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梦执行官
知道宋隐最擅长故布疑阵的齐征南,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置身于对方所布下的迷宫之中。
等到彼此都互相暗中观察够了,两个各怀鬼胎的人终于正式对上了目光。
“云实?”宋隐主动走了过来,抬头看着比自己高出半个脑袋的男人。
“你哪位?”齐征南明知故问。
“我是闪蝶啊,闪蝶!”
宋隐撩起假发自带的空气刘海,又摘掉一片美瞳,露出了浅淡琥珀色的眼睛,好像光凭这样就能被人认出来似的。
齐征南在心里嘲笑他近乎谄媚的殷勤,脸上却依旧装作无动于衷:“我们认识吗?”
别装啦,你早就露馅儿了。故作殷勤的宋隐同样在心里冷笑。
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打从他进入这个房间的时候起,这家伙的视线就全程粘在了他的身上。
不过他还是继续出动出击:“丽春楼你要我退出副本,还打赏了我五万块钱!”
再装作不记得就有点假了,齐征南这才“慢慢想了起来”:“抱歉,我最近打赏过的人不少,记得不是那么清楚了。”
给你个台阶下,你还真把尾巴翘上天了?做人要不要这么齐征南啊。
宋隐突然笑出声来:“那可太好了,我原本还以为打赏这么大一笔钱肯定是有什么目的呢。没想到你只是单纯有钱而已。是我的眼界太低了,那就谢谢了啊!”
这小混蛋是准备顺势赖账?
意识到自己要玩脱,齐征南赶紧揪住险些溜走的狐狸尾巴:“我记起来了,你就是那个特别不要命的家伙。那时候是你在直播里问我借五万块钱的,自己说过的话自己忘了?”
“哈哈,这是哪儿的话。”宋隐笑得人畜无害:“只不过我现在穷得叮当响,这不都过来赌一把运气了。诶,话说云实哥你来这里干什么?难道你也缺钱不成?”
他仗着自己此刻一副女孩装束,居然没脸没皮地用起了美人计。云实哥这三个字是百转千回、朗朗上口,叫人耳根酥麻。
齐征南并不是个没见过市面的土包子,各种场合上遇到的撒娇男女,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可这个时候,他却突然回想起很久以前,小小的宋隐也曾有过那么一段跟在自己屁股后头喊“哥哥”的日子。
那时的宋隐刚从度假村被接到齐家当养子没多久,做什么事都是怯生生、小心翼翼的。大人们让宋隐管年长几个月的他做“哥哥”,宋隐乖乖地依了,一口一个叫得软糯。
后来呢?后来是怎么改的口?
齐征南回想起来了——是自己阻止了他、当他的面说讨厌他像个跟屁虫似地跟在自己身后,甚至让他别再总是捧着他爸妈的蝴蝶标本在自己身边瞎晃悠,否则见一次摔一次。
在那之后没过多久,宋隐就不再主动找他搭话了,就算迫不得已,也绝不会再追着齐征南一口一个哥哥。
不过一个称呼的消失并没有真正改变什么——再接下去的十多年里,他们依旧在彼此的生命里占据了重要的一席之地。
第30章 爱的跷跷板
当齐征南结束回忆时,他发现宋隐已经扭头看向了其他地方。
夺走宋隐注意力的,似乎是一个刚刚进入准备室的青年,身材矮小、衣着普通,并没什么气势和存在感。
然而,当看清楚青年的容貌之后,齐征南却一下子愣住了。
怎么会……是“他”?
记忆深处冷不丁地沉渣泛起,齐征南的瞳孔瞬间放大,但很快又恢复了表面上的平静无波。
他主动向宋隐发问:“你在看什么?”
“一个刚在园子里认识的朋友。”宋隐果然冲着那个青年挥了挥手,对方很快也以微笑作为回应,继而快步走了过来。
主动躲避已经毫无意义,齐征南一边在心里默默懊悔着自己有欠考虑的易容决策,一边进一步平复心情,准备随机应变。
三人打了照面,浑然事外的宋隐抢着发问:“你怎么也下来了?不是和沙弗莱等着看我比赛的吗?”
“沙弗莱不放心,让我陪着你有个照应。”亚历山大撒了一个方便的谎言,顺势看向齐征南:“这位是?”
“我的水友爸爸。”宋隐大大方方地表达着对金主的谄媚:“在直播间里打赏了我好几万块钱呢!”
“云实。”齐征南自我介绍,暗中庆幸至少自己的马甲是个全新的代号。
“你好,可以叫我亚历山大。”
矮小的青年向齐征南伸出手来:“其实我的正式代号叫紫翠玉,可我不太喜欢。所以擅自作主请大家称呼我的英文名。”
齐征南点点头,希望这场寒暄尽快平稳结束。
可是亚历山大却一直盯着他的脸:“虽然有些冒昧,不过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这时候否认反倒令人起疑,齐征南干脆撒了个谎:“也许吧,我也算是游乐园的常客。”
“不…不是游乐园。我想起来了!”
亚历山大的眸光猛然一亮:“你长得有点像我的一位执行官朋友,可他已经殉职多年……能不能问问你今年几岁?”
“二十六。”齐征南不动声色,“很多人都说我是大众脸。”
“你太谦虚了,哪有这么帅的大众脸。”
亚历山大笑笑:“我朋友25年前殉的职,当时才19岁……或许你也根本就并不像他,是时间隔得太久、而我又太健忘,记错了他的长相。”
“炼狱的确让人健忘,有时候甚至分不清梦境和现实。”这句话,倒不完全是齐征南的顺水推舟。
而宋隐的关注点却和他俩都不一样:“25年?亚历山大你在炼狱里待了25年?!”
“很奇怪吗?”亚历山大歪了歪脑袋,依旧是一副少年神态:“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急着想要离开炼狱的。这里有温饱有消遣、没有病痛没有衰老,也不会被赶走,留个十年二十年的,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那你在人间的身体怎么办?”宋隐提出自以为最关键的问题:“就算是植物人,也会慢慢衰老吧?”
“会啊,可那又怎么样呢。”
亚历山大依旧微笑着,仿佛早已看透这些沉重的问题:“我的肉身有家人帮忙照看。就算它终将停止运作、灰飞烟灭,但至少在死亡降临的那一刻前,我都将与青春相伴,这难道不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幸福?”
宋隐已经不再讶异了。但他也并没有被亚历山大说服:“你也许很幸福,可你的家人呢?难道就让他们一辈子等着一个不会醒的人?这不算变相抛弃吗?”
或许是意识到这番话有些尖锐,宋隐又赶紧补充:“不好意思,是我多嘴了,你没必要回答。”
“没事,会那么想也是人之常情。”亚历山大表示毫不介意,却又提出了一个跳跃的问题:“你玩过跷跷板吗?”
“玩过,怎么了?”
“人生就像一块跷跷板,一头坐着自己、另一头坐着别人。而游戏的规则是只有一边能获得胜利,你会怎么选?”
“就不能一碗水端平吗?”
“很遗憾,平衡迟早是会被打破的。”亚历山大强调:“必须二选一。”
“那我会选择别人。”
宋隐并没有寻思太久:“如果真有这种二选一的机会,我愿意拿我自己当作代价,去换对我而言更重要的人。”
“即便那人没有了你也不再幸福?”亚历山大追问。
“对啊。”宋隐回答得更轻快了:“你可别以为我是在说大话,恰恰相反,我这才是自私。为别人牺牲这种事,比接受别人的牺牲爽多了,活着却浸泡在痛苦、懊悔和内疚里,这种日子谁爱过谁就去过吧。”
说到这里,他又立刻追加了一句:“不过我好像也没有二选一的必要。反正也没人愿意坐到我的跷跷板上来。”
“那你和我很相配。”亚历山大笑眯眯地看着他,“快点爱上我吧,我会尽力让你爽上天的喔。”
“哈哈哈,亚历山大你好变态……”
宋隐还想再多调侃些什么,忽然感觉到被人不轻不重地捏了捏后颈。
“别再胡思乱想了,” 化名为云实的男人语调低沉:“专心准备比赛。”
——
全部三十七名选手已经集合完毕,墙上的大屏幕中开始播放赌局规则。
即将开始的是赌船上最复杂的游戏——“过三关”。如果刨去赌博元素,将之归为竞技比赛也并不为过。
自发报名的选手们将在三个竞赛副本内展开比拼。每通过一个副本都会淘汰一些人,唯有成功闯过全部副本、并且名列前茅者,才能赢得最后的高额奖励。
与此同时,观看比赛的赌徒们也可以开始下注。但公平起见,比赛不赌单人胜负,也不赌晋级顺序。而是押宝在一些无法人为操控的数据上——比如副本跑动步数、天赋发动顺序、副本通关时长等等。
不仅如此,由于梦境千变万化,不同的场次绝不存在场景重复的可能性。再加上规则允许选手间合纵连横,也增加了比赛的可看性。
尽管从一开始宋隐就打定了主意,一定要抱着云实的大腿一起行动。可当第一关卡公布时,宋隐却立刻意识到“金主爸爸”这次恐怕帮不了自己。
战斗准备室的墙上出现了传送门。选手们被要求逐一单独通过,以便传送到各自不同的起点。
虽然有点不舍,但宋隐还是与“云实”以及亚历山大暂时分别。独自步入副本的一瞬间,青草与泥土的清香扑面而来。
宋隐觉得自己像是走进了水墨画中——脚下平坦的地砖变成了带着苔藓的湿润山岩,半空中飘荡着稠密浓郁的水雾。
与此同时,他还听见了一种奇怪的声音,就好像在不远处有一场盛大暴雨正瓢泼直下。
他循着声音向前走了四五步,一只手突然从他背后追上来,一把将他的胳膊死死拽住。
“小心。”
宋隐愕然扭头,正对上“云实”那张铺着淡淡疤痕、却依旧很帅的脸。
“别再往前走,前面是断崖。”
这时恰巧一阵强劲的山风呼啸而过,如同拨云见日一般,吹开了他们面前障眼的浓雾。
宋隐“嗬”地一声后退了小半步,瞬间寒毛直立。
原来他面前不到一米的地方就是悬崖。悬崖外是深达百米的可怕裂谷,谷底江水湍急,洪流之中又有无数锐利的石笋林立,矛阵一般直指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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