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温》完结
“爷爷....”她严文钦从此再也没有爷爷了,满脸的泪水,心中的悲痛,再也与她的坚强无关,仿佛这一生的泪水,在这一刻全部倾泻了出来。
叫她如何面对这个结局,叫她如何接受这件事,她亲手害死了最爱她的爷爷。她是严家的罪人,她亲手让严氏家族家破人亡。她伏身在地上,撑着自己的身体,终于无力的躺下。她只是愣愣的望着天花板,又怔怔的望着自己举起的双手。
这双把自己亲人推向万丈深渊的手,这双还沾了献血的双手,这双害死了爷爷的双手,严文钦啊严文钦,这辈子,你再也没有任何机会赎罪!眼泪从眼角滑到耳根,有些凉,她疲惫的躺在地上,渐渐的没有了哭声,慢慢的连啜泣声也没有了。
全世界忽然安静下来,她站了起来,坐在了床边,头靠在墙壁上,目光有些呆滞的目视前方。情绪也慢慢的平复下来。
她错了吗?她从没想过牺牲亲人的性命来完成自己的事,或许事情可以不这样发展,或许不是由自己亲手结束的这一切,爷爷就不会死。严文钦,你只是自恃伟大,却连最基本的孝道都做不到的弱者而已,她想到此,嘴角裂开自嘲的笑意,眼中布满了悲痛。
原本热闹豪华的严家别墅如今已经开始白绫高挂,严公的遗体也被送到了家中,一夜之间,一个豪门家族就这样家破人亡。
这个结局让所有人错愕,许多事情发生的猝不及防,最无辜的就是严母和严文卉。如今严文卉独自撑着偌大的家业,顶着股东们的施压,股票也忽降,整个集团人心惶惶,但她还是第一时间去了公司稳定好所有的情绪,但还是遇到了一些阻隔和困难。
而严母只能辅助严文卉做着严公出殡下葬的工作,她每天都红着眼睛,丈夫跟女儿谁都不肯见自己,这个家中只有她最简单,直到这一刻,她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还未来得及去了解事情的始末,严公就倒下了,没有几天便离世,有人说严公是被气死的,被儿子的不争气,孙女的不孝。一时间外面流言四起,但严文卉再也□□无暇去管这些小事。
但有个人却一直在默默的帮严家做善后工作,媒体的报道被压制,乱嚼舌根或者恶意竞争的一些对手,想趁此打压中亚集团也没有得逞。对于叶萧然来说,这一切真的够了,苏敬死了,苏弘转为污点证人又被收押,严家如今搞到这步田地,已经很惨了。
她站在街角的一边,望着严家进进出出穿着丧服的人,花圈和葬礼所需的东西慢慢的都打点到位,她很想去帮严文卉做点什么,却知道此刻的她不宜出现在这家人的跟前,她甚至有些不知道如何面对躺在里面的严公。
医院里的厉声杖责仿佛就在昨日,他曾经对严文钦的担忧和对自己的心软好似还在眼前,现在却已经是沉睡不起。他其实不过是一个普通的老人而已,谁能够承受得了这巨大的伤痛,也许这是对他最好的结局,否则日后他怎么面对两个儿子的审判真相,如何面对这个为了原则大义灭亲的孙女。
她深深的弯腰鞠了一个躬,转身却见齐扉站在自己不远处,她有些意外,顿了顿,走上前,“你怎么在这?”
“来找你,就猜到你会来这里。”齐扉今天穿的职业装,披散的长发已被盘起,在她衬衫的浅口处,能够隐隐看到曾经留下的疤痕。
叶萧然的眼神总是很不自然的就落在了那里,齐扉只是很自然的低头拎了拎领角,叶萧然收回自己的视线,微微叹口气,“严公一生报效社会,老来却这样离去,过于残忍了。”
“最残忍的是他没有见到文钦最后一面。”齐扉目视着前方严家大宅,又收回视线,望着叶萧然,说:“她终于肯见我了。”
“我与你一起去。”叶萧然并不意外,严公出殡,以严文钦的孝心不可能不回来,就连严家两兄弟都可以特批,何况许志远已经亲自下了批文,他自己可能也要亲临现场参加葬礼。
“还是让我一个人去吧。”
“我与你一起去,我不进去,在外面等你,至少我能够离她近一点。”她知道,严文钦不会想见她,因为她的此刻的悲痛是掩饰不了的,她不想让叶萧然看到她那个样子,所以她并不想强求。
就算多么想陪着她,也无济于事。她不想为难她,更加不舍她为难自己。
“好吧,我们一起去。”说完两个人便一起上了车。
不知道是天意弄人还是巧合,严文钦收押的看守所与她当初待的是同一个地方,真是又熟悉,又恐惧。里面黑乎乎的又潮湿,下了这么多天的大雨里面一定很阴凉。
她冷么?她晚上能够睡得着么?头会疼么,刚刚做完手术时间不长,阴雨天伤口会不会隐隐作痛?她从未受过这样的苦,能够适应么?一系列的问题萦绕在叶萧然心里,每每想到,她都不能淡而处之。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才可以替代她现在所承受的痛苦。
叶萧然并没有跟进去,只是坐在外面等齐扉,只是短暂的二十分钟,齐扉就从里面出来了,从她的脸上并不能看出什么异样的表情。
“文钦要见你。”
她抬起脚步就往里面走去,齐扉望着她仓促的步伐,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便向办理保释手续的办公室走去。
短短的两年光景,真的物是人非,当初严文钦曾到监狱去探望自己,如今她同样是在看守所里面看她。一样的人,坐的位置却已经截然不同。
只是短短几日不见,她怎会如此憔悴?叶萧然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眼睛,她眼睛有些红肿,脸色有些苍白,精神也是不佳,人似乎也消瘦了许多。她伸出手,握住她的手心,竟感觉不到一点温度,那种冰凉的感觉,刺痛了叶萧然的心。
“还好吗?”叶萧然满目的不舍和心疼,严实的裹住严文钦的手。
她感觉自己问了一句废话,这个节骨眼上她又怎么会好?她一时语塞,竟不知道说些什么,却感觉严文钦的手从自己掌心中抽出,慢慢抚摸在了她的脸上。
“我只是想你,想爷爷。”她淡淡的说了这句话,言语间嘴角也勉强支起了一抹无力的笑意。
叶萧然知道她是为了让自己放心,可她却是这样,她就越难过。她甚至有些不敢正视她的脸,这一切到底谁的错?其实她才是真正的刽子手,是她毁了严文钦的一生。
“我能为你做点什么?”她声音有些沙哑,也很沉重。
严文钦站起身,走到她旁边,真好,她安然无事,幸好,还有她,能够支撑着自己最后一点单薄的意志。
“中亚集团最近一定困难重重,加上爷爷离世,那些股东恐怕不会安分,这阵子你帮文卉处理集团的事,我让齐扉处理我名下的股份,全部转给文卉,确保她能够顺利的坐上董事长的位置了。我实在不放心她一个人处理这么多的事情,萧然,辛苦你了。”
“你放心,这些事情我已经在做了。”叶萧然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庞,严文钦却低下头,“时间差不多了,你回去吧。”转身便要往外面走。
“文钦。”叶萧然叫住了她,她转头。
“你曾经对我说过,有什么事情你都要陪着我,陪着我一起面对,今天我也是。不要推开我,让我陪着你,慢慢熬,慢慢等。”
严文钦笑了笑,点头,转身离去。
天空几乎没有放晴过,已经临近初春了温度还是很低,一场春雪竟在晚上悄然落下。屋顶有着星星点点的白,银色弥漫着这座城市,小雪落在水塘里顷刻间融化。
尽管地面有些发白,这场雪依然没有影响到出殡仪式,参加葬礼的人很多,人们都穿着黑色的丧服前去吊唁。严家被拘留的两兄弟也被特批保释出来,两人刚到现场就对着严公的棺材落泪不止,所有的人都在等,一直等到殡仪车出现,也未看到她的身影。
但时间却是不可耽搁,只能由严文卉代替长孙女身份随行灵车。没有人发现在一个视线死角,有一个人正跪在地上,向殡仪车叩首。
雪花一点一点的落下,飘在她的肩头,在她黑色的发丝上慢慢的绽放。她双腿跪在铺着鹅卵石的地面,磕碰到膝盖传来隐隐疼痛感,但她却丝毫不在意。她□□着身体,笔直的对着那个方向,眼中透着浓浓的悲伤。直到殡仪车走了,她也没有起身,叶萧然拉着她,“起来吧,文钦。”
她傲立不动,双手放在膝盖上握着双拳,依然跪着。雪越下越大,屋顶、枝头渐渐被裹上了一层银装,叶萧然始终陪在她身边,两个人在大雪里相互依偎着。
而严文钦裤子已经渐渐被地上融化的雪浸湿,叶萧然拿下自己的围巾裹在严文钦的脖子上,陪她一起跪在地上,双手挡在她的脸颊边,不让雪花飘上去。
严文钦终于收回自己的视线,眼神落在叶萧然的脸上,叶萧然只是心疼的望着她,她也失去过最亲的人,她知道这种痛彻心扉的遗憾有多让人难受。死者已矣,生者却痛苦不已。
她按下叶萧然的手,仰首迎接这漫天白雪,感受一点一点的冰凉打在脸上,与温热的眼泪相融,化成悲痛的水,滴落下来。叶萧然见她如此,心痛的一把抱过她,“不要忍着,没有谁一定要在这个时候还要坚强。”
她很自然的伸出手抱着叶萧然,靠在她的肩头,她终于按耐不住自己的情绪,啜泣起来。但她也明白再多的泪水也挽回不了爷爷的命。
雪还在下,膝盖间传来丝丝冰冷,严文钦终于愿意站起身,叶萧然扶着她有些麻木的腿,让她依偎自己的怀里,这时候一辆车已经开到了她们身边。
坐到车里,叶萧然拿起车里一个毛毯给严文钦擦拭膝盖,却被严文钦拉住,她摇摇头,又看了正在开车的齐扉一眼,问:“时间来得及吗?”
齐扉看了一眼手表,点头,“来得及。”说完她略加油门,向中亚集团的方向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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