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愚
一个月前,老宅。
“……”无衣师尹被殢无伤突如其来的话哽住,眼里不可置信一览无余。两人对视良久,最终无衣师尹先侧过脸去。
窗外的月光明亮而皎洁,在花格窗上投下树影婆娑。无衣师尹靠在窗台边上,垂下的长发遮住他的表qíng,影子在屋外风chuī动的树叶里朦胧,留下一个寂寥的剪影。
殢无伤想开口说什么,就被无衣师尹沙哑的声音打断。
“你和即鹿在一起多久了?”
“五年。”
“即鹿可曾变心?”
“无。”
“即鹿可曾有愧于你?”
“无。”
“那你为何要解除婚约!”
无衣师尹转头看向殢无伤,眼神凌厉至极,似乎殢无伤只要吐出一句不是,他就将给他
最残酷的打击。
殢无伤唇舌gān涩得厉害,直勾勾地盯着对方,“我不想辜负你。”
“啪!”
掌落,怒升。
“那你就可以辜负即鹿!你们在一起五年,现在突然变卦,你可有想过即鹿的感受!”
殢无伤感到面上火辣辣的疼,无衣师尹的一巴掌用了实打实的力气,扇得他有些目眩,他qiáng稳住身体,眼神明亮,“恐怕即鹿已经知晓我的心意,她并非蛮不讲理之人。你无须担心?”
担心?
哈,他何尝不知道即鹿的心思,那日清晨,即鹿的眼神不再清亮如初,疲惫而麻木。言行间,虽然对他多有逃避,唯独怨恨始终没有出现。他想起小时候,即鹿很会一哭起来谁也不愿意理睬,只愿意呆在他的怀里。他就常常抱起她轻轻哄着逗着。他把他捧在手里,含在嘴里,不愿他受一点委屈。只因为即鹿对于无衣师尹,是jīng神上的安慰。在没有人愿意靠近他的qíng况下,只有即鹿愿意天天缠着他,唤他哥哥。在无数个yīn雨绵绵的日子里,愿意给他一个笑颜。
无衣师尹可负天下人,唯有即鹿,此生定不能辜负。
“无需在说什么,只有和即鹿一起,对大家才好。你不要忘了父亲对你的教诲?
殢无伤看着无衣师尹转身决绝,连叹息都被打断。
他看着他穿过眼前的门,走进没有灯亮的黑暗里,心痛如波亦如cháo,有些人错过便是一生。
“无伤……”
殢无伤转头,只见即鹿已泪满衣衫。
之后一个月里,殢无伤便和即鹿提前举行了婚礼,由无衣师尹证婚。按照当事人的要求,并没有过度普涨,两人领了证,和无衣师尹一起吃了顿饭。
无衣师尹上飞机的时候,即鹿并没有来送行,来的只有殢无伤,两人神色都是淡淡的,似乎只是萍水相逢的路人。
“好好照顾即鹿。”无衣师尹接过殢无伤手中的行李,嘱咐道。
“……”殢无伤并不说话,点点头,目送着无衣师尹消失在人流中,一如合欢花下闻香的人已烟消云散。
一年后,苦境。
“师尹,您要的茶。”
“谢谢。”无衣师尹端起茶轻啜一口,又立马放下,继续专注在工作上。
助手并没有马上离去,依旧站在无衣师尹身后。她看上去不过二十五六岁,容貌较好,身材曼妙。脸上画着淡妆,清新宜人,颇为不俗。此刻又是面色酡红,眸光莹莹,让人见之不忘。
“师尹……”
“嗯。”无衣师尹并未回头,淡淡应了声。
“你今晚有空么?”助理扭捏着,看无衣师尹态度冷淡,对自己不理不睬,暗里咬咬牙,凑过身去贴近对方的背,“今天《HUA》上映,我想请你……”谁知她刚靠近无衣师尹,无衣师尹就起身站起来,整理齐文件,出门左转。
助理扑了个空,跺跺脚,泪奔了。
“无衣,你不打算回去看看?”素还真一边翻阅着文件,一边语态温和地问道。
无衣师尹拨弄着素还真桌上的水生植物,眼睑垂着,看不清是何种表qíng,“我已经打过电话了,无伤说即鹿母子均是平安,没有什么不放心的。”素还真摇摇头,刚想开口说什么,一阵急促的电铃打断他的思绪。
“喂,你好,这里是……”
“无衣师尹在不在!即鹿血崩了!”
无衣师尹猛然抬起头来,他从素还真手中抢过电话,“什么!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即鹿她……嘟嘟嘟……”
电话突兀地断线,无衣师尹脑海中一瞬间的空白。
即鹿,血崩了?
无衣师尹猛然惊醒,飞快地拨着一个号码,重复不断。可是电话没有再通,只有机械的提示语音一遍又一遍地重复。他看向素还真,茫然极了,像个突然迷失方向的小孩。
“无衣你没事吧?”素还真担忧地看着他。
无衣师尹摇摇头,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沉默片刻后才吐出一句话,“我要回国。”
“好。”
通往飞机场的高速公路因为bào雨而堵塞,无衣师尹窝在后桌蜷缩着,素还真知道他是幽室恐惧症犯了,挑了一张舒缓的音乐播放。
无衣师尹满脑都回dàng着即鹿血崩的消息,如果当初自己没有离开,是不是不会发生这种事qíng?明明知道即鹿难过,连一句安慰的话都不曾给她就走了,是不是都是他的错?
“大哥,我是不是做错了?”
素还真不知如何回答,只好沉默以对。
无衣师尹也不在意,侧过身去不再言语。
素还真从反光镜里看向后座蜷缩的人,内心忐忑不安,他很怕他眼下的状态会出问题。他想说他和他同行,却见无衣师尹闭上了眼睛,显然是不想再做过多的jiāo流,素还真只得暗自叹气。
作者有话要说:
☆、七
第二天日落西沉的时候,无衣师尹终于赶到即鹿所在的医院,结果依旧晚了一步。
即鹿大出血死了,死得突然,谁也没有料到。医院血库里的血不够,来不及输血导致即鹿休克而亡。刚出生的小孩儿窝在殢无伤的怀里大哭,不知是饿了,还是因为感应到母亲的离世。
无衣师尹看着即鹿的遗体,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终日温和对人的无衣师尹此刻只剩下冷然。他麻木地昨晚挺丧、报丧这些事qíng,像个上了发条的机器人,按照规定的程序一步不曾踏错。
待回过神时,一切都已尘埃落定,即鹿早已被火化下葬完毕。
殢无伤自无衣师尹回来后就没有说过一句话,即鹿下葬后,他就一言不发地把自己关在屋里。无论无衣师尹如何劝说,他都不曾理会。只是苦了小孩儿,小孩儿刚出生就没了娘亲,父亲也终日消沉。他没有母rǔ哺育,抵抗力并不是很好,无衣师尹每天再怎么jīng心照料,小孩儿还是病倒了,由于感冒没有及时发现而引发肺炎,幸而并没有引起高热,否则这孩子恐怕一生都要伴随哮喘之类的疾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