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梦执行官
而更要命的是,当冰激凌滑落到嘴角边的时候,齐征南居然伸出舌头舔进了嘴里,而他的眼睛却始终直勾勾地盯着宋隐。
……宋隐觉得整个人都快要不好了。
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鼓起勇气再喂一勺,后厨的门被推开了,苏铁手里攥着一个玻璃容器走了出来。
“看看这是什么。”苏铁将容器放在吧台上,就在齐征南的面前。
齐征南扬了扬眉毛,有些惊喜:“不是说早就弄丢了吗?”
“也许是缘分还在。”苏铁用了一个玄妙的词语,“前阵子盘点货品的时候找回来的,藏得太好了也不行啊!”
宋隐定睛细看,发现那是一个复古的水晶玻璃酒器,敦实的方形瓶身上纹饰细腻,但玻璃有些浑浊,显然已经很有些年头。
瓶子里存放着大约一半的深红色液体,看上去比较像是葡萄酒。不过即便只从精致的容器来判断,这也不像是商城里的量产酒水——至少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舍得消费的那一种。
宋隐心中已经充满了好奇,他稍稍调整视角,发现瓶身的另一面上贴着两张歪歪斜斜的标签。似乎留有手写的执行官代号。
宋隐最先看见的自然是「焚风」这两个字。而另一张位于焚风下方、老旧泛黄的标签上,则留着另两个依稀可辨的汉字——「暮辉」
听上去像是执行官的代号,却也有可能只是这瓶酒的名字——宋隐想不出答案,干脆直截了当的提问。
苏铁给了他一个有趣的回答:“暮辉的英文是evening glow,通俗地来说就是夕阳或者火烧云。你看,这瓶酒的颜色是不是就像火烧云一样美丽?”
还真是,其实宋隐早就注意到了,这瓶酒的颜色比一般的红葡萄酒略浅些,还隐约透出一点金黄,的确像极了夏日傍晚、台风来临之前的天空。
可是苏铁却又将话锋一转:“但是当年它被贴上‘暮辉’标签的时候,还只是一瓶再普通不过的红酒。炼狱里有句俗话,叫做‘酒和人心,是唯二会变的东西①’。你现在看到的颜色,其实只是时间的馈赠。这瓶酒保存在我们这个店里,已经有二十多个年头了。”
“存酒?”宋隐很自然地追问,“谁存的酒?”
苏铁笑笑:“这个炼狱里还能有谁?和你我一样的执行官啊。”
宋隐愈发想不明白了:“所以?这瓶酒是二十多年前的执行官存着的?那你为什么拿出来给我们看?”
“因为它现在是我的酒。”回答他的人是齐征南,“我花了重金从咖啡馆手上买下了它,所以现在上面才会贴着我的名字。”
“买?存在这里的酒也能卖给别人?”
“能啊,只要你遵守炼狱里的交易规矩。”
苏铁耐心地向宋隐介绍,青羊大道尽头的这家咖啡馆在好几任店主的手上代代相传,开业至今已有小一百年。这日子一长,仓库里就堆放了不少执行官存放在店里的酒水。
绝大部分的执行官因为退休或者殉职离开了炼狱,酒水自然就成了无主之物。
也不知道是从哪一代店主开始,咖啡馆每年都会拿出一批五年内无人认领的陈年酒水来拍卖,一般都是价高者得。而购得酒水的执行官往往会继续将酒瓶寄存在店里——就像齐征南现在做的这样。
“但是也不对啊。”宋隐指出疑惑之处:“如果五年无人认领就会被拍卖掉,那这瓶二十多年前的酒难道不应该早就拍卖出去了吗?”
“一般情况下的确如此,但是这瓶酒很特殊,它原来是非卖品。”
“非卖品?是很贵重的美酒?”宋隐对酒没什么研究,而且他记得齐征南对酒也没什么特别的兴趣。
苏铁摇了摇头:“酒的品质我没尝过,所以也不清楚。之所以是非卖品,是因为这个。”
说着,他指了指瓶子上的标签,正是那令人费解的“暮辉”二字。
“这是执行官的名字?酒的原主人?”宋隐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了,“……他是炼狱里的大名人?”
“曾经是。不过我也只是道听途说而已,算不上什么真相。”
在苏铁听过的版本里,暮辉的确是一位曾经在炼狱享誉盛名的执行官。
如今的执行官能够在退休之前达到五级就已经足以笑傲整个炼狱,六级执行官则属于全球范围内的顶尖精英、屈指可数。而事实上,二十多年前的炼狱甚至还没有六级这个等级的存在——是暮辉以一己之力改变了执行官的评级标准。
仅仅来到炼狱一年多,他就已经稳稳地排进了当时炼狱执行官排行榜的前十名。而排在他之前的那些人,资历最少的也已经入职四年有余。
而据说,当年的暮辉,仅仅只有十七岁。
“十七岁?那岂不就是个未成年?!”宋隐真的很擅长抓重点,“炼狱里明明是不允许未成年人加入的啊,不对……”
他很快又纠正了自己——仅仅几个小时之前,他才刚刚在电视台的候场室里认识了一位未成年执行官,云幂。
“暮辉也是从孤儿院选出来的career组?”他活学活用了这个词汇,并且得到了苏铁的点头认可。
“听说的确是,而且还是特选组内部难得一见的少年天才。”
能够入选执行官就已经天赋异禀了,特选组就是执行官里的精英,而特选组的精英……那岂不是精英的精英的精英?!
回想起云幂那张犹如陶瓷娃娃一般不苟言笑的面庞,宋隐的脑海里旋即浮现出了一个身穿黄袍的面瘫少年,身后跟着一个太监似的辅佐官,接受着其他执行官们的集体膜拜。
可他还是觉得不太对劲——他想象不出“男版的云幂”会把一瓶葡萄酒寄存在咖啡馆里,他甚至有理由怀疑云幂根本不需要吃饭喝水,更不需要这种调剂生活情趣的酒精饮料。
所以这个代号“暮辉”的精英少年,又是怎么会变得如此接地气的呢?
爱讲故事的大叔苏铁很快解答了他的疑惑。
“暮辉一开始进入炼狱的时候,的确是不会哭也不会笑,只能与其他人做最基本的沟通。平时像个自闭小孩,进了副本又完完全全就是一台冷酷无情的战斗机器。
“不过他在炼狱里一共待了五年,结识了一批照顾他、包容他的战友,等到他殉职的时候,据说已经基本上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了。”
“殉职?他是怎么殉职的?”
宋隐心里咯噔一下,虽说从看见“暮辉”这个名字开始到现在不过短短十几分钟,可不知为什么,他还是有一种胸口憋闷的感觉。
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英雄惜英雄”。
“还能是怎么殉职的?副本失败呗。”苏铁苦笑了一声:“不过那可不是什么普通的副本,而是超级大星门,据说自打二十年前发作过一回之后,就再也没出现过了。”
“星门,那是什么?”宋隐的头有点晕,不知道是因为酒劲发作,还是因为今晚的知识点太过密集。
“是一种比超级副本更严重的传说级副本。”
回答他的人是齐征南:“群星之门,就像是一个出现在梦里的虫洞,能够源源不断地将各种各样的偷渡者输送到梦境中来。”
宋隐还是没有概念:“很厉害吗?”
“很厉害唷。”苏铁又给了他们一碟花生:“听说当年的星门事件,牺牲了近百位执行官才勉强完成了任务。虽然没有人确切地看见暮辉是怎么死的,但是在那场战斗之后,炼狱里就再也没人见到过他的身影。不过也有人说,在他失踪之后,他的辅佐官还曾经在炼狱里出现过,但好像程序错乱、失心疯了一样,没过多久也消失不见了。”
“全都是道听途说罢了。”
齐征南打断了苏铁的小道科普,从一旁拿过两个空酒杯,将珍贵的二十年陈酿倒了进去,推了一杯给宋隐。
宋隐对葡萄酒没研究也没兴趣。可好歹听了一大堆背景故事,眼看着酒杯也推到了面前,他也唯有珍之重之地端起来,先摇晃、再嗅闻、最后品尝。
说实话,他并没有品尝出什么特殊的美味来。
葡萄酒就是葡萄酒,入口涩中带着一点果香和甜意,或许因为年份日久的关系而变得醇厚一些,但似乎也不过如此。
但他还是非常努力地假装出陶醉的表情:“好喝。”
“……”从齐征南的表情来看,他并没有相信宋隐虚假的恭维,可他依旧露出了足以被称为“温柔”的表情。
宋隐又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起来,于是揉揉鼻子,强行朝向苏铁转移了话题:“因为酒的主人很有名,所以咖啡馆原来的主人决定当做非卖品,这个我已经理解了。那又为什么会转让给焚风?”
“这还能有什么为什么?因为他是焚风啊。”苏铁笑得豁达,“反正我是觉得独吞这酒太可惜了。有道是好酒配英雄,既然焚风喜欢,那给了他再合适不过——反正不也一样还在我这儿存着嘛。”
宋隐笑着点头附和,又低头看了看杯中那宛如晚霞一般艳丽的液体,还是没忍住感叹:“这么贵重的酒,喝一口少一口,倒给我这个不懂得品尝的人,真是有点浪费。”
“这是‘奖励’。”齐征南却给出了一个令他意外的解释。
“奖励?”宋隐咀嚼着这个新鲜的词儿,“奖励我协助郁孤台战队力挽狂澜,顺利完成超级副本?”
“不,今晚的一切,只奖励你两年前在学校里的勇敢表现,还有你为我提心吊胆的那三天。”
齐征南压低了声音,“那半年的事……我也是刚才才听虎睛提起。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至于那些能力范围之外的遗憾,不必耿耿于怀。”
“什么啊,这种奖励我才不要呢。”
宋隐干笑两声,忽然趴在吧台上,枕着胳膊去看齐征南:“还有,那个不叫奖励,应该叫补偿吧?可要想补偿我这两年来做的噩梦,这一瓶子酒恐怕还远远不够呢。”
说着,他又伸手拨弄着插在玻璃瓶子里的那枝玫瑰花,就像是在挑逗着什么心爱的宠物。
齐征南的视线同样被吸引到了那束玫瑰花上。
天晓得,这可是他提前了好几天就让二虎去准备的,定制标准是“比作为‘炼狱名人’的焚风以往收到的花束还要美丽”。
然而当花束拿到手之后,他反而怔忡起来——花束的确美丽又张扬,但是自己这样做的意义究竟何在。
直到几个小时之前,他亲手将花束送到了宋隐的手上,却又忽然明白了过来——在自己的心目中,只有这样的花束才能够配得上眼前这个灵动又美好的绝妙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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