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不语站起身，转身。
　　陈寒低声说：“我只是想在我还有记忆，还没有彻底死去的时候，为老师做些什么。”
　　苏不语的掌上电脑冷冰冰道：“世上什么都不值得你为之付出自己的性命，包括我。”
　　他回头，黝黑无光的眼睛扫过陈寒。
　　——“更别提还是为了这么一个人渣去丢性命了。”
　　“哈哈，是当时追的太急没想到吧？”米小青打哈哈。
　　崔轩槿点头：“当时我们也被花林深的技能迷惑，刚要有所反应的时候，整个地面都塌陷了，花林深用花瓣包裹着自己准备逃，陈寒便直接追上去了。”
　　范规站了出来：“如果要说的话，错的应该是我们，这本来就是我们自己的恩怨。”
　　他看向苏不语：“以后我这条命是你的。”
　　鹿星南：“还有我，只要苏哥你有需要，我们毫无二话。”
　　范规顿了顿对苏不语说：“我想单独跟你说一件事。”
　　苏不语“打量”他。
　　许久，苏不语点了点头。
　　范规看向陈寒，低声道：“可以的话，你也过来一起听吧。”
　　陈寒看向苏不语。
　　苏不语点头。
　　陈寒这才冷冰冰说了一声“好”。
　　三人来到拐角深处。
　　范规这才说：“他们都叫你苏哥，我也这样叫了。”
　　“苏哥，我的技能是脂肪许愿术，只要我付出代价，我许的愿望都可以实现，虽然当我取消那个愿望，肉可以重新涨回去，我特意加重，也会让愿望的作用消失，但是，谁也不知道，我这个技能有一个特殊的地方。”
　　范规神色平静：“我若是为了许愿而死，那个愿望的效果就会一直持续下去。”
　　苏不语已经意识到他要说什么了。
　　他抬手按住了范规的肩膀。
　　范规继续说：“我看得出陈哥是因为某些原因，才会将生死置之度外吧？是因为杀试炼者堕落吧？”
　　他的喉结动了动，认真说：“我可以……我可以许愿让你恢复正常。”
　　陈寒：“那结果岂不是你死？”
　　范规笑了，“没有关系，只要杀了花林深，我就再也别无所求了。”
　　陈寒一脸冷淡，似乎对他的提议完全不动心。
　　“别傻了，人怎么可能别无所求。”
　　陈寒转过头，低声道：“我到现在这个地步，才知道什么才是我真正想要的。”
　　“活着，跟重要的人一起活着。”
　　范规闭上眼睛。
　　苏不语敲击键盘出声：“你将生死置之度外了，可你有没有想过你的队友鹿星南怎么办？”
　　——“他一直在努力变强，想要亲手报姐姐的仇，想要将你重新从他们的手中抢回来。”
　　范规：“小鹿……是我对不起他。”
　　——“陈寒，你怎么想？”
　　陈寒直接了当：“我不接受。我不是圣父，如果弄死花林深和尹故可以让我活下去，我会做，但是，要靠他的牺牲成全我自己，那我也不用做人了。”
　　苏不语心中叹了口气。
　　陈寒果然还是陈寒。
　　苏不语点头，打字对范规说：“好好活着，你难道不想要和鹿星星一同看到金字海彻底破碎的那一刻吗？”
　　——“活着，就会等到。”
　　范规：“可是，陈哥他……”
　　——“你不用担心他，他由我负责。”
　　陈寒一愣，看向苏不语。
　　苏不语虽然现在双目已眇，却仍旧是那个苏不语。
　　——“我是他的老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谁欠他的，我会为他讨回公道，他的命也由我替他讨回来！”
　　真以为他苏不语是泥塑的，没有脾气吗？想夺走他的弟弟就夺走，想欺负他的徒弟就欺负，哪怕是与世界争命，他苏不语也干了！
　　苏不语“瞥”了陈寒一眼，飞快打字：“别再想着什么舍己为人了，你老师我还没死呢，用得着你来舍？给我好好待着，看着老师给你算账去！”
　　算账去！
　　陈寒鼻头一酸，嘴角却忍不住上扬，他那张冷冰冰的脸上浮现了一个古怪的笑容。
　　“是，老师。”
　　……
　　三人回来后，却见鹿星南不见了。
　　范规立刻看向米小青。
　　米小青摆手：“你先别急，他说他要拿个东西，很快回来。”
　　正说着话，鹿星南抱着一个瓶子跑了回来。
　　这个瓶子就是苏不语之前用来装人面老鼠的，后来一阵混乱中，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没想到被鹿星南发现了。
　　瓶子里的人面老鼠还依旧坚挺地活着。
　　范规皱眉问：“你拿这个做什么？”
　　鹿星南露出少年明朗的笑容：“就像苏哥教我的那样，杀个人渣何必脏了自己的手，他自己造的孽也是该承受的时候了。”
　　范规立刻瞪向了苏不语：“你都教给小鹿什么了！”
　　苏不语摸摸鼻子，无辜耸肩。
　　鹿星南：“范哥，苏哥教给我许多有用的事情，以后，我一定会更加努力的，不会再拖你的后腿了。”
　　范规无奈：“我何时认为你拖后腿了？你从来也不是。”
　　鹿星南笑了，“谢谢，范哥。”
　　范规叹了口气。
　　鹿星南让陈寒的触手稍微放开一下花林深，他要让这只人面老鼠咬花林深一口。
　　陈寒爽快地同意了，却防止花林深发出噪音，提前用触手把他的嘴堵住了。
　　“唔唔——唔唔——”
　　他拼命挣扎着，死死瞪着苏不语。
　　苏不语慢悠悠打字：“你瞪我也没用，我是个瞎子也看不到。”
　　“唔唔——唔——啊！”
　　人面老鼠狠狠咬了花林深一口，却被花林深拼命挣扎挥开了。
　　苏不语拐杖一捞，将那只人面老鼠头捞了回来重新塞进瓶子里。
　　他盖上瓶盖，暗想：这东西恐怕还有用上的时候。
　　陈寒彻底放开了花林深。
　　花林深狼狈地倒在地上，全身不停地抽搐着，他涂成红色的长指甲深深陷进地面砂砾中。
　　他全身青色的血脉不断往外凸起，他肌肤变成丧尸似的灰败。
　　花林深恶狠狠瞪着苏不语：“你，苏不语，是你！都是你！”
　　苏不语乐了。
　　——“真奇怪，明明我没做多少吧？你为什么只盯着我？就因为我拉仇恨吗？”
　　花林深：“怪不得尹故忌惮你，你这个千古大骗子！你联合前十的试炼者撒了个弥天大谎，哈，哈哈，什么只有两次技能蜕变？骗子！不可能！我技能不可能跟他差距那么大！这种实力上的差距一定还有第三次蜕变！”
　　众人惊异不定地看向苏不语。
　　苏不语脸色平淡，仿佛只是在听一只狗在吠而已。
　　花林深又哭又笑，整个人就像是疯了一样。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苏不语才是这世界上最大的谎言！你就仗着你活得够久，占据第一的位置够久，就用各种消息掩盖了这个世界的真相！”
　　“不可能，不可能差距那么多的！”
　　“怪不得……哈哈，怪不得尹故他如此恨你，苏不语你活该！你们，全都被他骗了！苏不语，你等着吧！你不知道他准备了什么大餐在等着你吧？”
　　他的话颠三倒四，口水从嘴角流淌出来，他显然要控制不住自己了。
　　他眼中眼白越来越多，“假道学、伪善的苏不语！什么不能杀人，谁有你杀的人多，谁有你害的人多啊！要我下地狱，你才最该下地狱！”
　　他惨烈大笑着：“苏不语——我在地狱等着你！你等着吧！”
　　苏不语歪歪头。
　　——“抱歉了，你的愿望怕是永远也实现不了了。”
　　我的灵魂早已经被世界预定，地狱没有我的位置。


第112章
　　花林深变成丧尸怪物后, 再杀他就不需要承担堕落的后果, 因为这个时候的他已经算作死亡了。
　　鹿星南掏出一把枪，看向范规：“范哥。”
　　范规一愣, 似乎明白了他要做什么。
　　他走了过来，同鹿星南一同握住手枪, 枪口指向被触手捆绑在地的花林深。
　　扣动扳机。
　　“嘭——”
　　血花溅落。
　　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报仇其实也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苏不语不作声地嗅着空中腥臭的血味儿。
　　通道内一片安静, 只能听到范规和鹿星南的喘息声, 他们像是终于卸下了一个重担，却在完成心愿之后，一片迷茫。
　　最艰难的路不是报仇之路，而是报仇以后的路，因为人还是要活下去的。
　　他们两个都不开口，苏不语敲击了一下键盘，率先出声：“大仇得报，恭喜，恭喜。”
　　范规声音低哑：“多谢。”
　　鹿星南懵懵地看着苏不语，声音中透露出一丝茫然：“苏哥……”
　　苏不语笑了笑, 继续敲打键盘：“我已经把该教的都教给你了, 怎么？还想要继续赖在我的船上吗？”
　　鹿星南神色一慌。
　　范规握住鹿星南的肩膀，再次对苏不语道谢：“谢谢，您为我们提供的帮助，我们……”
　　苏不语抬起手，止住了他的话。
　　他笑嘻嘻, 看上去像个正在数自己手里金银珠宝的吝啬老财主。
　　——“没关系，过意不去的话，等你们升上黄金海之后再来报答我吧，无论是出人还是出物，我都不介意，不过，我这人眼界高，非黄金海出身的人不要。”
　　陈寒和崔轩槿同时神色复杂地看了苏不语一眼。
　　苏不语继续笑盈盈地敲击着键盘：“听明白没有？听明白就快点为了我的美好明天努力奋斗吧，我等着你们飞黄腾达之后来找我报恩。”
　　这口吻简直就像是奴隶主。
　　范规无语：“你这人该怎么说……明明是好心，为什么非要用坏人的口吻来说？”
　　鹿星南吸了吸鼻子，眼中明亮水润：“好，我一定会回来报答苏哥的。”
　　苏不语点头。
　　——“爽快，那就这么说定了。你们去完成属于你们自己的任务吧，不用管我了，之后的事情是我们自己的，你们也插不上手，不要在这里碍事了。”
　　鹿星南：“嗯，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