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高赦免 上
赌坊后侧门,在此处守着的护卫们对一个从阴影处走出的大汉点头行礼。
那大汉带着另外一个黑袍从头罩到脚的男人走上前来,站在这处似乎还能听到前厅的喧闹声,他对那人示意后,当先走进去。
穿着黑袍的男人把自己遮掩的严实,也不看守在边上的护卫,跟着往里走,步伐很急促。
炎振先把房间中的窗帘都拉上,又到角落里把所有的灯都打开,做完这些事情,他才回身坐回闻人诀身侧。
闻人诀单脚翘着架在身前的玻璃矮桌上,一手弯在沙发扶手上撑着半个身子,下垂着眼帘,一副睡意朦胧的样子。
这两个多月他始终是这么个状态,似是怀有什么心事。
居中摆着他坐着的这张大沙发,左右两边还放着两张稍小的单人沙发,其中一张上,炎振坐的端正。
蓬头垢面洗去,仔细看炎振脸庞,方正严肃,眉眼有神,颇有股子威严。
等了不过十分钟,房门被守在外面的人打开,刀戈带着人进来了,很是准时。
黑袍人突然从幽暗的环境到了灯火通明之地,似有点不适,伸手遮挡了一下。
戴着黑色大帽,本身就只能看清他的下半张脸。
炎振仔细打量着他,一会后伸手,道:“请坐!”
跟了主上两个多月,他多少有些清楚主上的习惯。
黑袍人微仰了头,看说话的炎振一眼,在他们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坐下,一旁的刀戈走到炎振身侧,笔直站着。
炎振继续开口:“听刀戈说,你是骆驼的管事?”
黑袍人坐下后,伸手掀开罩头的大帽,视线从问话的炎振身上扫过,看向正中歪靠着的闻人诀,“你们好,我是苏宇。”
炎振:“方便问问,你为什么要背叛骆驼吗?”
他话问的平常,实则心中很是不屑,经历过背叛的他,这辈子最恨的就是这些背叛的小人。
可是没有办法,主上让找“可用之人”。这个家伙又是刀戈费了不少劲才拉拢过来的。
“很奇怪吗?”苏宇笑了笑,抬头指向刀戈,“他告诉我,你们有药,吃了就可以像他一样强。”
炎振看身旁刀戈。
刀戈面无表情。
炎振心中暗笑,哪有什么所谓的药,刀戈之所以展现出非人的力量,不过是和自己一样,吞噬了晶核。
“仅仅因为可以变强吗?”低沉的声音插入进来淡道。
其实从头到尾,苏宇的眼角余光就没离开过正中歪坐着的人,那人见他来,一个字都没有,且脚还架着,很是傲慢无礼。
“我是诚心来投靠的,也让你们看到了我的脸,而你,身为好运赌坊的老大,却遮遮掩掩的,未免让人看轻。”
闻人诀没反应,依旧着先前的姿势,动都不动。
炎振迟疑了下,还是开口解释:“不是这样的,我们主上脸部受过伤害。”
炎振考虑着要稳住人,才好进行接下来的计划,便想全力安抚,还待再说些什么,那边的闻人诀却径直打断了。
就听他语气淡漠的毫无人气。
“我问你,仅仅是因为想变强吗。”
闻人诀不会搭理他的刻意作态,自己若太过客气,这人反倒要起疑心,而自己若是自然的以看手下人的目光和口气说话,这人反而更放心。
这就是这种背地里,投靠背叛之人的小心思,左右人性如此。
苏宇放在一侧的手突的捏紧,目光死死钉在他脸上。
闻人诀还是那个淡的没气的语态,“你要清楚,今晚是你要来投诚!而且,投诚之后,你,还是我的手下人。”
炎振神色一紧,怕苏宇后悔或者翻脸。
但显然,他哪里想错了。因为在自己听来,完全有理由生气的话从主上口中出去后,苏宇的脸色反而变好了,语气也是,莫名恭敬起来。
“我要来您这,一半是因为可以变强,一半是因为我没有得到自己应该有的待遇,骆驼排挤新人厉害,就算我可以爬上去,也永远无法和他们平起平坐,我不甘心!”
“哦?”架着的脚放下,闻人诀双手合拢放在胸前。
苏宇继续:“刀管事说,只要我配合您,吃下骆驼下一批大单扳倒骆驼,您就会赐给我可以变强的神药,也会让我接管骆驼帮会原有的所有营生。”
终于露出丝笑模样,闻人诀颔首道:“当然,我会扳倒骆驼,只要你的表现足够完美,你就会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钟表很快走过一圈,苏宇最后起身离开时,满脸喜色。
刀戈走到门口替他引路,连炎振也起身前去相送。
看来是相谈甚欢,炎振方正大脸上满是笑意,只是在关门转过身后,脸上笑容一瞬干枯,走回房间时,还狠狠踹了一脚旁边的桌子,唾骂道:“什么东西!卖主求荣。”
似是觉的还不解气,坐下来后还暗自骂了句:“狗杂种!”
闻人诀掀开眼睑,淡淡看他一眼。
炎振一瞬反应过来什么,脸上满是尴尬,断断续续道:“不是……不是,我就是觉的……这样的人,仅仅因为帮派内部的利益没有分配到位,就出卖自己人,这样的人不值得我们相信。”
闻人诀不置可否,不紧不慢道:“苏宇说了,骆驼下面会有一次大动作,就在下个月,线路现在还未定,你让刀戈那边随时留意着准备,只要他消息过来,你们就……”说着显出一丝厉色,他重道:“全力截杀,绝不可留下一个活口!”
“是!”炎振坐正身子,绷紧双腿。
吩咐完后闻人诀又低头玩起自己手指,在赌坊的几个月劳务,让他双手平白肿胀一圈,好在这几个月将养下来,逐渐恢复之前的模样和肤色。
语气透出那么一丝丝的柔和,他轻道:“你修炼之时,有什么不适或者不明白的地方,要及时问我,还有,选人吞噬晶核要谨慎。”
“是。”炎振又应一声,而后在他示意下起身离开。
闻人诀目视着他离去,瞳中视线逐渐变得有些幽深。
他知道炎振和刀戈都很担心自己的安危,二十四小时都会有人看守自己的大门。
也是,自己现在确实很弱……瞳孔中光芒逐渐弥散,他低着头,不知想到了什么。
……
郁郁葱葱的绿色海洋在烈日之下摇曳,大雪季后,夏季紧接着来临,没有前人类四季之说的分明,一切的节气就似完全按照上天心情而定。
积雪消融数月后,在茂林中逐成小股溪流,最后在低洼处汇成点点湖泊。
茂林最中央,新修的大路两旁分布着上百座低矮房屋,一个背着背篼的妇人在不远处的林间采摘野果,那是一种表面长满尖刺的黄色果子,她采回家后会先蒸煮,而后晒干拿来泡酒,由这种野果泡出的果酒醇香浓厚,回味悠长,除却自己家里人喝之外,多的便可拿到王区换物或者卖钱。
沿着林中这条大路看去,两侧都密密麻麻分布着新建的房屋,直延伸到道路尽头,一座自然塑造的巨大“堡垒”前。
十八区的黄色王权旗帜在山谷前的空地上飘扬,和往日一样,这里的人穿梭流动,背着背篼或拎着布包,很是忙碌。
十八区王居下,兔草第一个在雪后冒出新芽,洁白的花色中带着几分淡黄,散着清香。
王居八楼会议室内:
长条形的大桌两侧,以向阳和黑虎为首,分别坐了五六个人。
这十多个人坐着,衣服不同,神色却是相似的一致。
凝重。
且和往日的会议不同,今天这间会议室里,没有一个护卫。
向阳铁青着脸,没有说话的意思。
坐在他右手边的吴豆面无表情,只转着一双颇为冰冷的瞳。
吴豆右手边,余刚双手撑在桌面上,青筋凸起,似要择人而噬。
他边上还坐着两人,面色也很不好看。
他们这伙人对面,以黑虎为首的辛头几人神色也不好。
黑虎皱着眉,不自觉咬死牙齿,抬头似想开口,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终究还是脾气火爆的辛头按捺不住,看对面几人难看脸色,怒道:“艹你们妈的,有什么话别憋着!给我们甩什么脸色!”
吴豆冷笑一声,双手一展,还是那副冰冷模样。
他这副模样越发激怒辛头,连着辛头身旁一人看着都想站起掀桌,但黑虎没说话,那人还在压抑怒气。
辛头不然,他顾不上这些,狠瞪一眼对面几人,嘲弄的开口:“王居又他妈不止住着我们第一战队,有意思了!现在王丢了,你们倒全赖着我们了?还他妈要不要脸?”
“砰!”一只黑色大手砸向桌面,用力很大,好在会议桌是精心挑选的,不然这一下换成普通桌子,早四分五裂了。
随着猛烈响动站起的是个子高大的余刚,他手一伸,像想杀人,大声道:“好好的王,好好的在十楼呆着!怎么会丢?若不是有居心叵测之人暗害,人还能找不见?”
“余副队长这话可不能乱说!”黑虎那边坐着的一个年纪稍大的男人开口了,慢悠悠的,比起他们这些激怒中的人冷静了不少,“王不见了,不只你们第二战队着急,我相信在座所有的人都着急,这些时日,我们第一战队也在努力寻找,这,你们也都是看在眼里的,现下王不见了,我们更需要的是团结,万不能再说这样引彼此猜忌的话!”
余刚火气下去一点,但还是没好脸色,他看一眼还没发作的向阳,只好先坐下去,口中却还不依不饶道:“谁知道是不是有人在演戏,明着找,暗着笑,也怪不得我们瞎猜,毕竟某些人,有背叛的经验!”
他这话说的再诛心不过,但却肯定不只是他一个人的想法。
黑虎看着他,神色严厉,沉声开口喝道:“余刚!”
毕竟是两个战队,黑虎其实很少连名带姓的喊第二战队的人,但眼下不止住这股风,怕两个战队真要从起猫腻到拼杀起来为止。
半个多月前,他们苦等王出关不能,终于在再三商量后,他和第一战队的高层连着第二战队高层上楼一探,结果……
却发现,王早已不在十楼。
而且他们甚至不知道,王究竟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又离开多久了。
黑虎虽沉声叫了余刚,目光却看着向阳,平稳道:“我知道,王消失,大家心里都难免有猜忌,不只是你们第二战队猜想我们是否动了什么手脚,我们第一战队又哪里不会去想,是否是你们第二战队动了手脚。”
“你放屁!我们都是最早跟着王的,怎……”余刚怒吼。
“闭嘴!听他说完!”向阳沉着脸,突然喝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