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高赦免 上
闻人诀表现的很耐心。
紧闭着双眼,前野下巴半抬,喉结滚动,话语出口前,又再三犹豫。
终究,还是狠下心,艰涩道:“潘之矣在哪里?”
闻人诀怔了下,嘴角上挑,轻缓道:“十三王城中。”
“是他?”下垂着的右手不自觉抖动,前野小心掩于身后。
闻人诀点了点头,想起人看不见,又出声道:“嗯。”
眼睑颤动,前野半抬着的脑袋慢慢垂下,似哭似笑的发出两声呵呵,又自言自语般问了句:“为什么?”
要说权势地位,潘之矣都有,占佩对他很是重用,自己对他,更是看重栽培。
若他是计较所谓第一谋士的称呼,自己的年纪大了,早晚这个位置都是他的。
闻人诀没发出声音,双臂抱胸,他歪着脑袋,看前野站在原地,一个劲摇脑袋。
这模样,倒比之前发现自己身处绝境还要悲伤。
“难怪,难怪。”像是忘了身前还有闻人诀这个人,前野自言自语了会后,又自顾自后退两步,目光下垂着,在占佩的尸体上停留了会,又默默扭头去看遍地的尸首,有热泪,从他脸颊滑落。
闻人诀默不作声的看着。
他身后百号亲卫如同插进地面的刀,毫无气息。
踉跄出几步,前野最终停下。
闻人诀左右看着,脚下小心避开那些尸体,跟上前两步,目光同样落在那些尸体上,温和问了句:“你早有猜测了?”
否则为何直接问潘之矣的行踪呢。
“从见到你的那刻……”悲哀神色消失,前野眸中再无任何感情,很是淡漠的回头看着闻人诀,“环环相扣,这手段,我是熟悉不过的。”
有些自嘲的语调,他只是,从没有想过……
“知道在风城拦截,更清楚我们会来找张寿,其实早从暗杀江柏奉失败开始,我们就该警醒,可是,我把这一切都当成单独事件而没有串联起来看待,这是我的失误。”
像是完全放下了,前野眸中虽然无光,可面上,居然露出了些笑容。
目光依旧没有落在闻人诀脸上,他背对着人,看着已经完全升起的太阳,把自己心中理出来的猜测说出:“暗杀江柏奉的消息是潘之矣说出的?”
闻人诀淡声:“是。”
“他跟江柏奉是什么关系?”
闻人诀浅笑:“他是江柏奉埋在你们王区的棋子。”
潘之矣没有反应,只是停顿的间歇久了点,“他是何时追随的您?”
“你们让他来我王区拖延我后。”很是耐心的,闻人诀知无不言。
“谢谢您,我明白了。”
到底是顶尖谋士,问的几个问题都恰在关键点。
“最后两个问题。”前野转过身来,直视闻人诀:“这样的一个人,您会信任他吗?”
“为什么不呢?”闻人诀眯起眼睛。
“您刚才问我想不想活,可您,真的打算让我活吗?”
闻人诀沉默。
“您的恶趣味还真是奇怪。”笑容慢慢变得真实,前野走到占佩身旁,低腰捡起人刚才用来自尽的手枪,握在手心捏紧。
抬头平静笑道,“您要留下潘之矣,就不会让我活。”
“很抱歉,不能满足您的恶趣味了。”抬起手臂,前野闭眼。
“嘭!”
遍地青色尸首前方再添两具,有风起,黄沙在地上翻滚,迷蒙了天地。
闻人诀洒脱转身,对身前静默着等待他的亲卫下了命令。
“走吧,去十三王城。”
第256章 闲庭信步
几位亲卫单独带着占佩的尸体回去找炎振,闻人诀则带着剩下的人马赶往十三王城。
在王城临近的山坡上停下休息,他等待着风城那边的溃散。
一切如潘之矣的计算,毫无偏差。在看到占佩的尸首后,风城攻打的人马在短暂的迷茫后再无抵抗之心,群龙无首下,留下的几位谋士根本无法重塑军心,占佩手下兵马很快就全部向着王城涌去。
这时候哪还有个统一的指挥,破衣烂衫的,只顾着逃命。
早前就准备好的炎振手下,在这帮散兵之前,先一步逃往十三王城,一个个灰头土脸的,哭喊哀嚎。
得知这么一大帮人涌向王城,早就龟缩在城内的占赫更摸不清楚状况,接连下令巩固城池。
他自己则在王居中召集了所有心腹和下属,忐忑不安的商讨着。
“最多半天,先头的炎振兵马可就要冲击进城了。”方正脸庞的中年男人眉头深锁,前段时日,他想着立功一个劲的怂恿占赫出城营救占佩,结果中了别人的计策,占佩回来后没有对亲弟弟下手,却对他们下了杀手。
好在潘先生觉的不忍,动了些手段,李代桃僵的救下了他们不少人。
中年男人清楚不过,如果十三区中做主的不是占赫,那么早晚占佩发现后,还是会杀了他们,到时候就连妻儿老小都跑不了。
如潘先生无意间说的那句话一样,成者为王败者寇,只要他们能成辅佐新王之人,何愁以后地位不高?到时候占佩又算什么,他手下那些趾高气昂的人,到时候照样要趴在他们脚下。
夸大了占赫被关进地牢后发生的一切,果不其然,心灰意冷的男人很快便把手足之情丢到一旁,趁着占佩不在王城干脆自立为王,又恰巧局势如潘先生猜测的一样,前线的战事果然不顺利,占佩损失了不少兵马,这让他们更发安心。
跟闻人诀结盟成功后,对方也很够意思,二话不说的就出动宁、叶二城兵马帮他们先在风城阻拦占佩兵马回攻,占赫在这段时日,则加紧清理王城中哥哥的人,顺带安排自己的人控制好附近城镇。
因为封锁王城,消息闭塞了很多,安排出飞艇观察,得知前线大乱,确实有一帮人马在前,一大帮子在后,向着自己这边而来。
压根没敢落地打探,飞艇急匆匆的就把消息往回传。
“十七区那边的求救电话过来了,说是炎振中了算计,受伤很重,战部大乱,如今被打散了逃向王城,希望我们能够放他们进城躲避。”
“不行啊,这么乱,谁知道后边的占佩人马会不会跟进城。”粗嗓子的浓眉男人大叫。
“这什么情况?飞艇上的人不是说,看着两边都很混乱吗?”
“可不管什么情况,我们总不能放着炎振不管吧?他们是在帮我们阻击,如今又受了伤,不放他们进城,日后我们要如何对十七区交代?”
“那万一有占佩兵马混在其中呢?”
“那点人也干不了什么啊。”
七嘴八舌的,一屋子的人各持己见,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又试图让别人听从。
占赫坐在最上首,右手死死抓紧椅子扶手。
往日里看哥哥意气风发的处置事情,可等他自己真正坐到这个位置去做决定,才知道,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得承担多大的重量。
虽然笑桑语的死,激起了他前所未有对权势的欲望,深感无力下,很想表现,可是真正到了这一步,他突然又有些迷茫。
前两天自立为王的兴奋劲头还没过去,居高临下的俯视确实美妙,是个男人都会喜欢这种感觉,可是为此付出的,太多的人看不见。
知道自己的决定如果出错会带来怎样的后果,他一时,没了声音。
把所有注意力和目光都投注到下面的人身上。
平常那些看着能干的心腹,这时候却在互相争吵。
没有一个人看着是可靠的。
最终,争论到一定音量,这些人彼此怒瞪着,又把视线落回他身上。
“虽然人前不久还算计过我,但到底是哥哥先破坏了盟约,他们也是为了自保,说起来,闻人诀对我还算是有盟约之情。”包括在笑桑语的事情上,只有闻人诀体谅了自己的感受。
这次,自己自立为王,对方也很爽快的就答应了结盟,不仅如此,还派出全部的兵马,为自己拖延时间。
如今,对方的手下出事情,怎么也不能就放人在外自生自灭。
“先不说日后怎么交代,单单是我们将来要如何面对其他人的目光?盟友为我们拼杀,我们却置他们于不顾。”深吸一口气,占赫一一和底下人双目相对。
语气很是沉重认真。
潘之矣坐在右边首座,很是认同的点了点头。
开口附和道:“王说的不错,先不说我们之后还要依仗和闻人诀的结盟来抵抗第十王区,单从道义上来讲,这时候放着人不管,以后谁还敢跟我们一起?真担心危险的话也简单,传信的人不是说了吗?逃往王城的炎振兵马并不多,只要在城中安排好统一的住处,严密监控,能出多大的乱子?如今闻人诀和占佩可以说是不共戴天,绝对不可能再联手,我们还担心什么?”
“是,潘先生说的和我心中想的一样。”占赫心中松了口气,对这位哥哥手下的谋士,他很是信服。
尤其,自己难得做一回大主,对方就跟自己的意见相同,这样看来,自己的处置没有问题。
像是咿呀学步般,他很是忐忑也很不安,但一点点的自负,让他相信自己的谋略没有问题,多年前的王者培养只是形式,如今他的一句话下,真正代表王权,这种时候能得到顶尖谋士的赞同,无疑是件长脸的事,也让他,更有自信去应对接下来的变动。
所有质疑担忧的声音先被扔到一旁,一切按照占赫的命令,潘之矣的安排落实下去。
炎振被人抬着进了十三王城,他手下人马被安排到一起去,对此他没有异议,很是配合。
这样的姿态,让占赫手下心中还存有疑虑的一帮人安心,全力准备应对马上就要到城外来的占佩兵马。
深夜。
潘之矣披着大衣,冒雨前往炎振的住处。
在拿出特质的骨哨吹响后,很快就有人来接引,摸着黑,他被带着前往房间。
房间漆黑,在他踏步进去后,很快亮起一盏小灯。
身上绑缚着绷带,看着面容憔悴的男人矫健走上前,弯腰行了礼,点头问好:“潘先生。”
“您好,炎部长。”潘之矣很客气,手向前一伸,示意人坐回沙发。
炎振从善如流,坐下后急切道:“所有监视的人马和戒备力量都在统一住宿点?那这边?”
带进城中的兵马被安排到了一块,他则因为重伤被另外安排了住处,占赫更是亲自下令派来了医生。
其实这当中还有另外一层意思,那就是分开他和手下兵马,以防止意外发生。
“请放心,监视此处的人都是我亲自安排,完全可信,占赫手下担心的人,更多也把目光放在统一住宿点。”对这些,潘之矣更早的考虑在内,他的心思细腻,谋略更是仔细,从怀中掏出本册子,慎重的递到炎振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