枭闷声笑了起来，是最近少见的、开心的笑声。
　　“还有呢？”枭问，“你们还做过什么？”
　　白宿给他讲了很多，他和01的事情，皇子的事情，甚至是他自己的事情。
　　白宿的话很简短，总是三言两语就带过去了，还要枭追问，才能听具体。
　　但他似乎总是能被戳中笑点，最后自己闷在枕头里笑了起来。
　　最后他翻身滚到白宿的身边，笑着注视着他的双眼：“白宿，如果我来的比较早，你会喜欢上我吗？”
　　白宿说：“不会。”
　　“猜到了。”枭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枭长得跟他一模一样，眼神却永远是慵懒又蛊惑的，仔细去瞧，也只能瞧见雾蒙蒙的一片，让人永远瞧不出他的真心来。
　　也就没有人能看出，他到底是不是在难过。
　　“你想抱我一下吗？”白宿问。
　　枭愣了愣。
　　枭暧昧地看着他，嘴唇几乎要贴到他的嘴唇上：“……这是你邀请我的。”
　　白宿看着他。
　　枭还是笑了起来。
　　他轻轻抱住了他，动作比想象中还轻。
　　白宿身上有淡淡的香气，莫名让人感到安心。
　　枭把头放在他的肩膀上，睫毛颤了颤，落在眼睑上的阴影也就跟着一同颤动。
　　他有着跟白宿一模一样的面孔，合上眼睛的时候，看起来安静又惫懒。
　　白宿慢慢说：“你想去找他吗？”
　　枭的声音慵懒：“不想。”
　　“真的吗？”
　　“假的，”枭舔了舔嘴唇，笑了起来，“我要搞死他。”
　　“去找青术吧，”白宿眼里终于流露出一丝微不可查的笑来，“他前几天跟我说，他阵弄好了。”
　　青术折腾了小半年，总算研究出一点东西来了，这几天东拼西凑弄了一些材料，在自己房间弄了一个阵法出来。
　　他画的阵旗花里胡哨，房间正中放了好大一面镜子，犹犹豫豫地跟两人道：“……我这阵是推翻重画的，只有五成把握，不晓得有没有问题。”
　　枭舔了舔嘴唇：“能有什么问题？”
　　“或许会把你送错地方？”青术也底气不足。
　　枭懒洋洋地问：“那能找回我不能？”
　　“能，只是要时间。”青术小声地说。
　　“那就成了，”枭毫不担忧，“万一错了，你再把我找回来就是了。”
　　他原本就是漂泊的人，在哪儿都是一样的。
　　他想去见见他的小朋友。
　　青术这才心下稍安。
　　这还是白宿和枭头一回瞧见人布阵，青术使用术法的时候，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平时软软糯糯的样子。
　　反而冷肃又认真，眼眸微阖，他割开自己的手腕取血，在镜子上用手指描摹。
　　画到最后一笔，他的眉心红光一闪，低声呢喃：“结。”
　　明明是室内，却无端风起，吹起了他的长发。
　　中心的镜子白光乍起，枭似乎感觉到有若有似无的吸引力，将他往镜子里拉去。
　　耳边是青术念念有词的咒语。
　　白光模糊了枭的双眼，然后随着咒语喃喃，暗了下来，那股吸力也消失了。
　　枭睁开眼睛，他还站在原地。
　　青术也站在那。
　　镜子上的血无影无踪。
　　枭忽然意识到不对劲了。
　　“……白宿呢？”
　　青术也愣了，确切来说，他简直要哭出来了，手足无措地站在那：“……不应该啊……我明明算对了的
　　……”
　　万万没想到，意外不是送错了地方，而是送错了人。
　　青术再一次证明，他的阵法就是个随机数。
　　枭真的想打人。
　　连袖子都挽起来了。
　　就在这时，忽得听见书房“扑通”一声，有什么重物落了地。
　　两人连忙赶过去，正瞧见皇子手里捏着玉佩，摸着屁股从地上爬起来，可怜兮兮地瞧着他俩：“……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枭难以形容自己内心的感受，把人从地上拎起来，左右打量：“……你要不还是回去吧。”
　　皇子愣了：“啊？”
　　枭头一回没有精力去骚，他现在头痛的厉害：“……01回来会杀了我们的。”
　　他们要怎样才能尽快把白宿弄回来啊啊啊啊！？
　　而另一个位面。
　　阴暗的仓库。
　　白宿的背后是一面镜子。
　　白宿的面前，有一个眼前浑身血迹的人。
　　他似乎刚刚从丧尸的形态恢复过来，伤痕在缓慢地自动复原，脆弱又可怜。
　　他受的伤很重，也很痛苦，甚至连动一动都很困难，伤口自愈的速度却并不快，应该是还没有习惯丧尸病毒的融合。
　　他的视觉被破坏了，只能通过感知，知道他的面前站了一个人。
　　他知道，他到底还是被找到了。
　　苟延残喘的活着，似乎总算到了一个尽头。
　　“你是来杀我的？”他咧开嘴，笑了起来。
　　白宿仔细地看着他的眉眼，在他笑起来的一瞬间，就明白了他是谁。
　　小五犯的错误不只一个。
　　他不只是送错了人，送错了位面，还送错了时间。
　　然后，让他见到了若干年前的01。
　　01笑得灿烂极了，手却攥紧了袖子里的匕首：“……杀了我，你能换到什么，一箱罐头？还是一把枪？”
　　白宿俯身，伸手去触摸他的脸。
　　01袖子里藏着的匕首，没有刺出去。
　　他似乎意识到不对劲了。
　　“你是谁？”他问。
　　白宿没有说话，他看着01，又是心疼，却又隐约明白了什么。
　　到头来，一切都是闭环。
　　他原来早就见过他，在一切开始之前。
　　01脸上还挂着笑，但只有他知道自己的惊慌。
　　他的丧尸病毒出现了变异，甚至被自己曾经的基地放逐，被自己的同伴追杀。
　　最关键的时刻，他负了伤，失去了视力。
　　哪怕知道丧尸病毒能够修复，他此刻仍然没有任何的抵抗能力。
　　而他的面前，正站着一个陌生的男人。
　　“我可以帮你。”那人的声音清冷又缓慢，像是一碗冰茶，缓缓地沁在了人的心尖儿。
　　01愣住了。
　　“但是……”那人贴在他的耳边，低声说，“你不许吃掉我。”


第一百零八章
　　01以为自己必死无疑。
　　他被同伴陷害过一次。
　　那一次让他被丧尸啃食，染上了病毒。
　　但他却没有失去理智, 反而有了自愈的能力。
　　原本也有过类似的先例, 被丧尸咬过，非但没有染上病毒, 反而拥有了异能, 他以为自己也是这样的幸运者。
　　但结果并不是这样。
　　他只是进化过后的丧尸, 病毒在与他的身体融合, 他拥有了清醒的头脑和对其他丧尸的操控能力，一旦情绪发生巨大的波动，他就会变回行尸走肉。
　　他在失控的情况下，杀掉陷害过他的队友，被整个基地通缉追杀, 身负重伤, 逃进了满是丧尸的废城区。
　　他伤的很重, 没有食物、没有水，没有行动能力, 哪怕没有人发现他, 他也会悄无声息的死在这个仓库里。
　　——直到那个莫名其妙的人出现。
　　那人吃掉了他的罐头。
　　拿走了他的枪。
　　找到了附近的地图。
　　然后离开了。
　　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那人又一次回来了。
　　他听到那人气喘吁吁地关上门，然后倚在墙上, 顺着门板滑落。
　　“……好可怕。”他听到那人低声呢喃，似乎在对他说。
　　“你没有见过丧尸？”他觉得有些好笑, 末世难道还有这样没见过血腥的大少爷吗？
　　那人没有回答他, 只是沉默了片刻, 然后慢慢走过来，一颗颗解开了他的衣扣。
　　他离他很近，他甚至能嗅到他身上清淡的香气，能听到他不甚均匀的喘息。
　　01微微皱起了眉：“……你？”
　　然后他感觉到伤口的疼痛。
　　那人似乎在用什么为他清理伤口，湿润的棉签在轻微的颤抖。
　　那人似乎意识到了自己在手抖，松开了手，沉默了片刻。
　　“……我伤口会自愈的。”01忍不住说。
　　“我知道，”白宿回答，“但总比没有强。”
　　01应该经历过非常激烈的打斗，伤口里甚至有着泥沙，他实在没有办法看着不管。
　　仓库的外面是一家超市，里面游荡的丧尸不多，但也并不是一个小数目。
　　白宿没有开枪，他怕引来更多的丧尸、或是正在追捕01的人，他有更好用的东西。
　　小五的符纸。
　　白宿穿着的外套，是生日那天的同一件，一直也没有送去干洗。
　　兜里还塞着另三只送的礼物，小五的一叠符纸、枭的药水，皇子送给他的扳指。
　　还有几块不知道什么时候塞进去的糖果。
　　他原本没有抱多大的希望，但小五的定身符居然是出乎意料的好用。
　　超市大部分东西都已经过了保质期，白宿只拿了一些能用的药品和食物。
　　但他确实是害怕的。
　　他知道01经历的是什么样的世界，但当身临其境，还是难免会恐惧。
　　就像他知道01会平安无事，但看到他一身的伤，他还是会惊慌。
　　他分不清自己的颤抖是来源于01身上的伤口，还是门外那些行尸走肉。
　　但现在不是他恐惧的时候。
　　“……很疼吗？”白宿平稳了情绪，重新给他清理伤口。
　　“不是很疼。”01笑着回答。
　　明明是疼的。
　　看他的
　　表情就知道了。
　　如果是他认识的01，现在应该已经蹬鼻子上脸，撒娇求他抱抱了。
　　但是现在的01只会露出仿佛不在乎似的笑来。
　　白宿看着他，说：“张嘴。”
　　01微微皱起了眉头，并没有按照他说的做。
　　但对方似乎并没有劝说他的耐心，把圆珠子似的东西直接按进了他的嘴巴。
　　01反射性舔了一口，舌尖却触到了甜蜜的味道，和那人的指腹。
　　01愣住了。
　　对方却自然而然的抽回了手指，没有半分尴尬。
　　01的喉结上下滚动，竟然发不出声音来，只有糖果的甜味在舌尖蔓延。
　　是柠檬味的。
　　白宿把他身上的伤口清理了一遍，又拆开带回来的速食食品，问他：“胳膊能抬起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