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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我说了让你回来。”第三遍重复的时候, 能听得出来态度明显没有先前那么好了。
　　邢霄感觉到搂在他腰间上的手又环紧了几分。
　　被抓现行，更多是心里上的过意不去。
　　但反抗又反抗不过。
　　徒劳挣扎的时候，邢霄感觉到对方突然凑近。
　　“再动一下我就在这儿抱你。”
　　听到这句话之后，邢霄立马老实了。
　　“每次都要我吓唬你才肯乖？”
　　“……”
　　两个人虽然是纠缠了半晌, 但所有伤员都是躺在隔间里的，只能听见争吵, 看不见到底发生了什么。
　　老老实实跟着希尔回到尽头病房的时候, 医疗托盘里已经扔满了染血的纱布，病床上的少年紧蹙着眉。
　　“炎桉，这是邢霄。和他打个招呼。”
　　邢霄抬起头，细细的打量着对方。
　　就是刚才那个…叫希尔哥哥的少年。
　　眉目清隽, 哪怕眉目蹙成这个样子, 都好看的很。
　　纤细的四肢, 和细腻的皮肤, 完全不像是长时间在军队里生活的。
　　能在舰队当医疗兵，年龄至少需要在二十三岁以上。
　　但面前的人看起来不过十八.九岁的光影，朝气中带着点儿稚嫩，和实际年龄有些不符。
　　“邢霄？”听到这个名字之后，少年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对，邢霄。”希尔又重复了一遍。
　　“他不是早就——”
　　少年没说完，先一步迎上希尔锐利的目光，及时闭了嘴，“抱歉艾德里安上将，刚才太激动了。”
　　“没事。”
　　在人前还是会用敬称。
　　说明“哥哥”这个称呼, 只是私下里会使用。
　　但哪怕是私下，都足够令人遐想许多。
　　“您好。”邢霄沉默了很久，最终还是开口打了招呼，努力的扬起嘴角，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吓人。
　　“您好您好，抱歉，刚才激动了。”
　　炎桉忽然想起来，当时替他诊断的时候希尔说过，是从温顿俱乐部逃出来的。
　　只是七年未见，容貌不会是一成不变的，以至于一时间没有认出来。
　　“前几天帮您检查过身体，再往前……也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我。”
　　“抱歉。”邢霄还是完全没有印象，只能歉意的笑了一声，“我以前记性不太好，不过以后就认识了。”
　　“也是，以后有的是时间接触。”“我的名字想必你已经知道了，我在艾德里安上将的舰队里工作，这次不小心受了点儿伤，让您看见我这幅狼狈样了。”少年说完之后，有些不好意的笑了笑。
　　带着这个年纪特有的感染力和亲和力，令人赏心悦目。
　　邢霄也跟着笑了两声。
　　“好了，我去清点燃料物资，待会儿让图勒过来陪你。等你入睡之后，我们就该启程了。”希尔及时打断了这场谈话，准备起身。
　　“上将慢走。”少年也不多做挽流，说完之后，又试图用受伤的手臂冲着邢霄挥了挥手。
　　邢霄也跟他道了别，才跟在希尔身后，一起出了医疗站。
　　走出医疗站的时候，希尔突然在角落里停住脚步。
　　邢霄依旧在看路，直到撞到对方身上的时候，才意识到对方停了。
　　“你不太喜欢他？”希尔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
　　“怎么可能？看得出来是个很有活力的孩子，为什么会觉得我不喜欢？”邢霄几乎是即刻否认道。
　　“欲盖弥彰。”
　　“……”
　　“不喜欢可以直说，我又不会强迫你。”
　　“不过，很多时候我真的挺好奇你的想法。”希尔说完之后没急着走，而是直接倚靠在背后的墙上。
　　“往昔之事我一直没怎么说过，毕竟我一面之词想必你也不信，白费口舌。等日后有机会做恢复手术，让你自己选择接不接受。”
　　“而且很多时候你躲我，避我，陌生人至少还会相敬如宾。但有些时候，比如刚才，又觉得你心里有我的。”
　　“……”邢霄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躲避是因为畏惧。
　　但关怀…大抵是出自于人类本能，或是内心深处的某些封存的记忆，又或者是别的什么。
　　“每个人都会有矛盾的时候，我也一样。每次我一再再告诫自己要尽可能温和一些，但每次见着你躲开我的时候又会跟疯了似的，完全克制不住想去强制挽留。但冷静下来以后又觉得愧疚，如此反复了很多次，我觉得再这么恶性循环下去误会会更深，所以有必要和你谈谈话。”
　　说这些话的时候，希尔依旧十分平静，感受不到情绪上的起伏。
　　“习惯性躲避我，原因是什么？”
　　邢霄沉默良久，才开口，“倒也没什么，如果真是要说，就是有点惧怕？”
　　“毕竟突然有人跟你说，你们是合法伴侣，但你完全不认识他，你肯定也很难接受吧？”
　　听到这个回答，希尔还真的思考了一下。
　　“如果各种证件都拿得出手，并且我知道自己有缺失记忆的情况下，我一般还是选择相信一下，并且尝试和对方相处。”
　　“毕竟如果真是如此亲密，肉.体肯定会有记忆。”
　　“……”
　　“还有什么原因？”希尔继续问道。
　　还有就是很多时候太粗.暴了。
　　当然，这种粗，暴并不单单指的是两个人之间发生冲突，对方强制一般的解决措施。往往还伴随着别的什么。
　　不可言说。
　　再者就是第二性别，导致对alpha这种生物，既渴望，又惧怕。
　　“没什么。”邢霄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那刚才，可以理解为你在关心我吗？”“能直接踹开带验证锁的门，能把我扶起来。甚至还一路跟踪过来偷听。”
　　“……”说实话，邢霄自己都觉得他今天有点…不太正常。
　　“还是觉得万一我死了，庇护所倒塌，会关系到你的安危？”
　　“不是的。”邢霄连忙否认。
　　“那就是在关心我了。”希尔往自己脸上贴金的本事倒是一套一套的。
　　“估计你也不好意思主动问，我就直接回答了。吃药是因为心脏问题，天生的，尤其是这种极端环境里，发病几率会高一些，一般过了药劲儿就没什么事儿了。从小就是这样，第一次你被吓着的时候，和刚才的反应一模一样。只不过那个时候你搬不动我，就知道坐在我身边哇哇大哭。”
　　“注射的针剂就是让胃部休眠，这样可以靠着营养剂和压缩片生存。长期出行任务的军官基本都会一定程度上的改造身体机能，才能更好的适应各种极地环境。毕竟任务中我们是最不能倒下的。当然，坏处就是如果正常进食，会造成胃部出血，严重的甚至死亡，不过偶尔吃一些流食问题不大。还有就是会造成胃部萎缩，年纪大了以后伤害是无可逆转的。”
　　邢霄听完之后有些哑然。
　　抛开他的私人感情去看希尔，绝对是个称职的联邦军官。
　　而且这么说来，应该和对方很早就认识了。
　　虽然什么都不记得，但邢霄能清晰的感觉到，提起往昔之事的时候，对方的语气明显轻快了不少。
　　“还有刚才，听见我和别人说话的时候是什么感受？”“我指的是，听见他喊我哥哥的时候。”
　　“没…没什么感受。”
　　话是这么说，但那个时候跟被当头打了一棒似的。一时间脑子里闪过无数种想法，整个人都是蒙的。
　　“真没什么感受？可我当时明明看见你下意识攥紧了衣服，耳朵恨不得贴到隔间的帘子上，真以为我不知道？”
　　突然被点破，邢霄一时间是整个人都有点儿颤抖。
　　“和他是表亲。”邢霄的所有反应希尔都能一一捕捉，见此及时补充道。
　　“不信的话我去开个血缘关系证明。”
　　“怎么可能不信。”邢霄说完之后试图扬了扬唇角，以此掩饰。
　　虽然是表亲……可那个时候希尔哄着小少年吃药的语气…和跟他讲话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而且那个小少年很明显十分了解希尔。
　　不仅仅是医患关系，和上下属之间的了解。
　　“还是觉得我对你的态度甚至不如对别人温柔，有落差感？”
　　“……”
　　邢霄甚至想检查一下对方身上有没有什么读取思想的设备。
　　希尔见他不说话，直接张开了双臂，示意他过来。
　　邢霄没有动。
　　的确有落差感。
　　但邢霄也清楚，很大一部分也是因为他自己的缘故。
　　从一开始，他也拒绝和对方交流，把能激怒人的话全说遍了。
　　要是态度能好才鬼。
　　希尔很耐心的抻着双臂，等着他过来。
　　然而等了半天，等来的倒是通讯器响了。
　　希尔接通通讯之后，安安静静的听着对面讲话。
　　末了，才回应了一句，“知道了，马上过去。”
　　放下通讯器之后，希尔才将目光重新转向邢霄。
　　“抱歉，我先回医疗站一趟。帮忙手术确认签字。”
　　“是帮你表弟吗？”
　　“嗯。”希尔知道他不太喜欢，故意没指明是谁。
　　不过既然问起来了，也会老老实实承认。
　　“签完字我就直接回战舰检查物资，快要出发了。晚饭还是会直接传送到房间里，晚上早点休息。”
　　声音柔和了很多。
　　但不管再怎么柔和，在邢霄听起来都不如刚才哄着别人吃药的时候温柔。
　　莫名的，邢霄突然冒出来了一点…不该有的念头。
　　想在对方皮肤上最显眼的位置，留下一点痕迹。
　　不是隐藏在衣服之下，而是让所有人都能看见的地方。
　　邢霄知道这个念头……十分荒谬，没得由来。
　　“等，等等。”邢霄最终还是开了口。
　　“怎么了？”希尔驻足，转身回头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