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龙为粮(第一部 +番外)
朱利安怎么样都睡不着。前一天晚上也没有睡好,他其实觉得有些疲惫,但心里头又急又慌,翻来覆去了好一阵子,就是无法入眠。少年躺在床上望着窗外的月色,心急如焚地等待天明。
怎么会弄丟了呢。
哈尔说了「我相信你不会弄丟」,结果他却…
必需要找回来不可。
朱利安执拗地想着。他摸着耳朵上剩下的那只耳坠,暗暗祈祷自己足够好运,弄丟的东西可以失而复得…
当期待着早晨来临时,夜晚就变得很长。朱利安很少失眠,他通常都是一沾上枕头就一觉到天亮,就算真的有睡不着的时候,他也会整理下笔记,或是做点预习复习。但这次不同,他无法静下心来看书,又睡不着,只能无奈地等。好不容易,远处的天空出现了鱼肚白,他马上就想去敲戴宁的房门,又怕好友还没有睡醒,只能一个人在房间里像只仓鼠似地转来转去。
朱利安一直等到隔壁房间似乎传来了声响才跳下床去敲门。他惴惴不安地等了好半晌才等到戴宁来开门,少年揉著惺忪睡眼,平常齐整的红发翘得乱七八糟,他打了个呵欠才道:「朱利安?怎么这么早…」
「啊…我…我以为你已经醒了…」
戴宁很明显就是刚从床上爬起来的样子,朱利安结结巴巴地解释:「刚刚…我有听见声音…」
「你听见的大概是我踹到墙的声音吧…算了。你回房间去等我一下,我等等去找你。」
「哦,好…」
朱利安看着戴宁转身,房门在自己眼前关上。他垂头丧气地走回自己房间,又焦急难耐地等了好一会,才等到敲门声响起。朱利安几乎是立刻冲过去把门打开,站在门口的戴宁已经恢复了平常衣著整齐的模样。他看着朱利安眼睛下头淡淡的青色,无奈地叹了口气,道:「看看你这没精神的样子,昨晚八成又没睡吧?快走吧,我们去看看大殿下起床没有…」
「说来我一直在想,这样的话…我们是不是要照实交代昨天晚上去了哪?」朱利安一边跟上戴宁,一边有些怯怯地问。闻言,走在前方的少年僵了一下,沉默了好一会才说道:「到时候再说吧,其实照实说也没事…昨天我们才刚刚给艾诺斯挣了一个好大的面子,这点小事…大殿下应该…不至於真的把我们怎么样吧。」
戴宁越说越没底气。朱利安看着好友的模样除了担心戒指找不找得回来以外,心里又多了另一层不安。
亚齐贝尔不跟他们住在同一栋建筑,而是住在魔法师塔的主塔旁,专门用来招待贵客的一个二层楼小別墅里面。两人走出了宿舍大门,沿着结满累累月季花苞的道路往主塔走去,一路上谁都没有说话。朱利安心神不宁,满心都是戒指戒指戒指在哪里,而戴甯则边走边绞尽脑汁,想等会见到大皇子时,该怎么开口才好。他甚至已经开始思考,也许直接把朱利安家的大人的名字搬出来会很有用,毕竟大殿下好像很忌惮那个人…
「真早啊,两位~」
一个熟悉却令人意外的声音在他们身前冒了出来。两人都愣住了,同时停下脚步,就看见狄伦从前方高大篱笆的路口处冒了出来。
「狄伦?」
「你怎么…」
「来来你们还没吃饭吧,这个拿着~」狄伦没有理会他们的疑问,只是自顾自地将手中的两个纸包分別塞两人。朱利安反射性地就接了,他感觉手中的纸包带着温度,一股油炸食物的香味飘了上来。
「这…这是什么?」他傻傻地问。
「早餐啊。」狄伦依旧笑嘻嘻的,而且就这样杵著,没有要走的意思。戴甯跟朱利安对他为何出现在这里有著诸多疑问,但小魔法师现在一心只想着快点去找亚齐贝尔,实在没有那个心情陪狄伦抬杠。捧著纸包,朱利安有些犹豫地说:「谢…谢谢你的早餐,但我们现在,有点忙…」
「对对,我们忙着正事呢,不过早餐我还是收下了,吃了会告诉你感想的。」戴宁点点头,抓着朱利安就要继续往前走,但却被狄伦挡下了。
「嗳、等一下、等一下嘛。」
占卜师拦着两人,表情还是轻松的让人觉得欠揍。「有什么事吗,跟大哥哥说一下嘛,搞不好我能帮上忙呢?」
「丟了东西这种事,还是让上面的人来找吧。」戴宁皱起了眉头,第一次觉得狄伦有些碍事,「你不要闹了,朱利安为了这东西一个晚上都没睡呢。」
「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原来是把东西搞丟了?」
占卜师还是站在前方没有要走的意思,戴宁不耐烦地拉着朱利安想闪过他,但试了两次却都被挡下来。就在脾气不错的朱利安都开始觉得有些不耐的时候,狄伦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件物事,递到他面前。
「好啦,不玩你们了,再玩有人要咬人了~」
他边说还边意有所指地瞄了戴宁一眼,后者原就已经濒临爆发的怒气此时完全炸开,少年高声道:「你要是不挡路就不会被咬!你--」
「戴、戴宁!」
朱利安赶忙扯了扯好友的衣角制止他。躺在狄伦手上的,正是朱利安失眠的元凶,哈尔给的那枚戒指。
「…咦?」
看清楚东西的时候,就连连戴宁都愣住了,他看了看笑意盈盈的狄伦,又看了看他手掌中的戒指,一下子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朱利安不管这么多,他用有些发软的手指将那枚小东西拎起来,仔仔细细翻看了一下。宝石中间的光彩依旧灿亮地流淌变幻著,光凭这点,朱利安就能确定这戒指正是自己掉的那个。
「这…这…真是太谢谢你了!」朱利安兴奋得说话都在颤抖,「你是怎么找到的!在哪找到的?」
狄伦闻言,眯了眯眼睛,笑得像头狐狸似的。「你就別问了,你这玩意差点把一只小老鼠给烤焦了呢。」
「咦?把什么烤焦了?」
朱利安完全没听懂狄伦在说些什么,后者摆摆手,道:「没事,反正你只要知道,谁想打你这戒指的主意,谁就是活腻了就行。」
朱利安似懂非懂地歪了歪头。不过不管狄伦说的是什么意思,对他而言,只要戒指还在就好,其它的根本不重要。他用力鞠了个躬,抖著声音道谢:「总之,总之谢谢你!」
「用说的可没什么诚意啊,小朱利安。你要不要…来点实际的行动?」
「实际的…」
「对啊,例如以身相…」
「你过来一下。」
没让狄伦说完,戴宁扯著著他的手肘,硬是把他拖走了。朱利安疑惑地望着好友,戴甯却只叫他在原地待着,说自己有点事要跟狄伦私下谈。小朱利安听话地待在原地,看着好友把占卜师强行拖到了篱笆后头,自己看不见的地方。
「不要这么热情嘛,我们才认识没两天你就把我带到这种没有人的地方来,太不襟持了。」
狄伦其实没怎么反抗,甚至还有心情打趣。那付嘻皮笑脸的模样让戴宁是又好气又好笑,他轻咳了两声,正了正自己的态度,才眯起眼睛打量著狄伦,道:「这件事…」
「嘿,先说好,」占卜师打断了他,还将双手举在胸前做出投降的姿势,「这件事跟我无关哦,我就是顺手帮了个忙而已。如果是我偷的,我干嘛还回来呢?」
「我什么都还没说你就急忙否认,听起来非常可疑啊。」戴宁哼了声。「你这样我忍不住要把你往坏的方向想了,例如…自导自演…刻意做个人情给朱利安之类的。」
「哦?」
听见戴甯的话,狄伦没有生气,反而饶负兴味地笑了起来。「你倒是说说,我为什么要那么做?」
「想赢得他的好感,这里由还不错吧?」
「哦…这个考虑方向是不错。」占卜师用手指轻轻敲着下巴,做出一副在思考的样子,「小朱利安嘛…的确是很讨人喜欢对吧?长相跟个性都可爱,还很好骗…」
「呵,有我在,你要骗朱利安那还早呢。」
「嗯,有小少爷你在的话,确实是困难一点…唔,扯远了。」
狄伦嘿嘿了两声,顿了顿,接着说:「不管你信不信,总之,这件事真的跟我无关。我说过了吧?星芒在上,我是不说谎的。」
贵族少年没有回答他,只是用那双蓝眼睛盯着他沉默著。狄伦继续道:「不过也许正如同你猜想的那样,我是带着一些目的接近你们的…如果这是真的,我不为了钱、地位、名声、你猜我为了什么呢?」
「你…」
戴甯沉默了一会,才有些犹豫地接着道:「你…对朱利安…」
「嘿嘿,这是你说的,我可没说喔。」
狄伦走了两步贴近戴宁,望着他的眼睛,又露出了那种似乎算计著什么、狐狸般的笑脸。
「不过,不管怎么样,要追什么人,的确就是要不停制造机会靠近他,吸引他的注意力…你说是吧,小少爷?」
…这家伙意外的高啊?戴宁心里乎地飞来这个想法。原以为跟自己一般高甚至稍微矮一点的,但当他靠近时,戴宁才发现,占卜师竟然能低著头看自己。
难道昨天看错了吗?
这个念头在少年心里闪过,但也就是闪过而已,他很快就把注意力重新放回现在的情况上。戴宁握紧了拳头,迎着狄伦的视线望回去,不冷不热地笑了笑,道:「看不出来,你对泡妞还挺有一手的。虽然朱利安不是个妞。」
「多谢夸奖。」
两人又互望了好一阵子,戴甯沉默了一会后,忽然轻轻叹了口气。
「…其实,我觉得,你还是不要打朱利安的主意才好。」
「嗯?为什么?」
「我觉得朱利安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我猜吧…大概就是他们家的那位大人。」戴宁撇撇嘴,继续道:「你是没见过,但是他家那位大人…也就是他目前的资助人,可厉害了。我也说不上来厉害在哪里,但总之他就是给人这样的感觉。而且,他还非常的宠朱利安。朱利安不常提他,但每次只要聊到跟他们家大人有关的话题,他就会露出非常崇拜又幸福的表情,还会脸红。他自己大概没什么自觉,但我在旁边看得比他自己要清楚多了。」
「呣~。」
狄伦没有回答,只是盯着他瞧。戴宁耸耸肩,道:「反正,你要试就尽量试试,不过我觉得你不会喜欢最后的结果的。」
「哦…喜欢的人啊…是这样啊…」狄伦抿著嘴笑,视线望着其它的地方,思考了片刻后,忽然又将目光转到戴宁身上。
「那,小少爷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呢?」他问,「你这是提醒我省省力气吗?」
这听起来似乎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问题,但戴宁却愣了一下。
我为什么要说?
我…
他也说不上来。但是心里有一种奇妙的、有些堵的感觉。就是想打消狄伦追朱利安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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