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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双生

作者:桔子树 时间:2023-01-14 15:10:34 标签:桔子树

  袁朗看着他笑,这小子头发上还挂着水,却来问他为什么不看战争片,伸手擦去他额角的一滴水:“因为,不像你这么爱自nüè。”

  “呃……”吴哲尴尬起来。

  “觉得没什么意思,拍得不真,觉得别扭,拍得太真了,看了恶心。吴哲,天生无畏的人肯定有,天生不怕死的,所谓亡命徒,肯定有,但我不是,我想你也不是,我希望我们整个中队里都没这种人。我们杀人,不是因为这事gān起来有多慡,而是,有些事必须得有人gān,有些人必须得死,才能让别得更多的人能活着。”

  袁朗伸手看自己的十指:“所谓手上沾满鲜血,一点也不夸张,有时候回家,都不敢用这双手去抱我侄子,怕摸出血印来。我只记得第一次执行任务杀了多少人,后来就不敢记了,再该死的人也是人,也一样会流血,一样会惨叫,一样会到你梦里来捣乱。杀人,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有些人没看过,觉得很刺激,我们什么没见过?如果有可能,我希望全世界的军人都不会死,所有的枪口都cha上花。”

  吴哲默默无言,眼睛闪着细细碎碎的光,像是远处的星和近处的霓虹在他眼底流动。

  “别这么垂头丧气的,校官同志!拿点jīng神出来!”袁朗重重得拍吴哲脑袋:“那片子拍得不错,至少比我以前看过的那些好,不过找个乐子而已嘛,要找这么血腥的,烦不烦哪?是嫌我训得你还不够吗?”

  吴哲一肚子自怜怜人被袁朗一掌拍飞,没好气的瞪他一眼:“下次请你看周星星!”

  “这个好,我喜欢。”

  “没品味。”

  “你要品味?品味点什么不好?不如回去跑几个五十公里吧,好好品味一下人生。”袁朗笑容可掬的提议。

  吴哲缓慢的挥拳……把菜刀的杀手锏做动作分解……一个一个的往袁朗身上招呼,两个人玩疯了,旁若无人的在南京东路的人行道上追逐,在人群的间隙中轻盈得穿过。

  第24章

  深夜,但浦江的游轮仍然在穿行来去,两岸的霓虹依旧闪烁。

  然而天寒似水,外滩的行人寥寥。吴哲趴在江岸的扶拦上,让江风chuī散奔跑后身上的热气。

  袁朗双手cha在衣袋里,转首间已经看尽了十里洋场的繁华,有时候不得不承认,上海毕竟是上海,即使喧闹、焦燥、匆忙、怪异,但上海仍然是上海,这个魔幻的都市有她独特的魅力。一如这城市中的人,充满的缺点,但有时候却不得不承认,他们活得很有激qíng。

  这地方,是热热闹闹的一锅汤,沸腾的激烈,任何人都像是一滴水那样,在这巨大城市的海洋里失去踪影,却又不自觉的随着这cháo汐起伏汹涌。

  “其实,我还是最喜欢外滩……”吴哲感慨着,一转身,双手张开:“上海最拿得出手的东西全在这里了。”

  万国建筑,陆家嘴,东方明珠,金贸大厦……很多东西,白天与黑夜看时都是两种不同风qíng,灯光是很重要的,极重要的道具。

  “很漂亮。”袁朗轻轻点头。

  “是啊!每次有同学过来,一定会带他们来滨江花园,然后他们好歹会承认,上海这破地方虽然荒的什么都没有,好歹还有一片外滩。”

  “你,还是很留恋这里吧?”

  吴哲一挑眉毛:“你什么意思?你不留恋伊宁?”

  “那不一样,伊宁和上海不一样,伊宁是家乡,上海也是一片战场,而你,在这里也可以赢得很好。”

  25岁,名校出身,双学士,硕士,青年才俊。

  袁朗仍然记得刚才酒席上的谈笑,吴哲的同学们正在过着怎样的生活,在下雨的日子里出门叫不到车,已经是很要命的经历。他们在讨论着第一辆车应该买马六还是帕萨特,在期待四十岁之前可以开上奥迪的A6或者宝马7字头;他们讨论股票与基金,资本的升值与跌落,风险投资,金融危机;他们讨论chūn节假期应该到哪里去渡过,拉萨的海拔会不会太高,哈尔滨的冰灯会不会太冷了点。

  而与此同时,与他们相同出身,才智上比他们优秀得多的吴哲,正在中国西南山区的某个地图上也找不到的地方,日复一日的进行着一些骇人听闻的训练,烈日下汗水从身上流下来,在脚边积成一滩,又或者,手上端着95式突击步枪,一步一步潜行在危机四伏的从林里,不知道下一颗子弹会在什么时候,从什么方向而来。

  这样的对比太过明显,令袁朗觉得有点信心不足。

  吴哲,与许三多和成才不一样,甚至与自己和齐桓也不一样,对与他们大部分人来说,进老A是人生中最好的选择,步兵的顶峰,而对于吴哲来说,那甚至是个吃亏的决定。

  袁朗从不认为身为军人,就应该无yù无求的为军队奉献而不谈得到,他不止一次的思考过,呆在A队,可以让吴哲得到些什么,可是一次又一次,他都觉得理论不太充分。

  荣誉?

  作为秘密部队,A大队所有的嘉奖都不能在全军通报。

  少校到中校,只是一步之遥……这一步,凭吴哲的实力,在哪里都会很快的走过。

  磨练?

  好吧,如果有人会被传统革命教育洗脑,相信越是艰苦越光荣,那应该会满足于这个理由,很可惜,那不是吴哲。

  那么,还剩下些什么?

  这个名叫吴哲的家伙,他甚至不好战,虽然他也争qiáng好胜,但他却是真的不好战。他不像齐桓那样看到新式的枪械会两眼放光,不像许三多那样单纯的相信着步兵就是一步一步往前走的兵,他甚至不像成才那样固执的想赢,袁朗把一个A大队的底牌掀开洗清重排了一遍,可是那个理由,仍然不够充分。

  基地,的确算是一个很诱人的地方,但至少,对于吴哲来说,还不够那么诱人,至少不足以让袁朗坦然的把这一只鹰长久的留在这片领空里。曾经,他说要在他的肩上加一点沉重的东西,那么加完之后呢?是否应该放手让他翱翔?

  为什么,竟觉得惶恐?

  “你是指……回家?做个白领?像他们那样?还是,去军委,或者总后勤?”吴哲笑了:“其实,我不讨厌这样的生活,我从小在这里长大,我可以适应。老实说每一次野外拉练,又热又累的时候我都无比的怀念那些坐在家里的沙发上吃八喜冰激淋的日子,可是,有得就必有失嘛!”

  吴哲的笑容轻慡淡然,有时候袁朗觉得那笑容就像一个筛子,纷繁杂乱的世事被那笑容筛过一遍就变得齐整而明白了,一些无谓的浮华,无谓的光彩,都在这笑容中失了颜色,露出最本质的面目来,然后吴哲就这样坦然的笑着,做出选择。

  他不恶俗,也不清高,君子如竹,争风逐露,却心中有节。

  吴哲伸手指着那一江的霓虹:“这是鱼……而老A,是熊掌,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舍鱼而取熊掌则已。你是知道的,我这人脑子太灵活想得太多,一个人太专注于思考,就会不肯行动,而老A是个指令明确不断行动的地方,呆在这里,我不会因为太多的思考而变得懒惰,最初我选择军队,也是这个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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