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梦执行官
“诶!你干嘛呢?一点警惕性都没有!”
他都走到齐征南身边了,对方却连头都没扭过来看看,宋隐有点不爽地把手搭上了他的肩膀。
“我知道是你。”
齐征南还是没有回头,他依旧仰望着高大的竹林,只是轻轻按住了宋隐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以示安抚。
“你也看看这个。”
顺着他目光指引的方向,宋隐也一同看向高处——虽说这片竹林的确是过分茁壮了一些,可本质上依旧和现实中的竹子并没什么两样。
“怎么了嘛?”宋隐正想着干脆让齐征南说出答案,忽然又一下子找到了答案。
那是垂挂在竹枝之间的穗状物体,黄白色、数量庞大。从位置关系上判断,它们应该也是竹子的一部分器官。但宋隐却从未在现实中见识过它们,倒更像是这个梦境副本的特殊定制。
他很快发现,这一整片竹林里都有着大片类似物体,远远看去就像是一片凝固的淡黄色轻烟。
“这些是竹子的花。”齐征南终于揭晓了答案。
“花?”宋隐好奇地打量着那些无精打采的穗状物,远看或许还凑合,但仔细观察……这或许能算得上是自然界最朴素、最简陋的花卉之一了吧。
他刚想问齐征南“为什么竹子开花这么罕见”,忽然听见半空中传来了一阵嗡嗡声响。那声音越来越近,转眼间就变成了一大群蜜蜂,在他们头顶上方的半空中团团飞舞着。
“它们在干嘛?”
宋隐觉得自己变成了好奇宝宝,毕竟一只蜜蜂不难看到,但是一群蜜蜂——至少对于他来说,要是平时看见了,肯定是拔腿就逃。
这一次,给他回答的是耳机里的二狗:“这是女王蜂在进行婚飞。简单地说,就是刚羽化完成的女王蜂在半空中一边飞行,一边与周围的雄蜂交配,是很少见到的场面。”
“……又是很少见啊。”
宋隐呵呵干笑了两声,不得不承认这个群小动物的限制级表演成功地让他有点不自在起来。他甚至能感觉到齐征南直勾勾的目光钉在了自己的背上,就像是丛林中只露出一双眼睛的雄狮。
“这丛林可真神奇,我们是不是走进了亨利卢梭的油画里啊……”
他一边发出意义不明的感叹,强行将注意力转向别处,很快就又有了新的发现。
那是十多丛紧贴着地面生长的奇特灌木——底部是一个由无数银白色细长叶片簇拥而成的硕大“圆球”,圆球之上又抽出一人多高、宝塔状的花穗,开满了紫红色的花朵。
如此怪异的植物集中在一起,远远看去就像一群外星生物,叫人既紧张又好奇。
“这是银剑菊,是原生在夏威夷火山地带的一种濒危植物,据说寿命长达百年,开花更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奇观。”还是二狗在耳机里介绍。
“百年一遇?”宋隐已经感觉出了一些隐约的内在联系,“为什么这个副本里到处都是稀罕玩意儿?”
“疑犯A曾经是个园艺爱好者,又有钱,应该对各地的稀有花卉很很有研究。”
就这么点儿功夫,齐征南也辨认出了一种稀有的植物——普雅花,南美洲的植物,长得有点像是有个“底座”的银剑菊,只不过更加高大粗旷,花朵小而密集,成千上万朵同时开放在同一根粗大的花棒上,拼出如同电脑绘图一般精美的几何图案。
“所以,嫌犯A只是梦见了一个种满了珍稀植物的花圃?光是这些植物就能够让他高潮不断?”宋隐说出了连他自己都不太相信的推论,“连环杀人犯的梦怎么可能谐美好?会不会是系统送错副本了?”
他刚说完,耳机里立刻传来二狗的否认声,强调副本的确正确无误,还让他千万不要因此而轻敌。
倒是他身边的齐征南给了他一点安慰:“我能理解你的困惑,毕竟很多人都认为美是道德的象征。”
彼此都是艺术相关专业的出身,宋隐当然知道这句话是康德关于美学的着名论断。但令他有点惊讶的是,齐征南居然以云实的身份和他讨论起了艺术,难道不怕穿帮了吗?
于是他故意反问道:“怎么,你也同意这个观点?”
“不,我不同意。”
齐征南直截了当地摇头:“我认为美就是美,再恶劣的、非道德的物体身上也会有美好的部分,反倒是人们试图用道德去抹杀掉那些客观存在的美。”
“嚯,这可真是有个性的想法,那你举个例子我听听。”
宋隐想起了两个人一同上大学的那段时光——他们偶尔也会这样为了一个课题而争执起来。虽然时不时地面红耳赤、互相咒骂,但现在回头想想,却又不失为一段美好的回忆。
他正在怀旧,冷不丁地听见齐征南指着地面大叫一声:“蛇!”
宋隐活生生地吓了一大跳,一边打着寒颤一边躲到了齐征南身后:“我靠,在哪里?!”
“骗你的。”
齐征南一手向后伸去,很自然地揽住了他的细腰,轻声嗤笑:“看你这德性。”
“我去!骗我?!”宋隐高高抬起一脚,轻轻踢在齐征南的膝窝上:“怎么啦?怕蛇很可耻吗?!”
“不可耻,毕竟世界上几亿人都在怕。而且据说‘怕蛇’这件事,是作为生存策略写进人类基因里的。所以刚出生的婴儿看见蛇也会产生恐惧心理。甚至于在很多宗教神话里,蛇都被认定为邪恶的化身。”
说了这么大一堆,齐征南才抛出了自己的主旨:“但是你觉得,蛇美不美?”
“不美!”宋隐趴在他肩膀上摇头,“简直丑死了,又丑又恐怖,就该全体从这个地球上灭绝!”
“别杠!”齐征南顺手弹了一下他的脑门儿。实际上,他还曾经见过宋隐从竹叶青的照片上吸取渐变色做色卡。
“我觉得你这么比喻还是不对,我来说一个。”
宋隐拧了拧他的胳膊作为报复:“蛇这种生物,能够蜕皮生长。蜕皮之前外表破破烂烂的,似乎非常衰老,但是蜕了皮又是光溜溜的好蛇一条。古代的人因此误以为它能够重获青春,而青春这件事又是符合美学的。所以说不道德的东西也可以是道德的,丑陋的同时也可以是美丽的——怎么样,我的比喻更好吧?!”
齐征南忍住了想要捏一捏他鼻尖的想法,一本正经道:“总之,美是没有道德概念的。即便最邪恶的人,梦境也可能是美的。正是这样,我们不该因为美丑而武断地判断一个人的善恶。再美的人渣也是……”
他的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同时伸出手来护住了身旁的宋隐。
与此同时,宋隐则依稀看见了几道土黄色的闪电从他们面前飞窜而过,消失在了另一边的灌木丛中。
“什么鬼?!”他依稀觉得那是几只黄鼠狼大小的小动物,但是一晃而过实在看不清楚。
好在无所不能的二狗很快给出了准确答案:“刚刚窜过去的是两只袋鼬,三公一母。应该是正在进行求偶仪式。”
“求偶?”
宋隐心头如电光火石一般:“刚才我们看见的那群蜜蜂是什么……婚飞,现在又遇到两只求偶的小动物。如果把开花也看作是植物的交配行为,那么这个副本,看起来真的好像有点那个啥……”
“集体发情。”齐征南替他将话给补完了,同时朝着宋隐伸出了手。
“干、干嘛……”宋隐老脸一红,但很快就看清楚了站在齐征南手背上的小小玩意儿——
那是两只面对面“拥抱”在一起的青绿色螳螂,一大一小,看上去好像非常恩爱的模样。
但是且慢,宋隐总觉得好像有点什么不太对劲儿。
螳螂这玩意儿,发情之后除了交配,好像还会发生点儿什么惨绝虫寰的可怕事情……
想到这里,他心里一沉,紧接着再去看那两只螳螂,忽然“哇”地一下子,失声叫了起来。
因为母螳螂抱着的那只公螳螂,它已经没有了头。
作者有话要说: 宋隐口中“亨利卢梭的画”指的是《梦》,画面正中央的丛林里有两只探头探脑的狮子,那就是他对齐征南的比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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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总觉得反派外表是丑陋的,主角永远是美好的。后来慢慢觉得并不是这个道理。第一次冲击应该是巴黎圣母院吧……虽然道德感可以被人工定义为美,但是自然之美却并不完全合乎道德。
做社会新闻的时候偶尔会遇到那种连环杀人犯屁股后面还跟着一群崇拜者。或许在这群人的眼里,这个杀人犯就有所谓的“美感”。但那又如何呢?法律不以主观美丑为准绳,再美的杀人犯最后收到的也只是一颗枪子儿而不是一束鲜花。
当然以上的有感而发和剧情关系不大,剧情比较曲折。不要轻易相信你们看到的东西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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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章提到的植物和动物,感兴趣的同学可以查查,它们有啥类似之处~~
第90章 真心话挑战
宋隐不怕虫,更不怕从小就被包装成“益虫”的螳螂。
但在那种情况下,无论谁看见了半个被同类啃掉脑袋的虫子尸体,恐怕都会绷不住叫出声来。
齐征南很快丢掉了那只母螳螂,可眼神里隐隐约约还残留着对于宋隐懵然失态的取笑。
回过神来的宋隐恶狠狠地白了他一眼,决定不和他计较,一门心思做个合格的炼狱执行官。
“蜜蜂、袋鼬、螳螂,这三样全都是处于发情期或者正在交配中的动物。结合情报里提到过的,梦境主人在昏迷之后所表现出来的一系列……呃,生理反应。我有理由认为,发情——就是这个副本的偷渡者的能力。说不定梦境主人也正是因为受到感染,才会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行。”
“不是的。”齐征南却摇了摇头,“这种偷渡者的能力与性无关。”
宋隐顿时不服气地摊手:“这不都明摆着的事吗?你说和性没关系,那和什么有关?”
“偷渡者的能力,是‘说真话’。”齐征南给出一个有些抽象的答案。
“情报上说,嫌犯A被捕后进入了木僵状态,几天后却又突然清醒,有问必答、而且句句属实——这和我以前接触过的一种偷渡者的表现,几乎一模一样。”
“你是说,你知道这个副本的偷渡者是什么玩意儿?!”
宋隐眼神亮了一亮,旋即又狐疑起来:“所以你才故意带我过来的,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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