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部
酸酸甜甜的感受还没从心里消失,一男一女远远地叫唤着:“苏先生,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这就是苏念要等的人?白颉扭头仔细看过去。只见那男人年长些,国字脸、浓眉大眼;女人年纪轻些,杨柳细腰、容貌姣好。
苏念听到喊声,并没有什么热情的反应,甚至连头都没有示意性地点一点。待一男一女走到他面前,他才伸出手指了指大门外,意思是:走吧。
白颉的目光贪婪地粘在苏念的身上,一直看到他带着两个人离开,才恋恋不舍地垂下眼帘。
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这呆子,还是那样。
02
意外地看到了苏念,他的心情说不出是好还是坏。有些古怪,有些纠结。
白颉本来就是怪人,当他的心情卡在激动与理智之间的时候,就不能指望他还保留仅有的一点正常。
机场的人几乎都走了,三名属下才看到白颉优哉游哉地走出来。其中一个有些兴奋,急急迎上去,想要帮他拿手里的旅行包。
白颉眯眼一笑:“属狗的吧?”
下属一愣:“不是啊,我属牛的。”
“差不多,一股子奴性。”白颉拍拍下属的肩膀,“你知道为什么古时候的男人可以找很多女人吗?”
下属愣了,完全不明白白颉为什么要谈这个话题。但是!他自认很机智地回答:“一夫多妻制?”
“文盲啊你?”白颉好笑地看着他,“古时候也是一夫一妻制,只不过可以有小妾啊,通房丫头啊什么的。你读过书吗?九年义务教育都读完了?你怎么进门的啊?”说着,不顾这人的惊呆,看着旁边另外两个欲哭无泪的下属,“带回去好好□□一下,教不好别放出来丢人。”
说完,白颉一个人大摇大摆地走出机场。下属愣愣地问同伴:“他到底想说什么?”
于是,这位小下属因为不知古代是“一夫一妻制”而被打回原籍,去摆脱文盲的大牌子。当然,这是后话了。
到了落脚点,白颉打量几眼环境,还算满意。放下旅行包后,问两个战战兢兢的下属:“说吧,什么情况?”
下属心想:资料都给您了,您又没看吧?
当然,这话只能在心里想想。若是真说出口,指不定会被白颉折腾成什么样子。所以,聪明人永远要知道什么时候说什么话。
下属A说:“科长,您先看看照片。”说着,从自己手中的资料里抽出那东西的照片给了白颉。
丢失的宝贝是一块儿红色的锦帕,上面是用绣着一个漂亮女子。白颉冷笑道:“一千多年还保存得这么完好。异常即为妖,难道那些人不懂这个道理?”吐槽完毕,随后将照片扔在一旁,“继续说。”
“最早失踪的人是个老教授,我们推测,应该就是他偷走了这块锦帕。他是在10号晚上十一点死在自己家里,死因不明。当晚九点,教授所在的大学研究室发现一个很古怪的人。年纪在二十岁左右,我们拿到监控录像做了截图对比。”
两张照片放在白颉的面前:“照片上的年轻人就是在实验室发现的,另外一张是老教授二十年前的照片。”
白颉挑挑眉:“一模一样。”
“是的。”下属B说,“我们推测,这年轻人应该不是教授本人。究竟是谁,现在还没有头绪。”
一夜折腾下来白颉有些疲乏。摘掉眼镜,敲敲下颚。有趣的案情让他不想休息:“其他被害人的情况呢?”
“差不多。”下属A说,“另外两个死者也都是死在家里,死因不明。当地警方对案子一筹莫展。至于那些失踪的,我们掌握了一些新的线索。”
失踪者共有七人,全部都是年长的男性。从五十岁到六十岁不等。这些人有两个共通点。一,都是老学究;二,都是丧偶。
白颉自然不会认为这些老人动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只是从两个共通点分析,十有八/九跟锦帕上的女子有关。
“查!”白颉拍板决定,“查这些失踪者年轻的时候是不是有其他喜欢的人。你们不要太拘泥于表面上的线索,就奔着豪门恩怨啊,门当户对棒打鸳鸯这种情况调查。时间不多,争取三天内找到东西。”
三天,算上往返的两天也要五天。他不能放着御安一个人在家里五天没人照顾。还有小一,那孩子没有自己管束,指不定会把组织总部闹成什么样子。
唉,当爹的真不容易啊。
下属B拿出一份资料:“科长,我建议从这个人开始查起。他刚失踪两天,警方调查他的时候,在书房里发现一封没写完的信。我已经弄到了复印件。”
说是信,不如说是临摹大家的书法。
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我负责这个人,你们随便挑一个去查。尽快。”说完,白颉起身去了浴室。
睡眠对白颉来说是一种酷刑。自从离开了苏念,偷走了御安,他的睡眠里就充满了噩梦与恐惧。不得已,白颉只好用药物来强迫自己入睡。
至今,他也没有认为自己做错了。他可以死,但是绝对不能让苏念死。即便他死了,也要给几年后卷土重来的鬼王留下一把足够要命的利剑!这把利剑就是御安。
他尽可能给御安自己所有的爱,不是因为要利用他,而是因为真的喜欢这孩子。
御安是白颉生活中的光芒,温暖他冰冷下来的心。每每无法排解心里的痛苦时,只要看到御安一本正经的小脸,他都会重新振作起来。那时候,他会想:如果自己没有偷走御安,让御安跟着苏念。小家伙会不会更好些?毕竟,苏念是他的亲叔叔。转念,白颉又否定了这个念头。
苏念一身法力,简直就像移动的武器库。暂时蛰伏下来的鬼王,会安排役使调查苏念的动向。如果御安跟着苏念,恐怕羽翼还未丰满,就要死在役使手里。
不是信不过苏念,而是鬼王的役使太狡猾!白颉不敢冒险。况且,苏臣在临死前再三叮嘱:不能告诉阿念今晚的事,不能让大安跟着他。小颉,我把大安交给你了。
真是交友不慎啊。
洗完澡吃了药,白颉躺在床上眼巴巴地看着天花板。回想起儿子的叮嘱:爸爸,睡不着可以数星星。
“不是属羊吗?”
“数星星比较好,星星多。”
“爸爸比较喜欢数御安。一个御安、两个御安、三个御安……”
“不要给我找那么多兄弟!”
想到这里,白颉笑了。转身抱着枕头,在心里默默地数着:“一个御安、两个御安、三个御安……”
太阳高高挂在天上,接近四十度的高温让人们懒在家里享受着冷气的舒爽。苏念站在酷热的马路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对面一栋即将被拆迁的建筑物。他还是长衣长裤,看上去就让人觉得闷热。几个打着伞的小姑娘从他身边经过,像看神经病一样地看着他。
苏念有一张俊朗的,令人过目不忘的脸。只可惜,脸上的表情永远都是冷冷冰冰。打着伞的小姑娘们留下一串笑声,与他擦肩而过。苏念才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木制的小碟子,细看上面一白一红两个指针。
一位容貌姣好的女孩儿跑过来,热得大口喘气:“苏先生,我爷爷在对面的大楼里吗?”
苏念摇摇头:“已经不在了。你们留在这里,我去看看。”
“苏先生。”女孩儿下意识拉住苏念的手臂,眼巴巴地看着他,“我能不能跟你一起去?”
苏念没有回答,甩开女孩的手,自顾自地朝着马路对面走去。女孩儿很失落,看着他的背影,不自觉地流露出爱慕之情。
在这个浮躁的社会中,苏念是个稀有动物。古板、守旧、固执、不苟言笑。他完全不像刚刚过了三十岁的男人,而正是这样的苏念,让女孩儿动了心。
本来,苏念是很少会同意帮助陌生人的。但是这一次,苏念对她的爸爸提出一个要求。我帮你找人,你也要帮我找人。
女孩儿回想起苏念提供的照片。照片上是一个十八九岁的男孩儿,漂亮的脸,灿烂的笑容。苏念说,这个人叫“白颉”,已经失踪了五年零七个月,今年是三十一岁。他很年轻,笑起来很特别,脾气古怪,喜欢恶作剧……现在看上去,可能更像个二十三四岁的人。
回想起苏念讲述那人特征的一幕,女孩儿再一次被莫名地感动。
他找了他五年。这个人对苏念来说,一定很重要。
要被拆迁的大楼里处处破败,脚下满是垃圾,走路也要格外小心。苏念根据指针的方向一路走到三楼。在两户公寓门口犹豫了一番。
古怪的气息还残留在三楼走廊,这说明“它”曾经来过这里,并跟自己一样不知道该进哪间公寓。这里已经荒废了很久,里面的住户早在几个月前就搬走了,“它”还在犹豫什么呢?
思索间,苏念推开一扇房门,放眼看里面的环境。屋子不大,奶白色的壁纸因为积满了灰尘失去原本的颜色。屋顶上的吊灯早就被卸掉,只有两根电线垂下来。地面上有不少报纸、塑料布、纸盒箱这样的垃圾。苏念的目光落在屋子正中央,那里摆放着一把老旧的摇椅。
摇椅正对着房门,好像邀请他落座一般。
苏念走进去,手指在摇椅上轻轻擦过,指腹上沾了很多灰尘。
忽然,摇椅摇动起来,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苏念一动不动,垂眸看着摇椅缓缓摇动。手中的木盘指针快速旋转,苏念蹙蹙眉,将木盘收回口袋。
屋子里的温度骤降,在阳光照不到的角落里悄悄爬上了透明的冰霜。苏念警惕地回头,看着渐渐关上的房门。
“苏先生,您在里面吗?”不请自来的女孩儿站在即将关闭的门外,探头探脑地叫着。
苏念急忙转身,手藏在背后,捏了手诀。摇动的摇椅停了下来,房门也在留下一条缝隙,静止。
在女孩儿要冲进来之前苏念离开了这里。他没有责怪女孩儿,只是跟她说:“没什么,走吧。”
女孩有些自恼,总觉得没办法跟上苏念的脚步。
苏念并不是个善解人意的人,在他心里装的人很少,就那么几个人已经霸占了他的一生。
回到闷热的马路上,苏念指了指女孩儿的车:“你走吧,我还有事。”
“我可以送你。”女孩儿争取了解苏念的机会,“你又没车子,不方便。”
“不用。”苏念冷冷回答。言罢,转身自顾自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