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后院有条龙
作者:夜LR
时间:2020-11-07 16:47:59
标签:东方玄幻
郑十七苦笑一声:
“冯兄真是会开玩笑。近来兄弟交了霉运,手头的钱花得一干二净,还受伤折了手。这会儿被困在此地,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已然不知该怎么办好了。”
那冯绰听郑十七如此说,又瞥见他胳膊上绑着木板,知道他俩看来是真走了霉运,便笑道:
“兄弟一向也不宽裕,幸而前一阵子替人走镖,刚得了三十两赏钱。二位若不嫌弃,把这三十两拿去便是。”
郑十七与这冯绰相识日久,交情却算不得有多深厚。想不到还没开口,对方就主动出借三十两银子,不觉感激涕零。那冯绰笑道:
“银子不算什么,能交下二位好朋友,才是我的幸运。”
他一边说着,一边叫小二来,要了许多酒菜,还丢给店小二两钱银子的赏钱。小二脸上表情为之一变,满脸堆欢,忙不迭上厨房催菜去了。
三人一边喝酒一边谈天,不过是说些江湖上的事。冯绰讲起他之前走镖时遇到的险境,郑家兄弟很是慨叹了一番。酒过三巡,冯绰向郑十七问起他如何落到这田地,他那胳膊又是怎么折的,郑十七苦笑道:
“我有心同你讲,只怕你都不能相信。前几天有人给我们哥俩送来消息,说是这一带近来有两个雏儿,带着许多黄金白银上路,毫不避讳。他们害怕点子手硬,不敢轻易下手,特地请我们哥俩跑一趟。碰巧我们最近也无甚事,就跟着他们过来了。
那两人里,一个是年轻俊俏的小公子,身材不甚高,满脸写满了天真。一个是身材瘦长的高个儿。那高个儿模样生得极美,脸上却有许多伤疤。我看他那模样就觉得古怪,总觉得心里打鼓。但想着他所带财物极多,到底还是没忍住下了手。
谁知道那俩人这般厉害,我的迷香对他们竟然不起作用。我刚一进屋就被他们逮住,其中有个高个儿手下工夫极厉害,单是用手就把我这胳膊掰折了。这两人不知究竟是什么路数,也不报官,也不杀人,把我放回来,总算是让我捡回了一条命。”
十九在这边听着他哥讲这故事,一边大口喝酒。他向来嗜酒如命,近来没钱始终不能尽兴。今日总算遇上这么个喝酒的机会,自然要多喝些解馋。他喝得有点猛,这会儿已然有些醉醺醺。听他哥说到这里,便插言道:
“说起来我们哥俩也是运气不好,偏生碰见那两个煞神。你道那人力气为何那般大,能硬生生把人胳膊掰折?实在是因为——”他压低了声音,“那家伙根本就不是人。”
那天十九取了匕首回来之后,哥俩一直没提过那天晚上的事。因此十七竟也不知此事。十九见两人都瞪大了眼睛,嘿嘿一笑,看着冯绰小声道:
“那天晚上我哥把匕首落在了那两人房间里,我去拿时往他们床上瞥了一眼,你们猜我看见什么?”
两人齐声问:
“什么?”
“我看见那小公子赤条条躺在床上,那高个儿却不见影踪,那小公子的身上,缠了好大的一条龙,龙头还搁在枕头上,睡得好香。”
十九说完就又嘿嘿地笑,他喝醉了酒,只想把这事说出来,叫两人吓一跳。不想这两人却都没像他想象得那么吃惊,反而都陷入了沉思。
十七苦笑道:
“若真是如此,我这手折得还真不亏。”
冯绰似乎想得多些,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道:
“十九,我来问你,你见到的那条龙……身上鳞片是什么颜色?”
十九摇摇头:
“那时候天黑,看不清,总之不是黑就是紫,总归是深色的。”
冯绰又琢磨一番,小心翼翼地问:
“你觉得那龙……有没有可能……是青色的?”
“也有可能。”他探出头去看冯绰,“这里面难道还有什么讲究不成?”
冯绰摇了摇头:
“讲究倒是没什么,我只是想起前些日子我从京城过,听说了一件奇事。说是上元节的时候,有条青龙从晋王府里一飞冲天,往东海而去。此地离东海不远,我就想这里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十七想了想,问道:
“晋王?可是前些日子闹得沸沸扬扬、到处都在通缉的那位?听说如今人已找到,早已经死透了。”
冯绰点了点头:
“正是。想来这里就算是有什么关系,如今晋王都已经死了。也就更没什么可说。左右不过是些捕风捉影的闲话,不说也罢,咱们喝酒。”
三人一起喝着酒,渐渐又说起了别的。十九讲完了故事,回头就把说过的话尽数忘了。郑十七与冯绰,却把彼此说过的这些话全都记在了心上。
第50章 第 50 章
却说那冯绰,明面上不过是个走江湖混事的,有时候收了人家的钱,给人保镖,有时候得了些什么消息,却又和别人一起去劫镖。实在找不到营生,找个街口使使枪棒卖药也是常有的事。表面上看起来,他和一般的江湖人没什么区别,每日里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然而实际上,他却还有第二个身份。
冯绰是个吃皇粮的。
虽说如此,他实际上并没有什么职司,也没什么固定的称谓。他一个江湖人,本来就是上不得台盘的。只不过他每年春天都想法顺道往京城去一遭,到内务府领上一百二十两银子。这一百二十两银子他从来不花,都是直接想法捎寄到家里去。一方面为着养家,一方面也是留着点钱养老。每年去领钱的时候,他要把这一年里四处打探到的消息都交上去。平时要是能有格外重要的讯息,快马加鞭递到上边,还能拿到额外的赏钱。
不过这皇粮也不是容易吃的,据冯绰所知,像他这般的人足有近百名,每年递上去的消息有数千条。上面的人会把这些消息分门别类加以整理,辨别真伪,以及有用的程度。将递上消息的人定为上下三等九品。定了上等的人有赏,若是被定为下等,原本的一百二十两银子就要减半,若是有人连续三年被定为下下,这皇粮也就可以换个人来吃了。
在这些人里,冯绰不算干得特别好的,这么多年来,他只有一回被定到了上等。平常一般都在中等。最近几年他运气有些背,去年还是中下等,今年却成了下中等,只拿了六十两银子。冯绰觉得,给他发银子的那太监看他的眼神有点不对,他毫不怀疑,如果他今年不能弄来些特别的消息,明年定等的时候,他一准要沦落到下下。他给管事的太监使了些钱,管事的太监就给他讲了上元节时的事,说是如今圣上最挂在心里的事,一个是晋王,一个就是那青龙。他听过之后,把这些事牢牢记在了心里。
后来听说晋王已经伏诛,冯绰所知的线索如今就只剩一个青龙。这次他遇上郑家哥俩,如此大方地奉上三十两银子,也不过是为着想要多弄些情报来。郑家哥俩交游甚广,如今卖他俩这么个人情,绝对有利无弊。
没想到他运气还真不错,瞌睡便有人来送枕头。十九讲的这事,让别人听来可能只觉得是寻常的怪谈,冯绰却知此事也许就是他的晋身之阶。他毕竟做着这一行,一些寻常人不知道的秘辛也常常传到耳朵里。听说晋王被运到京城来时,面目都已经模糊,他身上又没什么明显的印记,因此是凭着他身上衣服才验明正身的。
如今圣上虽然已经昭告天下说晋王已死,撤下了对他的通缉令。但只怕圣上自己心里清楚得很,晋王很有可能还活在世上。
如今在东海之滨发现有一条龙与秀美天真的少年公子同行,这样的组合实在是让人无法不想到晋王与青龙。若能把这消息传回京中,今年冯绰就不用再愁评等的事了。
他和郑家兄弟又一起喝了不少酒,不露痕迹地想办法让十九多喝。十九本就嗜酒如命,就算不用人劝,也要喝个够本,哪里经得起冯绰这般。喝得酩酊大醉,嘴里的话不住往外冒。
冯绰问清了那两人的体貌特征,各种有用无用的信息也都收集得差不多,就与郑家兄弟道了别。结账离开了酒馆。他要赶紧回住处,把这些信息誊在纸上以免忘却,然后快马加鞭送到京城去。
郑十七也喝了不少酒,但却没有醉。只是装作不省人事趴在桌上,耳朵却一刻不停地留神听着冯绰与十九说话。郑十七并不知道冯绰的身份,如今看来,只怕这冯绰并不仅仅是个一般跑江湖的。他故意搜集情报,显然是另有目的。
郑十七没兴趣知道冯绰的主子究竟是谁,但这消息说不准什么时候能救他们弟兄一命,他也就默默记下了。之前冯绰提了一句晋王,郑十七蓦地想起,之前大街小巷都贴了晋王的画像,他还曾注意扫了一眼。说起来,那画像上晋王的模样,与他们之前遇到的那小公子,还真有七八分像。
莫非那小公子就是晋王吗?
这么隐晦的宫廷秘闻郑十七没兴趣多想,这会儿他见冯绰走了,便从桌上起来,叫小二打包了剩下的残肴,劈手夺过十九攥着的酒壶,将残酒倒进随身带着的酒葫芦里,拽起十九,往他们住着的那破庙去了。
十九这会儿已然喝得东倒西歪,郑十七只好伸胳膊架着他走,只求能顺顺利利走到破庙,住上一宿,明天便可以拿着冯绰借与的三十两银上别处去,再不用担心什么。只可惜郑家兄弟的这点运气如今已然用完,郑十七架着十九刚走到酒馆门口,便觉眼前一暗,前面被人挡住了去路。
十七没抬头,只是说了句“劳驾”,前面的人却并不让开。十九抬起头一看,却原来是冤家路窄。
挡在他两个前面的,正是那面白的小公子与那神龙化身的高个儿男人。
霄近来四处寻找郑家兄弟的踪迹,已然找了好几日,此时一见他便笑起来:
“这不是郑兄?那日之后便再没有机会相见,实在让人遗憾,小弟还有许多事要请教郑兄呢。旁边的这位是令弟吧?那日听郑兄提起,始终未得一见,今日见了,果然如郑兄所说,与郑兄长得一般模样。实在有趣,有趣。”
郑十七一见他们,不由得苦笑起来:
“那日蒙二位饶了性命,郑十七心里实在感激。只是当日不慎将先考所赐的匕首落在两位屋中,舍弟便又回去取。他性子一向淘气,顺手拿了二位的宝物。我责令他送还,他又怕羞,不肯再去。我只得叫他将宝物细细收存,以备将来再遇到二位,好能及时奉还。”
他说罢,便从十九腰间摸出那把玄铁匕首来,交到霄的手中。霄拿过匕首仔细看了一遍,确认确实是自己的那把匕首,并无什么损伤,便将其收入怀中,仍是站在十七面前不动。
十七也明白,此事大概不能这么轻易了结。可恨如今十九已然喝醉,他的胳膊又断了,如今就算是想要逃走也不容易。只得又赔笑道:
“是我兄弟的不是,我郑十七一定想方设法补偿,但请二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