可他们是扔下我了。”
　　末世最初混乱的时期结束了，一切制度洗牌重来，临时的营地拆掉了，基地建立起了稳固的房子，开始有了管理者。
　　逐渐有人拥有了强化过的力量，拥有了异乎常人的能力。
　　01在基地靠着出色的身手、丰富的经验出了名，也逐渐成了那个恣肆不羁末世游侠。
　　他也一直在试图为活着的人，去做点什么。
　　如果没有出现之后的意外的话。


第一百一十七章 （末世）
　　01后来仔细想想, 人生原本就是少聚多散的, 他只是碰巧运气不好，对他重要的人，总是聚得太少, 散得太早。
　　到头来，他总是那样孤零零的一个人。
　　所以，当他有了新的朋友，有了新的小队，才会这样热切又真实地信赖着他们。
　　最后却是以那样惨烈的背叛收场，他被自己的队友亲手推进了丧尸堆里，原因只是受到了上头的指派。
　　白宿偷偷反握住他的手。
　　“都过去了，”01笑嘻嘻地说, “我的糟心事多着呢, 你未必心疼得过来。”
　　白宿问：“你知道是谁指使的吗？”
　　01嬉皮笑脸道：“谁知道呢, 恨不能我死的人多了去了。”
　　他性格张扬惹人厌烦, 还经常坏人好事, 有人厌憎他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白宿无奈地瞟他一眼：“你还有自知之明。”
　　01懒洋洋地拥着白宿，腆着脸笑道：“喜欢我的人也多了去了。”
　　白宿挑了挑眉，忍不住想起刚来时，01说的那些话：“就是你那些送花送信送情书的？”
　　“岂止, 还有哭着喊着想包养我的。”01偷偷翘起了自己的小尾巴。
　　白宿却面无表情：“你当是什么好事, 还拿出来炫耀。”
　　“那……还有别人家的男朋友勾引我, 想要跟我偷情的。”01按着他的手, 微微凑近了, 眼里甚至能瞧得见那明晃晃的笑意，“这个值不值得炫耀？”
　　一切都怪白宿的反应太过冷淡，他总是忍不住想要去搅乱他的心绪，看看他脸红心跳的样子。
　　白宿咳嗽了一声，不肯理他。
　　01却自顾自地晃着腿：“明明有男朋友，还总勾引我，求着我亲他抱他……这可怎么办？”
　　白宿听他越说越不像话，下意识反驳：“我什么时候……”
　　话刚出口，明白自己落进了圈套，就连忙闭上了嘴巴。
　　01笑得仿佛一只大尾巴狼，比偷了吃了蜂蜜还甜：“我没说是你，你怎么这么有自觉？”
　　白宿咳嗽了一声，起身想走，却忘记了两人牵着的手，被01一把拉进了自己怀里，一翻身就把人压到了自己下面。
　　两人就在了观景台的内侧滚做了一堆，互相拥抱着。
　　01捧着他的脸，笑嘻嘻地问他：“你是害羞了？还是恼了？”
　　绯红已经攀爬上了白宿的眼角：“谁求你了？”
　　“你。”学着他之前对他的样子，捧着他的脸一下一下地啄。
　　“眼睛在求我亲亲它。”
　　软软的嘴唇碰了碰他的眼角。
　　“鼻子说它也可以。”
　　嘴唇又碰了碰他的鼻尖。
　　“左脸脸红是因为喜欢我。”
　　脸颊因为亲吻越发的滚烫。
　　“右脸脸红是在勾引我。”
　　右脸被惩罚似的轻咬了一口。
　　01的手臂撑在他的耳侧，眼里的爱意几乎要满到要淌出来。他的背后是橘色的黄昏，和被烧红的云朵，像极了他微红的脸颊。
　　漂亮的犯规。
　　白宿的眼睛像一弯月牙，笑着问他：“那我嘴巴说了什么？”
　　01低头吻住了他，将那浅淡的颜色覆盖上了鲜艳的颜色，勾着他的舌尖，含含糊糊地低语。
　　“嘴巴不需要说话。”
　　嘴巴是用来跟他接吻的。
　　这个吻里弥漫着爆米花淡淡的香甜，和临
　　近黄昏的梦幻。
　　“白宿，”01注视他的眼睛，带着真切又灿烂的笑意。“我喜欢你。”
　　白宿吻了吻他的嘴角。
　　“你会走吗？”01笑着问他。
　　白宿动了动嘴唇，却没有发出声来。
　　01没有责怪他。
　　他知道白宿迟早会离开他。
　　就像所有人一样。
　　而他甚至没有任何的理由去挽留他。
　　白宿有一个更美好的世界，他不会为了一点零食跑几十里出城去，不会跟他一起被当做怪物赶的四处逃窜，更不会面对这样一片死寂的空城，和他这样一个已经腐朽的活死人，无聊地看着太阳。
　　他甚至能想象到，像白宿这样的人，一定有很多很多人，会真真切切地喜欢他，把心目中最美好的一切都冠上他的名字。
　　他的爱人一定对他很好，才会让他这样冷淡的人，学会肆无忌惮地表达爱意和撒娇。
　　他凭什么挽留他呢？
　　01委屈得想哭。
　　哪怕他拥有一丁点美好的东西，拥有一个稍微正常的生活，他就算不顾一切也要请白宿留下来。
　　可他什么都没有。
　　他永远都不想、也不能把白宿留在这样一个荒芜的世界里，陪他孤零零地看着废城里的太阳落下。
　　所以他只有这偷来一点时间。
　　所以他总有一天，会看着白宿消失在自己的世界里。
　　看着这个自己舍不得欺负的人，去别人的面前宠溺温柔，伏低做小，由着另一个人为所欲为。
　　可他怎么办呢？
　　他的喜欢怎么办呢？
　　他的嫉妒怎么办呢？
　　01不知道亲吻了白宿多少次，甚至尝到了血腥的味道，他咬破了白宿的嘴唇，又用舌尖一下一下地舔过，治愈了那些由他造成的伤口。
　　白宿敏锐地觉察到他的难过，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哪怕我走了，我们还会再见的。”
　　01笑了起来：“在梦里见吗？”
　　他以为他在安慰他。
　　白宿有些后悔了。
　　他只想看看吃醋的软兔子，想看看01抱着他不撒手，充满独占欲的样子。
　　没想到他对01的影响，比想象中还要大，以至于他能清楚地感觉到，01的委屈和难过。
　　他的软兔子红着眼睛，要哭不哭地拉着他的衣角，还强打着精神冲他笑。
　　白宿不想玩了，他想告诉01他从始至终只喜欢过一个人，告诉01他们迟早都会再次相聚。
　　他想请他等他。
　　“其实……”白宿看着01的眼睛，慢慢开口。
　　“我日啊啊啊啊啊！！！你们换个人追啊！！！！”
　　白宿的话被隐约传来的叫骂声打断了。
　　观景台下，祁盛正在一路逃窜，身后还跟着一群丧尸大军，浩浩荡荡地跟在他的屁股后头。
　　丧尸们的身体素质也是参差不齐，跑得快的在前头、跑得慢的在后头，瘸一点的在末端，断了腿的还在闻着人味儿慢慢爬。
　　从高处看，这就是一场丧尸马拉松大会，祁盛就是那个丧尸领跑员。
　　01瞧见就乐了，抱起白宿就往下跳，在中途几个平台借力缓冲了几次，一起坐在三楼的平台上看热闹。
　　他还要给祁盛喊口号：“一二一、一二一——加快脚步、再来一圈——”
　　祁盛气得跳脚：“混蛋，快让他们滚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