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江湖
此话一出他果然就挨了教主一掌,右护法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挨揍早已是家常便饭,拍拍屁股就站了起来,只继续道:“不过,你确定要把这正道魁首带在身边?还替他去查茗川之事?”
茗川这事很是怪异,按理说和天道盟作对之人首推魔修,可尤姜近日都在针对玄门,根本没空抽出手对付一个小小的苍天府。魔教不曾出手,这雨君窟又是哪来的魔物?秋月白寻不到其踪迹,付红叶进城后反倒走火入魔,这让他看不上的小破城里难道还隐藏着什么大魔头吗?
此事蹊跷,寸劫已潜入苍天府,尤姜却觉真相不会简单,如果付红叶这么容易被陷害,他早就买通正道搞死这臭小子了,然而,过去魔教唆使的正道叛徒无一例外成了付红叶剑下亡魂,尤姜不觉青年会在这方面掉以轻心,此事未必是秋月白所为。
尤姜暂时也想不出何人有嫌疑,只对独活低声道:“一个不受魔教控制的魔修就在这里,我们自然不能放过。”
不管是正是邪,只要不归顺魔教就是敌人。独活能做魔教护法自然不是只会嘴欠,闻言便明白了教主的意思,心领神会地笑了笑,嘴上却还是嘲讽道:“也是,反正你老牛吃嫩草,咱们不亏。”
诚然,尤姜也认为付红叶这种青年才俊自己睡一次不算亏,问题是他没睡成反被此人睡了,着实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奈何此事他还没法向旁人诉苦,如今寸劫和独活都以为是他趁人之危向付红叶下了手,总不能他自己去告诉左右护法你们残忍无情的教主被一个正道小子更残忍地给上了吧,魔教教主的面子还要不要了?
于是,最终他也唯有自己咽了苦果,佯做无事发生地喝道:“滚出去,查一查雨君窟的魔物到底是何来历。”
作者有话要说: 尤姜:生死看淡,不服就干,干死对面指挥!
付红叶(拔剑):仿佛死了一百个情缘的眼神.jpg
尤姜:这小子为什么这么强!开挂了吗?
独活:大概是因为他每天都在死情缘吧。
第八章
前任魔道魁首何欢有云:魔头就是坐镇老巢吃好喝好,等到狗腿子被正道清理干净才亲自出手的人,所以他不理会魔道大业不是因为懒,而是享受作为大人物的腐败特权。
尤姜曾经就是这个在外被正道打在内还要替魔头管理家业的狗腿子,于是他反了,自己成了魔头。奈何他始终找不到一个任劳任怨又有用的狗腿子,就连亲自养大的独活也成了白眼狼,还是只能做一个劳心劳力的魔教教主。
事实如此,尤姜也就不得不承认世上有些人天生便是劳苦命,正如现在,纵使他一点也不想离开自己显眼华丽的孔雀披风,还是易容成普通修士与付红叶潜入了茗川城。
二人皆是名满天下的大人物,彼此悬赏画像在正魔两道广为流传,若想打听消息便只能以帷帽遮面,好在修士行走在外甚少露出真容,面纱帷帽皆是常见之物,百姓早已见怪不怪,并没有对他们特别注目。
顶尖修士一旦动手便是风云变色,如今城内正为他们一战议论纷纷,客栈大堂亦是十分热闹。尤姜过去都是直奔二楼厢房,奈何此时最好用的寸劫正在苍天府,独活早就野得没影了,他也只能亲自打探消息。
茗川以水发家,如今雨君窟被封人人自危,尤姜随意点了饭菜,暗中扫视周围饭桌,发现此地之人多是担忧神色,言语间对苍天府多有埋怨,再过几日,只怕城中就会生变。
魔修并不在乎无关人士的死活,尤姜对这些人的愁云惨淡半分也没有在意,只是嫌弃地推开了桌上的粗茶,然而,还不待他对付红叶开口讽刺,一直安静跟着他的白衣青年已是疑惑地开口:“你请我吃饭?”
剑自然不能请客买单,看来现在的他在付红叶眼里还是个人。这样一想,无意一天中被付红叶打败两次的尤姜只凉凉道:“怎么,怕本座下毒?”
付红叶虽糊涂着,却还记得自己曾无数次书写请帖邀请那人饮酒观花。最后这些寄托着殷切希望的书信还未寄出就被他自行烧毁,结果每一次他与那人相见时,所携带的只有剑,也只能是剑。
付红叶曾发自内心希望二人有一天能平和地坐在一起喝杯茶,如今愿望阴差阳错地实现,只微笑道:“我很高兴,多谢。”
尤姜完全无法理解付红叶这样的人,他可以肯定自己对敌人连假笑都挤不出来,更别提这样友善的笑意。世上已许久无人如此和善地对待他,至少现在尤姜不想和青年争论什么,只有些不习惯地小声道:“呵,你果然中毒了。”
付红叶走火入魔后的态度让尤姜很不自在,加之有旧名这疑惑横在心上,此时在付红叶视线下是坐不住了,这便唤来了客栈掌柜问起了正事:“掌柜的,本座听闻茗川茶水不错才特地来此收购,怎么刚到那仙水就被封了?”
客栈酒馆历来是江湖修士聚集之地,亦是小道消息最多的地方。这掌柜一见二人打扮便知他们是修士,修仙门派收购仙茶可都是大买卖,若介绍给城中商人他绝对能拿到不少回扣,只可惜如今雨君窟被封,空有买主却无货物,平白就要丢了好生意。这样的损失三月来也不是第一回 了,掌柜想起就觉心疼,终是忍不住抱怨道:“客官有所不知,全是苍天府做的孽啊。”
这说法倒让尤姜想起了秋月白正为流言困扰,眉毛一挑便问:“哦?本座怎么听闻是那雨君窟中有魔物?”
掌柜提起这事是一肚子苦水,闻言便忿忿道:“如今天下太平,魔教都被玄门打得落花流水,哪还有什么魔物?实不相瞒,一切只因这雨君窟中出现了一口许愿井。”
你个大冬瓜才被打得落花流水,有本事别上付红叶,看魔教不直接拆了天道盟老窝!
尤姜未想好端端地也能被气上一回,手上虽几乎将茶杯握成齑粉,表面却仍是风平浪静,只问:“这井是何物?”
他这语气付红叶一听就知要生事了,垂眼看了看这好不容易平静了一刻的饭桌,还是试着缓和气氛,“请问,我可以点菜了吗?”
然而好脾气的正道魁首想好好吃顿饭是真不容易,那掌柜似是对苍天府怨念颇深,如今逮着机会就积极道:“这井可神了,谁也不知道它是怎么来的,好像三月之前突然就出现在了雨君窟。大家都说只要于凌晨将恶人之名写于纸上抛入井中,第二天纸条浮出水面,神仙就会惩罚被写上姓名之人,让他永远消失。”
仙凡两界不可交集,仙人私自下凡必受天劫,尤姜可没听说有哪路神仙来找死了,只觉此事颇具蹊跷,这便试探着道:“你们如此相信,想必这水是灵验的吧。”
“一开始我们也不信,也不知谁去试了,第二天真的有一张纸条浮了起来,写的就是城中那为富不仁的张家老爷,结果当天那张老爷真的就没了,一百来个家丁找遍了附近城镇都没找着,客官你说灵不灵?”
这样的事最初自然没什么人信,茗川百姓之所以对此议论纷纷,只因三月来城中已失踪了二十九人,无一例外皆是井中纸条所写之人,也是容不得他们不信邪。
掌柜提起那许愿井已是深信不疑,付红叶却是疑惑地抬眼,突然问:“你们怎知这井只惩罚恶人?”
这果然是正道修士关心的问题,掌柜却不容许有人质疑此井之事,立刻坚定道:“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一个好人谁会没事去害他?再说这井出现后已经失踪了二十九人,每一个都没什么好名声,可见许愿井是灵的。”
这个数量也不算少了,苍天府作为当地正道门派不可能不管,若秋月白出手仍未阻止纸上之人失踪,那魔物只怕不一般。尤姜心中暗自警醒,仍是佯做好奇道:“既是如此,苍天府又为何要将雨君窟封住?”
“要么是想独占这口井,要么就是为了钱呗,那些失踪之人非富即贵占了茗川大片茶田,每年不知给苍天府供奉了多少银子,他们出事,苍天府能不急?咱们这些小老百姓丢个人可从没见他们这样紧张过。”
掌柜想起自己这三月的损失是越说越激动,见二人还是没反应,便又道出了一件旧事,
“客官你是不知道,那老李家的闺女原是雨君窟的采茶女,也不知怎么地就被张家老爷看上了,张家下聘礼非要娶她做小妾,老李死活不应才作罢。此事没过多久李家闺女就失踪了,老李为此哭成了个废人,四处求人去寻,结果官府和苍天府都说找不着人。茗川城才多大,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突然不见了,大家都说这姑娘是被张家抢了去,苍天府得了银钱才不肯用心去找。我看张家老爷的姓名就是老李扔进井里的,这是给他闺女报仇呢。”
在出现异状之前雨君窟的采茶女就失踪了,这会是巧合吗?
尤姜倒不怀疑正道门派背后有龌龊事,但他不相信这种事会明显到让一个升斗小民看破,尤其是苍天府这样靠名声起家的门派,若有勾结更应该做得滴水不漏,绝不让旁人抓到把柄。
他对掌柜的说法很是怀疑,问:“你亲眼见到这位李姑娘被张家掳走了?”
果然,掌柜立刻摇头,只是坚持道:“这到没有,可李家闺女只和张家有仇啊。”
“那你可曾在张家看见她踪迹?”
尤姜这一问,掌柜又是语塞,又是摇头道:“张家是城中首富,我一个开客栈的怎能进去。”
在鱼龙混杂的地方打听消息就是这点麻烦,若不问清楚,永远不知道哪些话是旁人胡诌的。
尤姜斜了这掌柜一眼,冷笑道:“无凭无据,言之凿凿。你这猪鼻子插两根葱倒是比天道盟的老牛鼻子还厉害。”
魔教教主的嘲讽可不是谁都受得住,掌柜当即就红了脸,奈何他一个普通人得罪不起修士也只能忍下去。付红叶也不知尤姜这不论身处何地都能寻到人斗下去的天赋从何而来,他只关注一个问题:“现在那姑娘可找到了?”
这问题倒在掌柜意料之外,下意识就回了一句,“我看老李前阵子还是疯疯癫癫的,应该没找到人吧。”
付红叶见状便知此人已将李家之事抛诸脑后,只将此事当做谈资与他人讨论,从未关注那姑娘是否获救。他是个厚道人,没如尤姜这般戳破现实,只问:“李家在何处?”
掌柜见这白衣人还算客气,作为生意人还是不与客人红脸,忙应道:“隔壁街挨着旺来米铺的那家就是。”
付红叶得了想要的消息便不计较什么了,虽遗憾没有达成愿望,仍是果断道:“多谢,结账。”
老东西编排的秋月白就是天道盟之人,你还谢他,臭小子这盟主做的也不太长心了吧?
原本还为不能点菜皱眉的青年,遇上不平之事倒是把什么都忘了,尤姜最恨付红叶这多余的侠义之心,拉住此人便讥讽道:“结什么账,你学学别人啊,骂几句苍天府就是仗义执言了,何必浪费时间去寻人?万一找不到,你说不定也是收了张家的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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