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你的龙!
祝昀占在卧室门口犹豫片刻——相框和相册还摊在床上,让他有些莫名的畏惧。就在这时,白似乎觉察到他的心思,轻轻牵着他,往另一方向走去。
餐厅里临时摆放的拼装床不大,浅灰色的被褥胡乱堆着,被窝已经凉透了,如果祝昀没有做过信息素脱敏,一定能闻到铺天盖地的青草香气。
白轻推着他坐到床上,轻声道:“睡这里。”
“你呢?”
白停顿了一会儿,道:“我去你卧室。”
他站起身,却感觉衣角被拉住了。祝昀一言不发,指间倔强地拽着那点布料,单是沉默地望向他。
撞上那双澄澈的黑眼睛,白呼吸微窒,旋即心底一片柔软:“好,我不走,我陪你睡。”
“谁要你陪了?明明是我陪你。”话虽这么说,祝昀老老实实地让出了身侧的床铺。
小床要躺下一个成年男子都很勉强,他俩挤在一块儿,简直满床都是手手脚脚。换了好几个姿势,还是别扭,白半撑起身:“要不我还是……”
祝昀一把按下他的脑袋,很霸道地将人搂在胸口:“想都别想。”
搂在一起后,床倒是不显得那么小了,甚至还有些说不出的温馨。
祝昀开始时只是揽着背,慢慢蠢蠢欲动,手指向下滑去。抚到尾椎的时候,他来回磨蹭了好几下,声音似乎挺失望:“还没长出来啊。”
白说:“嗯。”
祝昀有些不解:“明明我已经很喜欢你了啊。”
白小声指责:“你都不让我睡卧室。”
祝昀:“……”还不是因为你恃宠而骄!拿信息素勾引他也就算了,居然还敢假孕争宠?
见他不说话,白胆子愈发大了,往他怀里钻了钻,撒娇似的哼哼唧唧:“这么久了,尾巴还没长出来,你得加油更爱我一点呀。”
祝昀被这样子的他萌得简直没办法,心中长叹,还能怎么样?还不是得宠着他啊!
第二日天蒙蒙亮,祝昀醒转时,整个人都趴在白身上。他轻手轻脚地爬起来,准备去浴室洗漱,谁知白也睁开了眼。
“你再睡会儿。”祝昀冲一旁睡得四仰八叉的小蜥蜴努努嘴,“喏,学学人家。”
白挠挠头,盘腿坐起来:“不睡了,我帮你开车。”
两人洗漱完毕,换了身深色的衣服,却发现破天荒的,懒觉大王许覃同志竟然也早起了。
他穿着身剪裁利落的黑色风衣,头发扎得整整齐齐,正优雅地端着一杯早餐茶。见他们走出房间,举杯致意:“早啊,祝小昀,要我帮你开车不?”
祝昀:“……”司机是突然变成了什么他不知道的新时代热门职业吗?
最终,按照先来后到,开车的光荣任务还是落在了白身上。
祝氏茔园地处偏远,位于一座古村落附近。据说是清末选定的一处风水宝地,特殊时期被翻掘过一次,祠堂被烧,墓地也荒废了,直到近几十年才重新买了回来。
那村子曾是祝家发家地,不过早已经没了什么亲戚往来。村庄方位挺偏,以前不通公路,只能坐小船从水路进。
这附近的羊肠小道弯弯绕绕,即使现在有了gps,还是经常指错方向。
“前方五十米,左转。”女声温柔地提示。
靠着车窗小寐的许覃睁眼一看,立刻清醒:“欸等等,这里不能转——”
还没等他说完,白已经一脚踩下油门,直直错过了路口。
“……那是条没修完的断头路。”许覃有点懵,“怎么,你也知道?”
“啊,没有啊。”白一脸无辜,“刚没注意听,正好错过了。”
“是……吗?”
祝昀迷迷糊糊也醒了:“怎么?”
“没事。”白瞥了眼后视镜,柔声道,“还有半个多小时,再睡会儿吧。”
一开口就精确地说出了时间,白似乎对此地非常熟稔……许覃皱着眉,欲言又止。
祝昀什么都没有察觉,稀里糊涂地唔了一声,接着闭上眼睡了过去。
许覃心绪烦乱,抬头就见白正透过后视镜望向自己。
“怎、怎么了?”
白收回视线:“没事。”
私人陵园除了安排守墓人,还雇佣专人定期打扫,十分清洁整齐。因此,所谓扫墓也只不过是走个过场。
几人提着东西往里走去,园内冷冷清清,冬青树拉长了影子,颇有几分寂寥之感。及至走到祝昀父母合葬的墓碑前,祝昀半跪着,掏出香烛线香,昨晚蒸好的糕点,还有杂七杂八一些果品。
“要烧东西吗?”许覃有些担心他,小心翼翼地问,“要的话我额外备了一些元宝纸钱。”
祝昀摇头:“爸妈不喜欢这个,陪着他们聊聊天就行了。”
香烛燃起,祝昀先拜了三拜,将线香递给白:“你也去。”
白似乎愣了愣。许覃在旁看到这一幕,微微眯起双眼——祭拜先祖是件大事,祝昀这么做,或许已经默认了白的身份。
白认真拜完三次,祝昀示意他把香插进香炉里。这时,许覃方才上前,双手合十,闭眼问候了两句。
摆放好物品,许覃道:“你陪叔叔阿姨单独说会儿话吧,我们去旁边等你。”
祝昀盯着那方墓碑出神,心不在焉地说了声好。
两人走远了,祝昀扶着围栏慢慢坐下,头顶的天空是灰蓝色,白云苍狗、瞬息万变。
他轻轻笑了一声:“妈,你还记不记得,你以前总担心我单身一辈子?”
他顿了顿,神色略带羞赧:“我找到了一个很喜欢的人。他说会一直陪着我。您俩就别担心啦。”
风拂过冬青树,枝桠刷刷作响,轻柔地擦过他的肩膀,像是温柔的回应。
祝昀望向两人离开的方向,轻声补充:“就算他是骗我,我也很开心。”
这样的话,如果被白听到,恐怕又要说他瞎想了。但是,不论白表现得多么温柔体贴,祝昀总觉得心里缺了一块,莫名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也许是幸福来得太突然,倒叫人心慌意乱。
“或许是因为我的原因吧,”祝昀仰起头,感受微风拂过鼻尖,“我应该学着相信他。”
另一边,许覃和白沉默站在石阶边缘。许覃掏出一支烟点上:“要么?”
白摇摇头。
许覃吐出一口烟,缓缓开口:“有一个问题,我想了很久,或许只能来问你。”
“什么事?”白问。
“我想知道,祝煜的死……和许诺,不,和你们这些人,有什么关系?”
此言一出,陵园里顿时一片死寂,温度骤降,似乎连过往的风都被凝结成了冰霜。
白没答话,但许覃能看到他森冷的瞳孔不断收缩,慢慢呈现出可怖的竖瞳形状。
他下意识后退一步,尬笑两声:“喂,别这样看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才问你的啊。”
“嗯,”白缓了缓情绪,抬起眼说,“那你说说看,都猜到了些什么?”
“许诺不惜篡改记忆,也想逼我彻底忘了祝煜。如果只是为了宽解我,他不会用这么极端的办法……”许覃停顿片刻,“前几天我记起来了,他恳求我的最后一句话。”
“他拦着我,求我不要去参加葬礼。”许覃道,“我猜想,或许这才是他的真正目的呢?”
“五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如果我去了葬礼,又会怎么样?”
白静静看了他一会儿,淡淡道:“会死。”
许覃愣住。
“大概,会死。”大概是他的表情太难看,白没什么诚意补了一句,虽然并没能起到安慰的作用。
白说:“唔,其实告诉你也没关系。对于我们这类人而言,你和祝煜一样,身份非常特殊。”
许覃哑声道:“什么意思?”
“许诺把你保护得很好,你不知道也不奇怪。”白随意地扫了他一眼,“你听说过……引路人吗?”
等白慢悠悠科普完知识,许覃脸色有些发白,半晌道:“那你一直跟着祝昀,难道他也是……?”
白似乎不太喜欢这个问题,简短地吐出一个字:“不。”
许覃没再纠缠,换了个话题:“所以他哥哥的死不是意外……”
“不是,”白说,“当时我一直负责华北地区,事发后才调来南方,但也做了些调查。”
——调职后,他当然来过这处陵园,甚至不止一次。也就是在这里,他第一次看见了前来祭拜的祝昀。
白收回思绪,继续道:“名为‘毒牙’的偷渡客团伙杀死了引路人祝煜,他们以此为乐,甚至经常出现在葬礼现场,去欣赏流放者悲痛欲绝的模样。”白打量了一下许覃周身,“你身上都是许诺的气味,倘若被他们发现……”
嗜杀的‘毒牙’发现了一个新的引路人猎物,结果恐怕不言而喻。
许覃神色变换:“五年前,许诺和我反目成仇,也是因为……”
“他很弱,所以也更谨慎,”白说,“他排挤你、逼迫你离开。即使‘毒牙’发现许诺偷偷混进许家,大概也会认为,他是为了争夺家族财富——因为鸠占鹊巢的流放者并不在少数。我不评价这种行为,但最直观的结论,是你还全须全尾地活着。”
“原来是这样,竟然是这样。难怪你当时劝我……”许覃哑声道,“可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
“你会信吗?”
许覃回答得干脆:“会。”
白一反先前的冰冷态度,突然笑了笑:“你这么信任他,那只小蝴蝶应该会很高兴。其实,真相一直在你眼前,如果你肯相信他,迟早都会发现。反之,即使我说了,你也只会以为是我们合伙骗你。”
许覃没有辩驳,沉默片刻,皱眉道:“那……祝煜的流放者,又是谁?”他脑中第一时间闪过的,是余应绶的脸,但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如果那人不对劲,许诺一定会警示他……
“不知道。”白说,“直到祝煜死后,我们才确认了他的身份。他身上残余的气味非常陌生,那个流放者甚至没有出席葬礼。据我们初步判断,或许对方也已经死了。”
“好。”许覃点点头,犹豫道:“你不准备告诉祝昀?”
“不。”白简短回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