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
汪平阳不自觉笑了。
连招手都有点白鹤亮翅的感觉。
周准、曲尾和程树都不矮,汪平阳走近得半仰着头看他们讨论动作戏,干脆扯了把椅子坐下。曲尾和程树是要正式表演的,周准只好拉汪平阳起身做示范。小小的一只站在中间,曲尾连连拍手说她可爱。
周准卷起袖子,对汪平阳说:“之前一直是和曲尾对的戏,一会儿下手可能重,你疼了一定要和我说。”
汪平阳扎起头发,乖顺地在两米处立定,视野刚好容下整个周准。
她已做好前扑姿势,铂金项链滑出低领毛衣,汪平阳双眼聚焦使劲捕捉,那条项链上似乎缀了枚戒指。
程树在一边跟着做。
“舞台上动作虽然不难,但力道还是要有,刚刚说的前扑、推腰、掼肩膀,胳膊灵活一点,不要误伤了曲尾,我一般保持中等速度——”
眼花缭乱。
汪平阳弄不清楚发生了什么自己就摔在了地上,肩头还被按得动弹不得。周准正抬头,她睁大眼睛也只能看见周准的鹅颈。
脖子和手是最能体现女人年纪的两个部位,可周准无论是手还是脖子,都精致如玉,鲜有皱纹。她死死盯着周准的脖子,仿佛可以看见颈侧皮下的跳动,触手或许会摸到紧实的肌肤,和稳健的脉搏。
完了完了,她大概是变态。
汪平阳撑不起身体,挣扎半天,周准总算垂下头,遮掩来自天花板的白管灯光,细碎的头发一缕一缕如清贵鹤羽,迎光将飞。
“疼不疼?”
周准松开手,见躺着的汪平阳一副尚在反应的模样,探手去揉她的肩:“扭到了?”
“没有没有。”汪平阳慌慌张张地爬起来,嗅入鼻腔满是周准身上类似可可的苦味。她张口便问:“您的味道真好闻。”
周准意外地挑眉,之后笑着回:“是香水。”
香气惑人,汪平阳舍不得,却依旧擦擦鼻子。可香味流入气管,直通肺部,就融于体内了。
她还不明白的。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有时间了!
第13章 第 13 章
晚上七点半的场次,上座率很高,剧场工作人员硬是在前排塞了两个座位给周准和汪平阳。
“我在后台看就可以了……”
汪平阳倒不是怕别的,《长廊女人》即将上映,宣传方已经提了醒要刷几天热搜榜,此时如果有媒体拍到她和程树私下暧昧不清,那可真是泼一身污水洗衣粉都洗不干净。
场内窸窸窣窣落座声一片,周准就着矿泉水喝了药,不管前后走动的人群,把手搭上汪平阳的头顶揉了揉:“观戏当然还是在观众席最好。”
周准喜欢和汪平阳一起,曲尾都看出来了,整天在排练场趁周准抱着垃圾桶吐不知道打趣了多少回说阳妹跟周准家养宠物似的,周准丢下垃圾桶就笑着踢曲尾膝盖窝。
所以张导对汪平阳也在观众席看戏持默许态度。
老鱼说,《井石门三岔路口》的班子是周准领头组起来的,因此就算是导演也动不了她。
这样一个女人。
黑暗中,汪平阳小心翼翼地侧目望周准。
和她在蓝桥剧院初次见到的侧颜完全一致,眉鼻挺直,颇有英气。她知晓两道笔锋折转的眉毛下形如杏仁的眼眸清澈明亮,也知晓少女般润泽的嘴唇唇角看上去是有多凉薄。
程树上台了,灯光打得他的脸白到反光。但汪平阳仅投去一眼就觉得高下可见。
年轻人的形象和表演还是太单薄了。
“哎?说好的小哥哥呢?”
“你没看公示?鹤鹤身体不舒服看病去了,替的这个叫程树,好像过两天有剧要上。”
“哦……”
汪平阳听到她身边的观众说话语气难掩失望。再看周准,却是专心致志置若罔闻。
难捱的三个小时。至少对汪平阳来说,是不好熬的。果如老鱼所说,缺了周准的《井石门三岔路口》,完全不是真正的《井石门三岔路口》。
中场时周准去了卫生间,汪平阳等了许久都等不到人回来,直到发现靠门处的骚动。
后排的观众眺望,忽然低声喊道:“是周准!是周准!”
汪平阳脑袋嗡的一震。
她低估了网红的影响力。何况周准那个子和气场,站哪儿都好认。
汪平阳踉踉跄跄挤进人堆,从脑袋缝里找,耳边噪的全是“小哥哥”“鹤鹤”与各种难以回答的问题。周准被围在中央,脸上还是满满和煦的笑意,嗓音又沉稳又温柔。
视线穿过人群,周准向汪平阳安慰地眨了眨眼。
汪平阳无法出声。以程树前搭档的身份观戏,拘束得她想解救周准都没有勇气。
可是周准的唇色越来越难看了。
灯光渐暗,马上开场,周围仍嘈杂。
让人们呼出的二氧化碳笼罩,周准摸着自己的咽喉,那里朝下方一些堵得慌,又想吐了。
大红帘幕拉开,隐约可见曲尾的身影,裴蒙五扮演的“尸体”台上直直挺着。
“周准!”
声音脆甜。
她感觉自己的手被另一只手握住。那只手手掌很小,微凉,掌心没有茧,软。
任围观者阻拦,她依然被拽了出去。
前面的人身型较她而言尚为矮小,但手臂却蕴藏潺潺的力量。那只手始终牵着她,突围成功也没有放下,就这样,拉着她与仿佛被马赛克的人们错身,走向舞台下方的观众席第一排。
领着她的少女,步伐坚定。
周准无奈地唤:“阳阳……你走太快了,我有点难受。”
作者有话要说:
两位可爱疯了!
第14章 第 14 章
汪平阳傻傻地回头。
周准一下就想到三年前,她执导毕业后真正意义上的第一部 戏,选角艰难,没日没夜翻简历看照片,那晚从大排档回来借酒劲找白蔚要了电视上小姑娘的号码,打了过去。小姑娘还没大红大紫,想不到聘经纪人,电话拨通,竟是本人接的。她有些惊讶,猝不及防冒出个酒嗝,小姑娘说“您打错了吧”啪的就挂了电话。
后来由于多方原因,明媚而灵气的小姑娘被排除在候选之外,因而那部作品实际上是她的遗憾之作——电视上戴满假珍珠头饰都回眸惊艳的汪平阳没能加入,实在太可惜。
她以前想过,汪平阳如果演她的戏,慢慢长大,说不准十几年后能顶上“周女郎”的名头。只是人与人之间的交集讲究缘分,目前某些事情由不得她做主,譬如汪平阳随行观看演出必须征得张导的同意。
白老师向老张推荐汪平阳,她还挺高兴。
那天后台死气沉沉的,亮眼的鹅黄色闯进门,一室春。
“梁老师跟我提起过你。”周准忽然说。
汪平阳不明所以:“梁老师?”
“梁叔鹏老师。”周准扶着扶手坐下,“我在他片子里做过执行导演,他说和他对戏的女演员还不如十几岁时候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