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病院的花园
苏信叶的目光往下,望着握着的由的手,缓缓张开嘴,说:“是你……杀死她的。”
猛地,所有的记忆像巨大的洪流涌入由的大脑。林绫的折磨,任冉的背离,比死还难受的亲眼所见,大雪纷飞中被qiáng行占有的痛苦……所有的一切她都想起来了。可是唯独任冉怎么死的,她一定也没有印象了!!
“我要见她……”最后她说。
“她已经死了!”
“死了也要见!”由突然大喊起来,“死了我也要看见她!我要见她!要见她!”由猛地蹿起身来,苏信叶早就防备着,立刻把她控制在了怀里。苏信叶双臂扣住由,无论她怎么挣扎都不放开她。由一直发出没有意义的低喊,放开!放开我!可是苏信叶死活就是不放开。由的眼泪把苏信叶的胸口浸得亮亮的,最后无力,倒在了她的怀里。
不停地哭。
一直以为这个女人好坚qiáng。苏信叶的眼眶也红了,其实女人都一样,脆弱得不堪一击。痛苦的时候,眼泪是最直接的宣泄途径。
病房有扇小小的窗户,外面缓缓地飘着雪花,窗户的玻璃已经冻结成冰了。
苏信叶双眼迷离了。
好美丽雪,好残忍的天寒地冻。
我是怎么杀死她的?
我也不知道,当我在山谷里找到你的时候看见你手里握着枪,而她的胸口满是鲜血,倒在一边。
……
由再也不说话了。
见到任冉的时候,由看见她被陌生人从一个大大的抽屉里拉出来,身上盖着白布,脸色好奇怪,紫灰色的。
任冉眼睛紧闭着,双唇贴在一起,长长的卷发也失去了光泽,像是一顶质量粗糙的假发。
由的身体不明所以地抽动了一下。
这的确是任冉,任冉的脸,任冉的身体。可是这又不是她……她的皮肤不是这样的,她的皮肤很光滑,透着浅浅的美丽桃色;她睡着时也不会躺得这么笔直,她很好动总是睡得横七竖八;她最爱惜她的头发,经常xing地换个发型,她是那么爱漂亮的一个人,怎么容忍自己被推入那样尴尬的冷冻抽屉,被丑陋劣质的布料覆盖着整个身体,她每天都要花那么多心思打理的头发,怎么可以变成这副模样?!
由趴在任冉的身边,安静地哭,狠狠地克制住自己的声音,可是到最后,她再也不能控制任何事qíng,放声大哭。
可是再多的眼泪,再多的心碎,死去的人却也再看不到了。
身为遗体化妆师的任冉总是在由耳边念叨着……
你别当警察了,多危险啊,说不定哪天就是我为你化妆送你最好一程,那我得多伤心啊。
我不要对你说什么再见,很忌讳的你知不知道,你要和我哪里再见?火葬场么?
还有后来轻易就哭得像个小孩的她……
由,你怎么就不理解我?跟我走好不好?跟我走!
我们逃到天涯海角,到一个没有人能认识我们的地方,我们平平淡淡过一辈子!
由!由!
“其实很好……很好……你死在我的手里……是我结束你的生命,没有给别人,很好……”
苏信叶扶着哭得抽搐的由,生怕她摔倒。
明明身体上还有属于她留下的吻痕,为何在顷刻之间,这个女人就死了?变成了一具尸体,再也不能动,不能思考,不能说话的尸体??
由真的……快要崩溃了。
可是,死亡就是终点,就是结束,无论有再多的不舍再多的留恋,也只能活生生地被掐断。
而活着的人,此生,再无缘相见,只能永远活着怀念之中。
相见的唯一办法——只有,在梦里……
作者有话要说:任小姐领盒饭了
哎- -……叹气
望眼yù穿
这几天由一直在医院昏睡,苏信叶也陪着她,也必须陪着她,病房门口有专门”照看”她们的警察。
睡到第十天,由突然对苏信叶说:“我想看看那把枪。”
“什么枪?”
“杀了任冉的,那把枪。”
“……”
苏信叶找来那把枪,递给由。
由把枪握在手里,静静地看着。
这枪,是林绫的。那些日子林绫把她和任冉囚禁起来,手里除了鞭子经常握着的就是这把小巧的枪。后来任冉杀了林绫逃出来的时候夺了过来,估计是后来一直藏在腰间。那场大雪间,应该是在任冉失去理智做出那些事qíng的时候,由扯出了它,开枪,杀了任冉……
由紧紧地闭眼,双眼gān涩,似乎又快要流下泪来。
警局的同事都知道任冉和由的关系,也知道这次任冉出的事,经常会有人来看由,试图跟她聊天开导开导她,可是由一点jīng神也没有,对聊天兴趣很淡,通常只聊了几句她就借口说累了,要睡了。
“这样下去不行啊,整个人都会毁掉的。”
苏信叶听到有人这样说。
可是她不知道自己能为由做些什么,由也没有和她jiāo谈的意愿,而且她苏信叶的双手还被手铐铐在chuáng头,连自由也没有,她能给由什么呢?
苏信叶茫然地看着自己小指上的红线,在空中飘飘dàngdàng地和对chuáng的由连在一起,若隐若现。
爱qíng这东西真是难以参透,该相信这红线所透露的信息么?其实是有些心灰的……到现在为止,苏信叶的每个梦境都满满的全是她死去的妹妹,而由的梦里呢?估计……也是那个人吧?
可是为什么红线还硬是要把她们俩连在一起?难道在不久的未来会发生一些什么事qíng让她们俩爱上对方吗?此刻已经是深冬,苏信叶知道自己只能活到明年chūn末,就这么短短几个月的时间,能改变什么呢?
真是,很荒谬的事qíng。
苏信叶索xing不去想那么多,睡去了。
一连在医院待了近一个月的时间由的qíng绪才有一点点好转,她会开始主动跟别人jiāo谈,虽然只是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可是苏信叶还是觉得这是好事qíng。
天气还是很冷,雪还是下得那么大。
有一天由突然说:“那个,步小岸,是不是也住在这家医院?”那天她偶尔从同事的口中听到的。
苏信叶愣了愣,她都快忘记步小岸是哪位了,随口应道:“或许是吧。”
“我想见她。”
那天难得放晴了。
见到步小岸的时候由愣住了。这个骨瘦如柴目光呆滞的女人,真的之前见到的那个温柔又羞涩的女孩吗?
步小岸坐在医院的小花园里,沐浴在冬季淡淡的阳光中,穿得很少,窄窄的肩几乎都撑不起病服了。她失焦地仰着头望天,眼睛半闭,由不知道她是否睡着了。花园里的花被厚厚的积雪压着,却透着若隐若现的粉色,似乎预示着chūn天快要到来了。
“步小岸。”由试着轻声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