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梦执行官
而这时亚历山大却依旧保持着让人牙痒痒的从容:“可你又怎么知道他现在是走到了死胡同里头?”
“你说不是,那你拿出证据来啊!告诉我们他拿死藤水是想要干什么啊!”宋隐又深吸了一口气,“你要是能证明是好事,我可以跪下来给你磕三个响头!”
听见他胡乱放狠话,一旁的齐征南又默默地揉了揉太阳穴。
“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真是服了你了。”电话里传来了亚历山大哭笑不得的声音:“这么和你说吧,从昨晚开始,我就一直都在老沙的安全屋里。你懂了吧?”
宋隐大骇:“你跟他有一腿?!”
“我倒希望是你说的这样。”亚历山大冷笑,接着又压低了声音:“老沙已经回来了。其他的话也轮不到我来说,总之你们想办法过来吧。”说完便挂了电话。
“沙弗莱回了安全屋。”宋隐简单明了地转述了现在的情况,“该怎么办?没有沙弗莱的允许,我们进不去。”
“他的辅佐官有放人的权限,但沙弗莱如果在家,辅佐官也不会随便放人。”齐征南迅速推算着,“我去问问龙骧的人,或许他们有办法。”
“不用了。”一道熟悉的声音忽然从花园一侧的落地玻璃窗里传了出来,“我带你们过去,现在立刻。”
————
算起来这应该是宋隐第二次进入沙弗莱的安全屋。可他却几乎辨认不出眼前的景象——
传送点位于沙弗莱大宅的橡树林里。在宋隐的记忆里,这里有成排的高大橡树浓荫蔽日。然而此刻,高大的橡树虽然依旧伫立在原地,但繁茂的枝叶净皆凋零,只余下光秃秃的、枯骨一般的主干,直指莲灰色的阴沉天空。
而如此不祥的天地之间,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怪异香气。
“这是什么味儿?”秘银警惕地捂住了口鼻。
“是死藤水!”宋隐之前的猜测得到了印证,他示意秘银不必担心,这种挥发在空气中的剂量,不足以构成任何威胁。
三人迅速朝着四周张望,视线可及的范围之内,并未发现任何装有死藤水的容器。
“源头应该在室内。”
齐征南指向百米开外沙弗莱的大宅,那里显然应该藏着所有问题的答案。
但如果香气是从那么远的地方一路传过来的话,那恐怕就意味着死藤水的剂量远远超过了宋隐的想象。
怪怪,那得花多少钱啊……宋隐在心里暗暗咂舌,却没妨碍他跟着秘银与齐征南,加快步伐朝着沙弗莱的大宅奔去。
果然,到了大宅门口,死藤水的气息已经浓郁得令人皱眉。宋隐默默推测着它的实际剂量——一个脸盆?恐怕不够,那满满一个浴缸……
还没等他找到合适的计量单位,秘银很快将他们带到了正确答案面前。
那是大宅一楼的室内游泳池,标准泳池的边上有一个按摩池。他们远远就看见池边蹲着一个男人。
“哟,挺快的啊。”
那个男人、也就是亚历山大朝着他们挥了挥手。紧接着却又发出了叹息——
“不过你们还是来迟了,他俩已经启程了呢。”
不明白所谓的“启程”是什么意思,三个人顶着浓烈的香气冲到池边,又同时露出了惊愕的表情。
按摩池的水面上挤满了大朵大朵的黑色花朵,俨然一片黑色花海。如此容量的死藤水,恐怕一个普通的执行官倾尽所有的积蓄都远远无法获得。
眼下,刚刚才在欢送会上出现过的沙弗莱,正静静地仰卧在这片暗黑色的花丛中——而且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
“怎么会有两个沙弗莱?!”宋隐目瞪口呆,“难道不成他一直都有个孪生兄弟?!”
“不,其中一个是小浩、他的辅佐官。”齐征南已经看穿了真相,“沙弗莱一直都在刻意培养他,像是塑造着另一个自己。看起来沙弗莱从一开始就希望辅佐官能够成为自己的替身。”
秘银不想在这种分析上浪费时间,他两步上前,一把揪住亚历山大的衣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沙弗莱这是在干什么?!”
“炼狱里已经容不下他了。”
亚历山大也不反抗,反而用一种近乎于悲悯的眼神看着他:“他现在要把他唯一放心不下的人——他的辅佐官送出去,以免受到他的牵连。毕竟,执行官一走,辅佐官也很快就会被回收。”
“容不下?怎么会容不下?!”
明明只是简单的三个字,然而匆忙赶到的三个人里,却没有人明白它真正的含义。
好在亚历山大并没有再打算向他们隐瞒:“沙弗莱和西西弗斯完成了一项交易。用以保证西西弗斯的人不会危害秘银和他家人的生命安全。交易物品之重要,足以使得沙弗莱被阿克夏立刻处以极刑。”
“极刑……”宋隐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到底交出去了什么?”
“是赌船上所有购买过家人情报的执行官的名单。沙弗莱作为赌船的幕后管理层之一,掌握着这些至关重要的资料。他将它们交给了西西弗斯。”
“我不明白!”宋隐使劲挠着自己的脑袋,“名单而已,至于是死罪?”
倒是一直沉默的齐征南已经明白了名单背后的利害关系——
“因为赌场的交易资料里记录着辅佐官的代号和现实中家人的地址。只要按图索骥,很快就能搜出一大批退役辅佐官。效率提高很多。短时间里恐怕就会有大量和波斯豹一样的受害者出现。”
“天呐!”昨天的追思会还记忆犹新,宋隐不敢想象当更多的悲剧发生时,炼狱会被一种怎么样的悲伤和愤怒所笼罩。
“可恶!沙弗莱……他怎么能…怎么能够?!”单薄的言语已经无法尽述内心的巨大惊愕与纠结,秘银咬牙切齿地朝开满黑色花朵的池中走去。
“不可以下去喔。”亚历山大及时将他拦了下来:“这里是沙弗莱的安全屋,一旦进入死藤水的范围,你也会被卷入到沙弗莱的意识世界里去。”
“这件事必须尽快汇报给阿克夏系统。”齐征南掏出手机,一边朝亚历山大怒目而视:“这次你实在是太过分,我没办法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我这也是人在江湖飘,处处身不由己啊。”亚历山大并不阻止,只发出了几声苦笑。
齐征南的电话并没有顺利地拨打出去——不知什么时候,信号提示已经完全消失,他们与系统的联系被切断了。
“你觉得,沙弗莱会什么准备工作都不做?”亚历山大指着附近的墙壁,“消毒和预警系统也早就被破坏了,这里已经成了一座孤岛。”
“那我们岂不是出不去了?”宋隐惊愕,“会被困死在这里?”
亚历山大朝他笑笑:“那倒不至于。毕竟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就算沙弗莱回不来,相信以各位的实力,就算是叹息之壁都能够突破过去。”
既然暂时不能与系统取得联系,那就只能依靠自己来解决困局。
齐征南走到水池边,看着仰卧在死藤水里的两个人:“沙弗莱把辅佐官带进了自己的意识里?辅佐官的意识那么庞大,连噩梦副本都进不去,他又是怎么做到的?”
“很简单,断舍离啊。”亚历山大给出了一个在人间十分流行的词汇:“切断辅佐官与系统的联系、封住他们无所不知的记忆,余下的那部分,甚至比普通人的意识还要细小。”
分明是极为玄妙的过程,可是在亚历山大的轻描淡写之下,反而令宋隐联想起了给猫狗做绝育手术:“……有这么简单?”
“简单到超乎你的想象。每一个辅佐官的意识都像电脑里的分区,秩序井然。只要他们自己愿意,随时都可以封闭其中的一部分,就像锁上记忆的大门。躲在海洋里的那群辅佐官,每一个都断舍离过。”亚历山大耸了耸肩膀,“效果非常稳定。”
这倒提醒宋隐了——不久之前,为了向系统隐瞒他使用死藤水的事,二狗就主动关闭了与系统之间的无缝沟通。
他们正交谈,只见秘银在水池边上蹲了下来。看那架势,竟像是要跳进池子里去。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齐征南眼疾手快,一把揪住了他的胳膊。
“知道。”秘银点头:“我要进入沙弗莱的意识,找到他。”
“可是找到了又能怎么样呢?”亚历山大叹息。
秘银没有再做回答。他一个利落的侧手翻、跳进铺满死藤花的池水中,蹚了几步来到那两个一模一样的昏睡者面前,毫不犹豫地在其中一人身旁躺下,同样陷入到了无意识的昏睡之中。
游泳池畔又恢复了安静,然而紧张与焦虑的气氛却丝毫没有衰减。
宋隐趴在池边观察着池中三人的情况。而担心他会滑进池子里,齐征南寸步不离地守在他的身边。
“这样看是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的。”
亚历山大主动开了口,同时伸手指了指游泳池:“看看那边吧。”
话音刚落,只见游泳池的水面竟变成一片水镜,逐渐显现出一些不同寻常的画面来。
“这是……”曾经亲身体验过死藤水神奇之处的宋隐很快意识到了,水面上的应该就是秘银在沙弗莱意识里看见的画面。
与宋隐之前的体验相差无几——秘银同样也是在水池里“苏醒”过来,同样也看见了那些死藤花飞舞到了半空中。
可是原本躺在秘银身边的沙弗莱与辅佐官,却失去了踪影。
“他们已经先走一步了,不赶紧去追的话,会真的来不及喔。”亚历山大这样轻声说道。
水镜之中,成千上万朵的死藤花悬浮在泳池上空,如同大片黑色鱼群。鱼群下方,泳池中以及一旁的休闲区域,凭空出现了许多人影。有男有女,一片愉悦嬉闹。
“……那是不是沙弗莱?”宋隐伸手指着远处的躺椅上,的确有个身形酷似沙弗莱的男人被美女簇拥。但看衣着,却又并不是今天的沙弗莱。
无论如何,秘银已经快步走了过去、直接伸手触摸。指尖却穿过了躺椅上的男人,如同触碰到了一团空气。
“……那是沙弗莱的记忆。”宋隐已经看明白了,“真正的老沙并不在这里。”
不愧是经验丰富的执行官,秘银很快也明白了这一点,紧接着又领悟到了头顶上方那群死藤花的作用,开始跟随着这些黑色的潮流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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