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界解忧大师
纪晗抬头瞟他一眼,“我不喜欢别人欠我的。”
旁边的凤凰朗声解释道:“准确地说,我们老板觉得整个三界都欠他的,全世界都欠他的。”他话音落,接收到纪晗的一记眼刀,默默往绍原背后躲了躲,改换小小声说道:“老板不承认,但我跟着他几十年,是这么感觉的。”
凤凰本以为绍先生会跟他一起吐槽老板几句,却没想到绍原听了反而点头,对纪晗说道:“既然感觉他们欠了你的,那确实应该讨回来。幽微二府的高层们每年坐在一起开会哭穷,但实际上都富得流油,几个老大更是中饱私囊。只要能让纪老板心情好,不妨多敲、狠敲他们的竹杠。”
纪晗听了一愣,凤凰站在绍原背后,嘴巴张得能塞进去一枚凤凰蛋。
绍原笑得暖洋洋,“反正,做葫芦嘛,开心就好了。”
纪晗冷笑,“绍先生说话真是勇敢,大概是没被我打过。”
房门突然被从外面敲响,乌先生小心翼翼的声音隔着门板透了进来。
“三位大师,太阳快下山了,那几位……大概快要回来了。”
绍原从里面拉开门,乌老头一个照面就看见纪晗正对着他盘坐在架子上,怀里还抱着个不知从哪搞来的大葫芦。纪晗懒洋洋地抻了个腰,从高处蹦下来,落地的那一瞬间葫芦也没了,乌老头心里打了个突,使劲揉了揉眼睛,难以相信眼前的一切。
纪晗经过他,斜眼一瞟,语气很是不耐烦,“三只鬼平时一起回来吗?”
“不,不是。”乌先生提起袖子擦了把汗,说道:“一个女的先回来,差不多半小时后有一个中年男人,最后回来的通常是那个学生面相的年轻男子。”
纪晗仿佛没有听出乌先生刻意用“人”去形容那几个家伙,双眼望天点着头分析道:“三鬼同住一个屋檐下,要按资历排排辈,先来后到也要按照这个顺序。只不过他们一只一只回来的话,就有点难办了……”
乌先生听得后背发毛,两个肿眼泡眯缝起来,紧张兮兮地问道:“啊?接连回来更难捉吗?”
正望天盘算的纪晗被问得一卡,空了两秒钟才说话,用看傻子的怜悯眼神看着乌先生,“不是。接连回来我要一只一只地捉,等于下场三次,回头结账的时候就更难算了。”
乌先生闻言,腿一软,差点一个头给纪晗磕下去,一叠声激动道:“小人今日真的撞见大师了!”
纪晗懒得搭理这个贪财的家伙,撇撇嘴打量了房子一圈,吩咐道:“你给我准备一间空房间,平时越少有人去的越好,等会我抓住他们要凑齐了才好审问。”
“好,好。”乌先生搓搓双手,紧张得原地打圈圈,灵机一动又问道:“需不需要准备点狗血、红线、捉鬼符?朋友之前请天师做法都需要布阵,所以我这里特意准备了一些……”
纪晗打断他,“不需要。”
凤凰在旁边得意洋洋地说道:“被我们老板打过的鬼,一步都挪不动,别说折腾闹事了,走道都要阴差拿锁链拖着才能走。”
乌先生哦了一声,嘴唇抖得更加厉害。不知道为什么他脑海里浮现出刚才纪晗手里的大葫芦来,感到有如泰山压顶,一时间嘴里一个字都蹦不出来,只看着纪晗站在客厅天井,抬头把整栋别墅环视一圈,问道:“女鬼住哪个房间?”
“二楼北面主卧。”
“好,我去看看。”纪晗口吻淡淡的,瞥了一眼小老头打架的双腿,撇了撇嘴,“你回房间躲好,今天晚上出多大动静都别出来,等我叫你。”
三人一狗慢慢吞吞地往楼上去,二楼的鬼气更加浓郁,绍原手伸进裤兜里摸索,纪晗问道:“你摸什么呢?”
“识鬼幡,鬼未现身,就可破其身份。”
纪晗随意一笑,“不必。乌老头三件怪事对应三个鬼客,三件事怪的程度也应与鬼的资历相吻合。这只女鬼对应他肥食瘦腹,大抵是只饿死鬼。”
他话音落,刚好走到那房间外。房门分明紧锁,可纪晗漫不经心抬手一推,支悠一声,房门便被推开了。
凤凰捏住鼻子,十分嫌恶地往后退了一步,“邋里邋遢的饿死鬼,来人家里造作,把好好的房子祸害成什么了。”
这房间里是铺天盖地的食物。外卖盒子堆积成山,吃剩一半的汤汤水水洒得到处是,蔬菜瓜果啃过后扔在地上,散发着深度氧化后腐烂的恶臭,跟床上地板上的菜汤散发出的油腻味完美联姻,在房间里共同欢唱着一支养蛆之歌。
纪晗干呕一声,“凤凰,加一笔百分之二百的溢价,是我的鼻子保养费。”
凤凰捏着鼻子发出尖细的声音,“好滴——”
绍原说,“还好这卧室以鬼障与外界隔绝,不然这些蛆虫恐怕早就爬满了这栋房子。”
纪晗嫌弃地皱起眉,“不要说了,有画面感。”
屋子实在是踏不进去,任劳任怨的哈哈默默在地中间拱出一小块能下脚的地界,让三人站了进去。纪晗把房门关上,转着手里的葫芦对绍原说道:“你还没见我正儿八经打过鬼,待会别插手,不会打的话就躲远点。”
绍原笑眯眯,“好的。”
酉时整,别墅底下准时响起了开门声。那鬼气顺着楼梯靠近,离卧室越来越近,外面一个脚步声也无。闭目养神的纪晗睁开眼,黑眸深处的笑意愈发意味深长,片刻后,那东西站在了门外。一门之隔,那东西停住了。
这屋子里有与鬼格格不入的气息。
有些沙哑的女声从门外响起,带着阴冷,“门内来者何人?”
纪晗唇角笑意绽放,吐口道:“你纪爷爷。”
随着他话音落,房门在门把手纹丝不动的情况下骤然开启,纪晗与那女鬼照了面。
女鬼披着在世时的人皮,长相还算艳丽,身上穿的衣服却破旧不堪,两只手又黑又粗,一眼便知前世是受穷才做了饿死鬼。做鬼不能吃太多阳间的食物,可她制不住自己的欲/望,以至于鬼修惨淡,情绪震荡之下,鬼影从那人皮中绰绰约约,随时都要揣不住滑出来。
鬼发怒,整个别墅的灯瞬间熄灭,四下一片幽黑,她厉声叫道:“你是谁!我看你似人非人、似鬼非鬼,是个什么东西?”
“呦。”纪晗煞是惊奇,“竟然不认识我,我是你纪爷爷。”
女鬼怒了,倏忽间双脚离地,从空中直冲入房间,房门被一阵风吹进门框,发出震天动地的声响。她在空中回头,黝黑的面色已经变得惨白,双眼猩红,唇瓣透着紫,发出阴骘的冷笑,“管你是什么东西,送上门的就是食物,看我吃了你!”
谁料纪晗叹气摇头,“你看你这嘴巴的颜色,活着时饿惨了,死后又暴食,就算摆脱饿死鬼的命运,下一辈子搞不好又做了丑死鬼,这可怎么是好。”
他说着,掌心现出自己晶莹剔透的葫芦,那葫芦还没来得及变大,女鬼便说道:“我道是什么神通,闹了半天是个乡下来的粗野天师,搞个穷葫芦贴几条符就想要收我?做梦!”
旁边沉默看戏的凤凰突然深吸一口气,做作地低呼:“啊哦。”
纪晗眼中懒洋洋的笑意一转,黑眸深处是危险的锋利。
“穷葫芦?”他重复道。
下一秒,整个房间里的腐烂恶臭悉数退散,葫芦清香四溢,那鬼被气味冲得往后一退,纪晗突然高声道:“文始三皇如律令!”
葫芦顷刻间变大,比平日还要大上一倍,几乎比纪晗本人还高。那鬼被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反应,纪晗信手掐住葫芦细头一抡,铁钟一般的大葫芦就被他抡了起来,他跳起一步向那空中的女鬼用力抡打,一葫芦下去,女鬼惨叫一声,当即被拍扁在墙上,人皮轰然倒塌,只剩下一只秃鬼,鬼修从身体四处散涌而出。
“你这是……什么鬼东西……为什么……能碰得到鬼?”她声音破碎凄惨地问道。
“鬼东西?”纪老板一挑眉,葫芦一杵把鬼从墙上叉下来扔在地上,两手抡起葫芦又是一通暴锤,“鬼东西!鬼东西!小鬼一只不会好好说话,爷爷就教教你什么叫尊老爱葫芦!”
女鬼被打得魂飞魄散,鬼叫连连,叠声认错,认错声也是破碎的,听不真切。旁边的绍原看了竟有些心生怜悯,啧了一声,很伪善地别过头去。纪晗抡葫芦抡累了停下手,把葫芦往地上那只几乎要形销的残鬼面前一杵,挑眉问道:“再问你一次,这是什么?”
女鬼一张嘴,残余的鬼修就冒出来,她捂着嘴泣着血破碎地说道:“爷,爷爷……”
葫芦被原地一掼,咚地一声,伴随着纪老板的怒喝,“大点声!”
女鬼松开手,不顾四溢的鬼修,凄厉哭饶,“爷爷!!!”
空荡荡一片漆黑的别墅回荡着这声爷爷,躲在自己房间里的乌老头吓得在床上跪下了,也不管那爷爷究竟是谁,对着窗外一个劲磕头,“爷爷,爷爷……”
这边纪晗哼了一声,抚了抚因为震怒而不小心现形的两绺鬓发,指尖缠着发丝弯弯又绕绕,变回人间界的发型。他把葫芦收了,再一瞥看见一地狼藉上趴着的奄奄一息的女鬼,嫌恶地别开眼,踏出房间,随口道:“凤凰,把这家伙扔到旁边那屋子里,等会和她那两只小伙伴会合。”
凤凰开开心心地走上前去,“好嘞。”
8.葫芦娃他很厉害
暂时看押鬼的屋子是个荒置的储物间,饿死鬼被打得鬼修几乎散尽,贴在墙上一边泣血一边诉说着生前食不果腹的痛苦。更新最快纪晗听得耳朵都要长茧子,坐在旁边打游戏,屋子里鬼哭和枪战的突突声交织在一起,画面十分诡异。
绍原站在旁边饶有兴致地看纪晗打游戏,纪老板游戏里不像现实中这么刚,他喜欢龟缩在一个角落里阴人,阴到了就会发出愉快的咯咯咯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