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门男寡
尤妈妈坐在沙发上,她看着尤铭走过来,脸上露出笑容,眼眶中却有泪水在打转,她抓着坐在一旁的江妈妈的手,不停地说谢谢。
“亲家母,这都是我该做的,小铭现在也是我家的孩子,你就不用跟我说谢了。”江妈妈温声细语的安慰她。
尤妈妈用力点头:“小铭从小就乖,无论在外面受了什么委屈,回家都是报喜不报忧,都是我和他爸没用,是我们当大人的没用。”
“妈。”尤铭走过去,坐到尤妈妈身边,揽住她的肩膀,让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上,“我没有报喜不报忧,我没受过什么委屈。”
尤妈妈:“你看看,他就这样,越这样,我们就越放心不下。”
江妈妈笑道:“当父母的都这样。”
她想起自己的儿子了,那个独来独往,不爱跟人交际的儿子。
江妈妈的眼角也有了泪。
尤妈妈哭够了,才话题一转,一脸凶狠地说:“你奶奶他们又来了,让你爸过继你大堂哥。”
尤铭和江妈妈都被尤母的跳跃性发言吓了一跳。
尤妈妈一反刚才虚弱的样子,怒气冲冲地说:“他们就盼着咱们一家都死了,他们好抢咱们家的钱,我看你爸的样子,又想拿钱把这件事糊弄过去!本来生意就不好!哪儿还有钱给他们?”
“买房的钱找你爸要,娶媳妇的彩礼也找你爸要,去年说你堂弟上大学没车,还让你爸把谈生意才买的奔驰给了你堂弟,这回可好,想逼我们过继你大堂哥!”
尤爸爸和尤妈妈苦出身,都很节俭,十年前买的车都还在开。
好不容易下狠心买了接近两百万的奔驰S级混动,结果尤妈妈一眼没看牢,就被那边忽悠了过去。
尤妈妈咬牙切齿:“上回他们来,我就该拿把菜刀把他们都砍了!”
第6章 006
尤妈妈不是没干过拿着菜刀砍人的事,当年尤铭的大伯找尤爸爸要彩礼钱,就被尤妈妈拿着菜刀追了两条街。
为了尤家这点家产,老家的亲戚想了千奇百怪的办法。
过继是最老的,最符合老家传统观念的办法。
尤铭的老家是个小乡村,交通闭塞,重男轻女,守着不知道流传了多少年的规矩。
尤爸爸算是老家飞出的金凤凰,他挣了钱以后,给老家修了路,修了学校,但这些还不够,老家的人恨不得尤爸爸把钱全部拿出来,挨家挨户的分给他们。
无论尤爸爸做了些什么,都得不到他们一句夸赞。
要是哪里不合他们的心意,他们就大骂他没有良心,去了大城市就看不起他们这些乡里人了。
尤铭还记得小时候自己回老家,他穿着父母精心给他准备的小西装,小皮鞋,那时候他还期望着老家的堂兄弟们会跟他成为好朋友,他甚至给他们每个人都准备了礼物。
但是他去了老家,才发现不是那样的。
堂兄弟们嘲笑他是瘸子——他当时被摔了一跤,脚腕崴了,走路有些一瘸一拐。
然后他们扒了他的小西装,脱了他的小皮鞋,抢走了他带来的玩具,和爸妈给他的零花钱。
他还记得大堂哥对他说:“我妈说了,你活不了几年,等你死了,你家的钱都是我的!”
大堂哥威胁他:“你要是敢跟你爸妈说,我就打你!”
那时候大堂哥长得比同龄人都要壮,尤铭只能仰头看着他。
但尤铭还是对父母说了,结果是尤父尤母带着他当天就离开了老家,然后他就再也没有回去过。
他永远记得大堂哥看他时的目光。
好像他是鸠占鹊巢的杜鹃,大堂哥才是那只被他挤下巢穴的喜鹊。
那是尤铭童年时期感受过的最强烈的恶意。
在大堂哥的带领下,老家的堂兄弟们都不喜欢他,明明是血肉相连的亲人,却还不如陌生人。
尤妈妈咬着牙说:“你爸总是这样,狠不下心!”
尤爸爸是老家那个年代学历最高的人,兄弟们读了小学就没读了,只有他读到了高中。
家里所有人都告诉他,他之所以能读到高中,是因为兄弟们主动放弃了读书的机会,兄弟们牺牲自己成就了他。
所以尤爸爸一直觉得自己亏欠了兄弟们。
他几乎花了自己半辈子的时间去做补偿。
江妈妈忽然说:“小铭好好的,怎么就说到过继了?”
就算在乡里,过继也是家里没孩子的才过继。
尤妈妈撇着嘴说:“从小铭出生后就这样。”
“他们说小铭身体不好,等他大堂哥过继过来,就能帮老尤做事,还说等以后能照顾小铭。”尤妈妈哼了一声:“放屁!就是图我家的钱,江姐,你不知道,我生小铭的时候大出血,切除了子宫,从那以后,他们就想逼着老陈跟我离婚,再娶一个。”
江妈妈关切地说:“亲家公不是那种人。”
尤妈妈柳眉倒竖:“反正我家的钱都是小铭的,他们想都不要想,要是老尤犯浑,我就杀了他再自杀,谁也别想抢我儿子的东西。”
尤铭连忙说:“妈,钱是很重要,但在我看来没有你和我爸重要,爷爷奶奶已经过来了?需要我回去一趟吗?”
尤妈妈瞪他:“你回去干嘛?你回去了,他们还真觉得自己是个人物了。”
江妈妈连忙换话题:“亲家母,这样,吃过饭你跟我一起走,咱们去美容院做护肤,昨晚护肤再去逛商场,行不行?我看好几家店都上了新包。”
尤妈妈很节省,有钱也不愿意花,还是尤铭在一边说:“妈,你不花钱,到时候钱又进了大伯他们的腰包。”
尤妈妈果然脸色一变:“他们想得美!江姐,我待会儿跟你走。”
其实尤家跟江家的情况很相似,虽然尤家家产不像江家那么丰厚,但是对普通人来说也不少了,江家的独子死了,尤家的独子从小就是个病秧子,在很多人眼里也跟死了差不多。
所以江家有江霖虎视眈眈。
尤家有一堆操心亲戚各怀心思想分一杯羹。
在巨大的利益面前,血缘似乎都变成了笑话。
江妈妈说话温声细语,为人优雅矜持,但意外的跟尤妈妈很谈得来,两人很快就商量好了要去做什么护肤套餐,她们连晚饭都决定不在家里吃了,要去商场新开的饭点吃,吃完就能开始护肤和购物。
尤铭原本提议过去帮她们提包,被否决了,尤铭就只能留在家里看看书,或是在周边走一走。
无所事事的尤铭去书柜里找了一本书,躺在沙发上看起来,手边放着一杯热牛奶,阿姨还关切的给他拿了一张薄毯,下午的阳光更好,他看会儿书,转头就能看到落地窗外的花园。
阿姨也很喜欢他,还给他拿了自己亲手烤的小甜饼,又香又脆又酥,尤铭笑着跟阿姨道谢。
躺了没多久,尤铭就有些困了,他把书放到一边,盖好薄毯,准备眯一会儿再起来。
就在尤铭闭眼的时候,落地窗外,忽然出现了一张扭曲的笑脸。
尤铭睡着了,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很舒服,很放松,但他总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他的脚下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那东西一会儿柔软,一会儿尖锐,柔软的时候很舒服,尖锐的时候有些疼。
迷迷糊糊之间,尤铭忽然从睡梦中醒来,他还没睁开眼睛,却觉得自己的脚确实有异动,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脚上游走……像是——手?
难道有人在给他按脚?
尤铭睁开眼睛,看到的确实一个奇形怪状的东西蹲在他的脚下,爪子还捧着他的脚。
尤铭沉默的看着“它”。
“它”也看着尤铭。
这个奇怪的东西显然不是人,它有杂乱的头发,覆盖了全身,它的皮肤是黑的,穿着黑色的袍子,眼睛没有瞳孔,白中泛青,嘴唇不能完全包裹住牙齿,露出了一口尖牙。
尤铭看它的第一眼想的是——它一定很久没有洗过头了,覆盖全身的头发看起来又脏又油。
“你能看到我?”它忽然凑近了尤铭。
尤铭心脏一紧,但表面上却很沉稳。
它似乎很高兴:“我就知道!他们说的没错!”
尤铭沉默着。
它连忙回到刚刚的位子上,重新捧起尤铭的脚,一双白眼盯着尤铭,说话的时候露出猩红的舌头:“我在给你按脚!”
尤铭:“……我看出来了。”
它兴高采烈:“我问过了,他们都说你能左右‘他’的意思,你能跟‘他’说,让我加入‘他们’吗?我很厉害,我还差一点就能吞噬两百年以上的厉鬼了!”
尤铭想到自己唯一认识的鬼:“你说的他,是江予安吗?”
它又瞬间蹿到尤铭面前,想要捂住了尤铭的嘴,尤铭连忙自己捂嘴,它放下手,像人一样伸长脖子左顾右盼,确定没鬼以后才松了口气,它惊恐地看着尤铭:“你不能直呼‘他’的名字。”
尤铭:“那你直接去找他,不是能有效率吗?”
它看上去有些泄气,可怜兮兮地说:“我去问了,他们都说‘他’身边的鬼全是千年以上的厉鬼,我还差八百二十一年零三个月九天才到千年。”
它又说:“我很会按脚的,我还会修脚!你把袜子脱了,我给你修!”
尤铭拒绝到:“不用了,谢谢你的好意。”
“您不要跟我客气。”它抱着尤铭的腿,要去脱尤铭的袜子,尤铭想把自己的腿抽|出来,鬼魂的力气显然不是他能够与之抗衡的,就在一人一鬼的拉锯战中,室内的气温忽然降低了。
这只要给尤铭修脚的鬼惊叫一声,凄厉又刺耳,尤铭只感觉有一阵风刮过,那只鬼就贴在了玻璃上,动弹不得——与其说是贴在玻璃上,不如说是被什么定在了玻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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