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宫令[GL]
是,她告诉了王常月要出家,如果没有素勒的话。
她厌恨这座宫殿,即便里面有素勒。
然而一旦想到她将要把素勒一个人丢这等恐怖死寂步步惊心的地方,她就好像失了魂。留,难,不留,亦难。她不肯放弃离开的机会,总觉得错过这个机会自己会后悔一辈子。可现在又觉得,如果走了,只怕一生不得安。
桑枝端坐不动,实则已经心头大乱。该给素勒留点什么,留些终生受用的东西,不能就这样走。桑枝越发焦虑,忽然灵光一闪――玄烨!她过得太卑微坎坷,早把康熙帝的事qíng抛诸脑后,毕竟皇子的等级离她太远,她根本接触不到。这会儿猛地想起来,桑枝才心头砰砰跳,她早就想告诉皇后要抓住玄烨这个皇子,早在认识素勒不久还没有那么现实的时候就想说了,然而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现在再不说就来不及了!
她刷地站起来。眼见着夕阳西下huáng昏至,国师就要回来,桑枝却迫不及待想去坤宁宫。至于她到底是想去告诉皇后关于玄烨的事qíng,还是只是心里有个压不住的念头要见素勒,她自己分得清又不愿意清楚。不过眼下清楚与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想见素勒。昨晚去见素勒,真的是为告别吗?只不过是想为自己的离开从皇后那里找足理由。而今真的决定要走了,万般qíng绪涌上头,她心里满是不舍眷恋。她根本放不下素勒。
桑枝匆匆而出。可她刚踏出房门,远远地就看见王常月已经回来了,身边还跟着个十四衙门的太监。桑枝僵住,知道这是十四衙门的太监将要去坤宁宫要她的奴籍。
“见过国师。”桑枝连忙行礼。
王常月打量她一眼,“走吧。”
“去哪儿?”桑枝有些慌。
“回白云观。”
“现在?”桑枝急道,“不是要先去销奴籍吗?”
王常月淡淡道,“宫里的琐事自然有宫里的人来办,这个不用cao心。”实际是因为王常月的特殊地位,所以他可以直接带桑枝走。至于后续事宜,则由身在皇宫钦安殿的白云观道士一一办妥。也无非是些手续上的事,比如从坤宁宫要来奴籍,jiāo给十四衙门,然后由十四衙门上报给皇帝太后,下旨令她出家。最后这道旨意将和桑枝的奴籍一起,jiāo到白云观。
桑枝心中一窒,到时候皇后那里就只能把她的奴籍jiāo出来,然后……自此两不相gān。
“两不相gān”四字一出来,桑枝就鼻尖一酸。好像一颗心也随着这四个字一起揪起来似的。桑枝有些站不住,手控制不住的微微颤抖。昨晚素勒的神qíng浮现在眼前,她忍不住想,素勒会恨她的。她怎么可以就这样一走了之!
“走吧。”王常月声音不大,却恍如巨钟撞在桑枝心头,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不……”
王常月望着她,桑枝慌乱地说,“我……我还有点事没做,我……”随即不等王常月回答,她一咬牙又朝坤宁宫快步奔去。
看着她的背影,王常月摇头轻叹,随即对一旁的太监说,“劳驾过来一趟,贫道告辞了。”
太监惊讶道,“不等桑枝了吗?”
“她走不了。”说罢,王常月扣手施礼,自行离去。实际上,王常月不过是请来十四衙门的太监来试探桑枝而已。要做国师的徒弟岂是易事?重重考验是必不可少的。王常月心知她如今沉沦日重,心不清根本不可能诚心离开。故而并没有对皇帝太后提起,只是把来找他的十四衙门太监带来,如此试探桑枝却乱了阵脚。王常月便知道,这个姑娘已经成为这座皇宫的一部分。世间事,qiáng求不得。尤其出家一事,更不可qiáng求。
桑枝在这座宫殿里奔走,越靠近坤宁宫反而越心安。她一路走,一路终于彻底安宁下来。直到站在坤宁宫门口,桑枝嘴角微微勾起,眼中却尽是复杂的苦涩,她鼻尖发酸,热着眼眶释然一笑,轻喃道,“此心安处是吾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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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坤宁宫里的皇后娘娘,一夜之间却好像变了个人。她倒下去,蔡婉芸请来御医。自从醒过来,皇后娘娘就一言不发,眼睛直勾勾地盯着chuáng幔出神。直到天色微明,厚重震耳的晨钟响起,皇后娘娘才眼神动了动,布满血丝的双眸此刻却一片沉静。蔡婉芸在皇后娘娘chuáng榻边守了一夜,没敢合眼。
“沐浴更衣。”皇后娘娘喑哑的声音传来,那无波无澜却甚是低沉的语调,让蔡婉芸莫名心惊ròu跳。她连忙召人伺候皇后娘娘,在给皇后娘娘梳妆时,蔡婉芸偷偷打量着,竟觉得一夜之间皇后娘娘好像苍老了许多――不,确切的说,好像再也看不见曾经依稀可见的少女模样了。
“皇后娘娘,宫妃们来请安了。”蔡婉芸低头弓腰的说罢,皇后娘娘淡淡应下,随即对着铜镜露出了得体的微笑。尽管妆容遮住了皇后娘娘的疲惫和苍白,可眼中的血丝却是怎么都遮掩不住的。
除夕这天尚且不能算太忙,要到傍晚时分才真真开始忙碌起来。不过不算太忙只是相对晚上而言,皇后娘娘从睁开眼就没歇会儿。先是繁琐复杂的衣物妆容,穿好等着宫妃请安。等大家退下,她又要重新褪去装束,换成晚上守岁的皇后盛装,这可比平时的衣物繁琐太多,一个上午端坐不动,让宫女们伺候着她盛装打扮。这一身衣物太重,装扮更重,头上珍珠金玉满载,脖子上也挂着一串又一串沉沉的象征皇后地位的朝珠。皇后整个人就好像被衣物压塌的衣架。如果没有旁人搀扶,是一步都走不动的。
皇后娘娘中规中矩的艰难用完午膳,直待到傍晚,即将出发去慈宁宫。就在这时,有宫女过来对蔡婉芸附耳说话,蔡婉芸眉头一皱,看向皇后却不敢不上报,“启禀皇后娘娘,桑枝求见。”
皇后娘娘眸子微抬,顿了半晌,勾唇道,“哦?”她暗自紧了紧双手,却面无表qíng道,“宣。”
☆、倒戈
进得殿来,皇后娘娘却连个正眼都没给桑枝。桑枝站着,皇后娘娘端庄得体的坐着,却没一个人开口。原是有着满腹的话,这会儿却觉得张不了嘴。许久,桑枝轻声道,“皇后娘娘――”
“来人――”皇后却在她开口的这一瞬打断她的话,蔡婉芸闻声进来,皇后娘娘就着蔡婉芸的手站起来,身后有宫女托着她的凤袍。有条不紊的安静进行着,待妥当后,皇后才看向桑枝,对她淡淡一笑,“本宫有要紧事,去慈宁宫迟不得。有什么事,等本宫回来再说。”待被扶着走到门口,皇后又顿住,没回头轻声道,“你自便。”
随即在宫女簇拥下离去。
远远地,直到出了坤宁宫的大门,皇后才停下来,回头看这座宫殿。她轻轻开口,“蔡嬷嬷,你说,她会等本宫回来吗?”
“会。”蔡婉芸低着头回答,“皇后娘娘让她等着,她一个奴才哪敢不等。”
皇后娘娘唇角勾出一丝自嘲的笑,“本宫还说了,让她自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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