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农》完结
“嗯。”
荆赋离淡淡应了一声便再没有说话的*,心里纷杂乱如麻絮,目光更是再不往拓拔谌那里投过去,她现在不想看见那孩子,看见她的脸,尤其是看见她那比普通人更为白皙、白的可以说是过分的肌肤后,她就觉得心头好似有万千蚁虫在噬咬,潺潺的流着血。
明显的觉到了对面女子的冷淡,拓拔谌缩成一团,也有些伤心。
“她是不是觉得我身份不好,又瘸了一只腿,所以对我叫她姑姑觉得不光彩了?”拓拔谌在心里默默的猜测,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虽然面前的人看起来很冷淡,她却意外的很想亲近,这又不同于想和元疏忆整天在一起的亲近,很复杂难懂的感觉,总觉得在她身边待着就很温暖。
就像是小时候她觉得冷,被她娘抱在怀里一样。
拓拔谌委屈的背过身去抹了抹眼泪。
她想她娘了。
“断情绝爱。”荆赋离眼睁睁的看着那孩子在自己眼前哭,指甲深深的嵌进了自己的掌心,她喃喃着微微举起自己的左手腕,看着上面展翅欲飞的凤凰,苦笑着闭上了眼。
这样一份誓言,她不知道还能坚守多久。
今日的昭国神圣长公主府有些特别,府里的下人再不是平常闲适的扫地种花的模样,反而整整齐齐的跪了一地,颤着身子偷偷看看外面围着的那些着了铁甲拿着长刀的士兵和骑着马穿着简便龙袍的皇帝。
他只是紧紧抓着手里的缰绳,抬头看着公主府,像是在沉思。
偶尔他骑着的马摇头打一声响鼻也没有惊到他。
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完全不会想不到之前就是这样一个人领了五千龙禁卫包围了长公主府。
拓拔继一动不动,她身后整装待发的军队也没有动作。
空气里只能听得见马匹时不时发出狂躁的响鼻声和士兵轻轻驾马的声音。
距离昨夜他们包围长公主府已经五个时辰了。
“陛下!陛下!”拓拔继身边的小太监小路子一路连滚带爬的一边喊话跪在拓拔继马下,还没等身边的大臣呵斥无礼,就听见他用尖细的嗓子喊,“陛下,长公主……长公主回来啦!”
他一句话出口,顿时原本肃杀的气氛就更是紧张了,好像随便一点火星就能点燃似的。
底下从听见皇帝带兵包围了长公主府而跪了一地的大臣闻言,也都是不知所出措的互相看看,说不出话来。
长公主回来了,可是皇帝还是没表态,这万一要是打起来了,指不定到时候会怎么样呢。
“知道了。”拓拔继哑着嗓子回答,从昨天夜里到现在她都保持着同一个姿势,连口水也没喝过,现在能说出话来也是不容易了。“她……在哪?”
“皇上可真是兴师动众,找本宫需要动用这样的阵仗。”
还没等小路子缓上一口气回答,荆赋离淡漠的声音早已传了过来,拓拔继转过身就看见她身后的龙禁卫一点一点的让出了一条道路,从其中慢慢走出了比她想象中还要冷的荆赋离……和一个苍白着脸的小姑娘。
拓拔继忽然就有些头晕,她的气血慢慢上涌,紧紧抓着马的缰绳好让自己不从马上摔下来,她看着一脸冷淡的荆赋离和她身后害羞的小女孩。
一瞬间,她以为时间回溯到了十五年前。
☆、第70章
所依赖的都是虚妄,到最后,她所能牵制住她的,竟然只剩下权利,枉费她喜欢了她那么久,爱了那么久,到最后,能有唯一牵连的,竟然只剩下皇权,还有她爱的孩子。
就算她长大了,长高了,可拓拔继还是记得她小时候的模样,软乎乎一团,都三岁了还是不会喊人,就只会流着口水傻笑,经常在她批着奏折的时候,爬过来爬过去,最后扒着她的腿,嗷嗷叫着要自己抱。她也最喜欢抱着她,两个人一起吃饭,吃中秋饭,吃年饭,在空荡的有些可怕的宫殿里,只有她们两个,一直到她五岁。
拓拔继抓紧缰绳,力气之大让座下的马不安的动来动去,她好怕自己就这样没出息的哭出来,就算她扮了外人眼里三十几年的男人,可她的心到底还是水做的,她还是会哭。
现在这样远远的望过去,当年那软乎乎的一团已经长成了十几岁的大人了,她们分开也已经十年了。
时光真是折磨人啊。
她当初颓废低迷,将唯一还属于她的孩子视作生命,可就是作为她生存下来唯一信仰的孩子,也被她爱的人带着离开了她整整十年,这每一天,每一夜,每一月,每一年的十年。
拓拔继觉得自己心里有团火,熊熊的在燃烧,咆哮着在找着出口,可那熊熊的火焰在看见荆赋离冷淡的脸后,却全被莫名的熄灭了。
我纵然想与你悲,与你喜,与你一同变老,又有何用?
“皇姐身后的那孩子,朕看着可喜,可否让她到朕面前来让朕看看?”拓拔继哑着嗓子,看着淡漠的荆赋离,眼里的光闪起又熄灭,若是果真她太贪心的话,那她现在只要还属于她的,是不是就不会心痛了?
“皇上倒是直接。”荆赋离冷着脸,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她环顾了四周,看着那些铠甲整齐的士兵,又看看惶恐跪了一地的大臣奴才,看向骑在马上的拓拔继的目光更是冷了,“皇上不打算解释现在这场面是怎么回事吗?”
“你过来。”拓拔继微微一笑,对着缩在荆赋离身后不敢乱动乱看的拓拔谌温声道,全然不顾荆赋离的问话和现场抖作一团的一群人。
拓拔谌跟着荆赋离坐着最快的马车,从她生活惯的小村子来到京城后,就有些无所适从,在一无所知的被荆赋离带着一口气不歇的来到这里后,她就更加惶恐了。
就算她没有来过京城,但她识字,看着眼前华丽壮观的府邸的名字和骑在马上的人金黄色的衣服,她马上就了悟自己这是被带到昭国最有权势的人面前来了。
站在自己前面的人可能是昭国长公主,而温和的对自己说话的,是昭国的皇帝。
来不及多想作为荆赋离侄女的元疏忆会是什么身份,拓拔谌原本就苍白的脸更加苍白,她微微上前一步,撩起衣服下摆就要跪下答话,她小时候听得爹爹说过,回答皇帝问话的时候,是要跪下的。
然而还没等到她弯下腰,就觉得自己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托了起来,她疑惑的望过去,就看见荆赋离冷淡到极致的脸。
“陛下难道不该先回答本宫的问题?”荆赋离拦住拓拔谌,看着拓拔继的眼光里满满的都是冰,拓拔继这些年真是太过了,她袖手旁观不代表她就是没看见,她以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做的事,她不知道?她只是懒得管而已。
“朕只想问皇姐一句话。”拓拔继不答,看着荆赋离数十年如一日美貌的脸,淡淡的发出疑问。“这昭国的皇帝,到底是皇姐,还是朕?这昭国的天下,到底是皇姐的,还是朕的?这十几年调理天下的,到底是皇姐,还是朕?太庙里奉玉圭的,到底是皇姐,还是……朕?”
她声音低哑暗淡,但底下跪着的人还是听得一清二楚,不由得把头放的更低,似乎要藏进地缝里才好。
稍微在朝廷里有点说话余地的人都知道,长公主与皇上虽然名义上共同掌管国家,但皇帝却一步步的蚕食了长公主的势力,如今虽然长公主与皇帝到底谁的权利更大一些,但就像拓拔继说的,这个国家的皇帝是她,就算□□当年再怎么放权给他的姐姐,可一旦发现了他的长姐有心与他抢皇位,他不还是杀了她,将长公主的名号授给了他二姐?
这国家的主人,到底还是拓拔继,这江山,到底还是拓拔继的,就算她和自己同为女子。
荆赋离突然有些疲倦,她对这些手里的权势并没有一份执着的心,她原本想着,等到拓拔继可以独挡一面的时候她就把手里所有的权利都交给她,自己随便找一个地方过完一生就好。只是当她准备好了一切,想要卸下担子的时候,却反而被人摆了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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