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奇谭紫胤真人
他自案上拿了丹药递与她道:“你既知自己迷障所在,自请闭关,为师亦知你行事向来有分寸,如此便不拦你,既是下定决心,便该坚守如一,你若想好了,过得几日伤势平复,为师便助你闭关后山吧!”
他语气淡然却又暗含关切之意,这不易觉察的关心一直是她十多年来所熟悉的语气,这些年来,习剑处的桃花林开了又谢,绿了又红,她qíng思已动,他却依然是那个仙骨卓立的无qíng上人,一身仙骨,自行大道,于这世上唯一的牵绊不过是自己几个徒儿,冷清的,无qíng的,高贵而超然的,自己心底里生出来的那点俗qíng俗念本来就是一种亵渎,又怎么敢在他面前露出一丝一毫。
可是终日相对,越是压抑越是猛烈,每一天只有在自己回房独处的时候才会放肆的任由思绪泛滥而出。
殷画楼心中又微微抽痛,她不由自主轻轻将手按在心口上,这一生是否永远只能这样在心里想念,连一个眼神也求不来,也不敢求。她心中一阵暖热,一阵酸涩,她决然不想让他失望…太上忘qíng,究竟何解……
紫胤真人见她如此,问道:“可是伤势有碍?且将丹药服了,回房自行调息真气吧,无需多想!”
殷画楼敛了神思行礼应了,转身默默出去了,紫胤真人看着她显得过分孤傲的背影,一时若有所思。
数日后,殷画楼跟着紫胤真人到了后山一处建筑前,紫胤真人看着门廊上“上善若水”匾额道:“此处原为历代执剑长老闭关修行之所,自为师云游之后,久未启用,你既已下定决心,外间杂事便无需多想,当在此静心悟道,专心修行。”
殷画楼仰头看着那匾额,下意识轻抚上腰间木剑,半晌回头道:“师尊,弟子往日是否太过任xing?”
紫胤真人不知她何出此言,见她神色认真,上前推开门道:“此事你无需太过自责,往日总不见你qíng志外露,为师亦是疏忽了,修行亦应有张弛之道,不要bī迫自己太紧。你心生迷障时,悟xing天资反成拖累,多少人终身修行无有寸进,你休要焦躁冒进,修行一事最忌急于一时。”
殷画楼听着他的话,跟在身后进了门,紫胤真人肃然道:“此间经卷俱全,你自可仔细研读!既是自己心意已定,今日起便在此静观己身吧。”
殷画楼肃然行礼应了,看着他负手出去,待外间房门合上,自捏诀结了封印,顿时觉得整个世界被割裂开来,身边一片宁静,胸腹间还有些隐隐作痛,她轻轻吸了口气,默默在蒲团上坐了下来,暗自苦笑,闭关不像闭关,倒像是躲避他一般。
可是又能如何呢,想到生魂入体之初的那阵惊惧,幼年困于殷家内院的茫然,想到一朝拜入天墉以为从此后海阔天空,自入临天阁修行以来与他朝夕相处,又想到他悉心教授传道,每一次看到她的进步后赞许的目光,每到团圆之夜屠苏师兄那间空dàngdàng的房间里他一人独立不语,心中又一团杂乱思绪,焦躁不已。
房内幽静的只听闻到自己有些凌乱的呼吸声,她忍不住起身在房内开始踱步转圈,忍着心中那股烦乱,一遍遍问自己:“你到底想要什么?!”
紫胤真人立在那静室前看了一会,未免前日走火入魔之事重演,他终是不甚放心,挥袖在封印之上打下一道神识,思及她这两年来的异状,转而往藏经楼去。
他在天墉城除了偶尔在演武场教授剑术以来,极少露面,众人亦不敢轻易打扰,今日非是授课之日,一路上有弟子突然见到他,敬慕畏惧之下行礼不已,待他走过去了,仍是怔愣间回不了神,待缓过神来,忙又跟着也往藏经楼去。
一时到了藏经楼,芙蕖出来相迎,外间装作借阅经卷的弟子们倒是比平常又多了一倍还多。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9 章
紫胤真人在天墉数百年,弟子们这般qíng形也不是第一次,他少为外物所动,并不以为意,芙蕖忙请了他往楼内静室说话。
斟了茶水,芙蕖奉上茶盏道:“自长老卸任执剑以来,弟子久未见长老了。”
紫胤真人抬手阻止了她行礼,接过茶盏道:“我卸任执剑之后,尔等后辈于掌管天墉内外诸事上做的极好,同涵素在时并无二至,我亦十分放心。”
芙蕖笑道:“俗事纷扰,弟子们并不敢叨扰长老静修。前日听闻掌教师兄说画楼要闭关修行了,想必是有所进悟,长老今日来此可是要为她寻什么经卷?”
紫胤真人略略沉吟一回道:“非是为寻经卷,你自任妙法以来,于命数之说颇有进益,今日前来,乃是为画楼问问。”
芙蕖一时诧异,道:“画楼自拜入师门也有十多年了,她向来刻苦,为人持正,悟xing又极佳,师兄同长老们皆以为她将来必成大道,但不知长老因何忧心?”
紫胤真人道:“并无甚要紧大事,她天资虽远胜常人,修行之路亦算得顺遂,想是到了紧要关头,这一年多来qíng志郁郁,以至于险些走火入魔,这孩子生就一副执着心肠,我只恐她过分孤傲,竟不知将来机缘如何。”
芙蕖心下一动,因想到只怕是他联想到旧时屠苏之事,故而今日前来相询,她不敢再问,道:“如此请长老稍待,弟子去去就来。”
紫胤真人点头,将生辰八字递与她。过得盏茶功夫,芙蕖自卦室出来,有些疑惑不解道:“长老,弟子推演一番卦象,若说六亲缘薄,孤峰独立,倒也应了她往日经历,只是应劫而生,亦生亦死之说弟子却是难解。”
紫胤真人思量了一回,道:“画楼的星蕴乃是上古五灵之一的朱雀,是以才说她资质不在屠苏之下,玄鸟浴火重生,非生非死,如此却也说得通。”
芙蕖听罢点头,继而又有些忧心道:“只是那卦象上尚有一示,却是咸池星动,桃花难避,是煞非劫。长老,常言道是劫可破,煞不可破,弟子只觉此卦凶险,却是不知他日应在何处。”
紫胤真人听罢半晌无有言语,芙蕖从他表qíng上也看不出他什么,不免又想到屠苏昔日天命孤寡应劫而去的命数,踌躇间见他起身道:“倒也无需过分忧虑,于清修之人而言,是劫是煞皆是天道轮回,端看他日能否得本心秉持正道,那孩子的心xing,我还是了解的,此事亦不必让他人知道。”
芙蕖应了,送了他出门,看着他走远了,想到天烽阁里那人一念执着,执剑之位空缺至今,良久,轻叹了一声,修仙修道,究竟能修得什么结果,世人都敬畏艳羡修仙者无上的地位和长生的寿命,又哪里知道,有时候长生不死,百年孤寂,才是最不得解脱的苦难。
紫胤真人回了临天阁,古钧正收拾屠苏房间,见他进来,古钧想起一事道:“主人,适才收拾画楼姑娘房间,有一副新画的画作置于案上,不知是否要装裱起来?”
紫胤真人疑惑道:“什么画?”
古钧道:“乃是一副海棠花图,笔墨尚新,属下见房中已有许多废稿,姑娘闭关匆忙,不知是否忘了,属下已将画稿放在主人书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