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宁不嗣音
“春天的罗马确实很迷人。”Watson点了点头,“归,在中国感觉怎么样?我可听说Carl对中华区的发展特别满意。”
“回到祖国当然让我开心,不过如果您能再让他几个点,Carl应该会更满意。”
时夏对现在的情景感到无所适从,她动了动手,低声对归子佩说:“我去餐厅等你。”说完,便转身走了。
归子佩下楼到了餐厅的时候,时夏已经点好了餐。
“不是说出去吃吗?”
“有点累。”时夏笑了一下,她没有特别介意之前遭受的不尊重,但出游的好心情还是被打扰了一些,“那个Watson,是谁啊?”
归子佩抿了一口酒,露出了一个混合着不屑和钦佩的复杂表情:“一个天使投资人,很难缠的角色,最近Carl——就是和我一起创业的那位——为了他手上的那桩收购案很是焦头烂额。”
这时候餐厅门口传来一些骚动,两人抬头望过去,看见Watson正揽着一个满身风尘气的金发女子走了进来,对上她们的目光之后还高调地行了一个军礼。
归子佩回过头,现在脸上是全然的不屑了:“还是一个离了女人就不能活的家伙,都说他迟早有天会死在女人身上。”
时夏看着Watson身边那个搔首弄姿的女人,不敢置信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着:“他刚刚不会把我当作……”夜游的流莺了吧,看见归子佩阴沉的脸,她把最后的那几个字吞进了肚子。
“等着吧。”归子佩恶狠狠地给自己塞了一块肉,“我迟早要从他身上扒下一层皮来。”
时夏看着她,眼里的笑止都止不住,这个人,连小恶魔的样子都好可爱。
幸而酒店里的餐食很美味,这顿晚饭也还算完满,就在两个人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角落里却传来惊慌的尖叫,紧随其后的,是“咚”的一声重物坠地的声音。
人群迅速地围拢过去,有人高声询问谁是医生,时夏没有半分犹豫,立刻回头拨开围观的人,表明了自己的身份,然后惊讶地发现,神情痛苦地躺在地上的正是Watson先生。
只是现在的情况并不容许她有多少时间来惊讶,判断出这是急性心梗导致的休克之后,她将病人平放,拽住那个慌乱的金发女人,厉声问她:“他有没有随身带硝酸甘油片?!”
“我,我不知道。”女人近乎失去理智,只是一味地摇头,时夏见什么都问不出来,干脆自己上手去掏Watson的口袋,在摸到一个圆白的小药瓶的时候,时夏几乎要谢天谢地。
她把药片送服进去,归子佩走到她身后,低声说:“医院很近,急救车很快就能到了。”这时候Watson的脸色也肉眼可见地缓和下来,时夏总算可以松一口气。
救护车及时赶到,最后是有惊无险,躲过了围观者浮夸的掌声,时夏牵着归子佩往楼上走:“你说我刚刚是不是拯救了好多公司?”
“对,全力抢救病人的时医生果然很帅气啊!”归子佩很直白地赞美道,她跟着时夏踢踢踏踏地爬着楼梯,又不经意地说,“其实医院那么近的话,阿夏好像也没有必要站出来吧。”
“急性心梗很有可能导致死亡,这次是幸好他的情况不严重,我不做急救也能撑到救护车来,但如果他的情况严重呢?”时夏以为她不懂,耐心地解释道。
“嗯,”归子佩顿了一下,像是在组织语言,“Watson的身份很复杂,我只是希望阿夏以后能够多想一点,我不想你牵扯进麻烦里。”
“但我是一个医生。”时夏放开牵着的手,转过身去看归子佩,那人站在比她低一层的楼梯上,抬起眼睛看她,这分明是最无辜的姿态,但时夏却第一次察觉到归子佩眼睛最深处的冷漠。
“救活他们,除此之外,我没法,多想一点。”话说到最后,时夏的声音带出了一点讽刺。
归子佩也慢慢收了笑容:“所以你现在是为了谁在跟我摆脸色?一个刚轻薄过你的花花公子。我说的不对吗?如果Watson死在你手上,你知道会有多大的麻烦?”
时夏很深地看了她一眼,这个人向她展露出十三年里独立生长的一面,这让她觉得陌生:“这不是为了谁的问题,还有,有的事情,在你的世界里是对的,在我这里,不对。”
看着时夏离开的背影,归子佩狠狠地咬住了牙,她不明白为什么因为一个Watson,事情就变成了现在这样,直到在嘴里尝到了一丝血腥味,她才松开了牙齿,所以呢,时夏,你要把我驱逐出去吗,好不扰乱你的世界?
作者有话要说:
三观问题啊~继续努力在一起吧!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归子佩不想现在就回房间和时夏独处,现在的情况太棘手,她不知道怎么处理,这让她觉得焦虑,初创业的时候,她作为公司的发言人,也并不是没有面对过紧急事件,尤其是当你还有一个非常不靠谱的上司时,但她从来都是游刃有余,然而现在不过是时夏淡淡的几句话,就让她在楼梯上犹豫徘徊,望而却步。
烦躁地挠了挠头发之后,归子佩还是决定先去外边走一圈的好,让两个人都冷静一点,想到这里她又不禁沮丧起来,阿夏……可能从头到尾都很冷静吧,对于那些话里透露出的坚定,她听得不能更清楚了。
广场上的人不算少,只是这时候,所有人都是惬意的姿态,没了白日里匆匆观赏的脚步,一时间竟然也无法分辨出游人和居民。归子佩停在一座喷泉前,昨天她和时夏蹭一队旅行团的讲解时知道了它的名字,入夜之后,设置在周围的灯光都被点亮,看起来又是和日光下不一样的光景,伴着不息的水声,她还能清楚地记起当时阿夏拉着她躲在人群后面,伪装成旅行团成员的狡黠模样,满是笑意的眼睛,牵在一起的手,还有在阳光下显得毛茸茸的侧脸,全部,都记得。
只是现在,她孤身一人。
夜风掺杂着一点凉意,归子佩搓了搓手臂,勉强压下了那一阵寒颤,面前的喷泉里海神擒住了巨章,手臂肌肉暴起,举着叉子正要刺下的模样,在灯光的渲染之下,更显出无尽的生命力,归子佩的目光从那些身体线条上掠过,她恍惚间想起当年在大学校园里匆匆路过的那些雕塑,进门处的雅典娜、钢丝上的行走者、全球仅有四座的思想者的高仿品……也不知是否因为放置在了校园里,就算是直白地□□了身体,也难以让人感受到肉体的冲击,反而显得克制、庄肃,并且被同化出一种学院气的古怪。
归子佩不知道现在的自己是否也是古怪的。她不像时夏,时夏是本质坚硬的人,就像这些安放在罗马的雕塑,美丽而强大,她不试图向社会寻求认可和证明,成为医生也不过是出于想要救治别人的心愿,但归子佩不是,当年她懦弱地出走,对这个世界是充满怨恨的,她对成功的追逐甚至带有报复性质,如果不能抹杀那个卑弱的自己,如果无法功成名就,那么如何对得起被她选择为放弃的时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