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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列下的死亡信仰

作者:叙晗yeol 时间:2023-02-15 20:56:08 标签:叙晗yeol

  乡下的夜晚出奇地静,尤其是冬天。许是因为快要过年了,前方不远的大街上年味特别浓厚,吃过晚饭,我爸爸的新儿子就吵着要我带他去逛逛,要不是我爸爸恐吓了他,我肯定得被他的小孩子欲望敲诈得体无完肤。

  “姐姐,我们去放爆竹好不好?”我爸爸老来得到的这个儿子,看着挺结实的,而实际年龄只有六岁,除了每天到处乱跑不着家,还喜欢各种各样的冒险玩意儿。

  我打小就不喜欢那些炸来炸去声音还特别响亮的东西,爆竹无疑是我的最恨,我甚至在震耳欲聋的响动里能流下温热的泪水,当然,我不是被吓哭了,就是眼睛随着爆竹的爆裂而合不上眼,也睁不开眼,别提多难受了。

  “姐姐不能玩。”阿姨看了我一眼,开口打断了她儿子的无理要求。

  “你跟着姐姐去楼上看电视,看光头强,行不行丫。”阿姨试图劝说这个吵闹的小家伙能陪我解闷。我挺感激的,但还是想说一句——我真是谢谢你了,我不喜欢跟小孩子独处一室,我怕我会谋杀他。

  “不要,我就要姐姐跟我玩爆竹。”他吐字不清,但很倔强,一双又大又黑的眼睛盯着我,甚至还偷偷凑过来点拉我的手,拉完后,居然还很羞涩地表以一笑。

  我:“……”

  “姐姐,你陪我去,好不好?”他嘻嘻笑着,拉着我的小手也开始摇来摇去。

  我:“……”

  蹲下来,平视他,那双像黑曜石般的眼睛紧紧地瞅着我,纯净得不像样子,果然,还是当小孩子的时候最好了,无忧无虑,便是眼睛,都还是纯黑的颜色,不像我们,因着年岁的增长,眼睛慢慢就变了色彩。

  妈妈还跟我们住在乡下的时候,我记得有一次我站在她身后看她洗脸,我妈妈当时就跟我说:“小孩子家家的,别喝那么多茶,不然会变成黄眼睛的。”

  黄眼睛在我们乡下也有另外一层意思,就是说一个人“忘恩负义”,我信了,从此以后不沾一滴茶,可是后来我照镜子,镜子里的瞳孔依然被换了颜色。

  “姐姐今天才回来,后头的时间多着呢,今天就不要出去玩爆竹了。让姐姐早点休息。”我爸摸了摸他爱子的后脑,转头示意要我不要理这小家伙了。

  我看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不由后悔太过冲动就住到了这儿,我原来可以去姥爷家,但因为怕他们哪壶不开提哪壶的非要跟我说妈妈的事儿,我就头疼,所以退而求其次,尽管知道我爸爸的新媳妇对我颇有微词,但我仍然辣着她的眼睛出现了。

  “明年什么时候出去上班呢?”阿姨拘紧地跟我唠着磕,我看得出来她为了我爸的颜面在故意和我没话找话说。

  “年底才辞职,我还想放松放松再去找工作呢。可能要到这儿住到元宵了。”

  我留意她的神色,观察她会不会把不爽直接写脸上,不过我失策了,她只是笑笑,甚至表露了一下爱怜,其实说同情也不为过,因为她的过来人身份让她猜到了我的处境和遭遇。

  “正好呢。你爸爸常常念叨着你,我还说光念叨着有个屁用,又见不着你人,你也是的,阿姨说句不好听的,跟了有钱的娘就忘了没钱的爹,你爸这几年哪一次不是叫你回家来住住,你听过没有呢?小孟啊,你爸爸虽然是跟你妈过不下去了,你多少有些恨他,我们能理解,但他毕竟是你爸。你也不能全把过错都推他身上,你妈不可能没错儿。”

  我捧着小家伙慢腾腾端过来的茶水,心下了然,这阿姨是要跟我翻旧账呢,并且还是挑着我爸爸前脚出门的工夫。

  我说:“这些我都知道。阿姨,我其实挺欣慰的,就是有你在我爸爸身边,这样我爸爸就不会孤独了。”

  “不管有没有阿姨在你爸爸跟前,你还是多回来看看你爸。你爸爸他,也不容易。”

  阿姨垂下眼,拥住挤进她双臂的小家伙,埋首在他劲项里蹭了蹭,惹得那小家伙咯咯直笑。

  他盯着外面刮着呼啸冷风的夜空,偶尔炸开的烟花都令他兴奋地拍手,忽然,他大叫说:“姐姐快看,下雪啦。”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我打小就喜欢过年的那天下一场暴风雪来衬托气氛,这一年,大雪如约而至,早晨推开窗,银装素裹,鞭炮声也不绝于耳。

  我爸的小儿子蹦蹦跳跳地在楼下的坪地上跑来跑去,别提多欢乐了。我小的时候和他一样,比他还折腾人呢。

  我爸一边敲我的房门,一边同我说着话:“小谖啊,你堂哥和堂嫂下来了,跟你堂嫂说说话吧。”

  我堂嫂是我的初中同学,上高中时我们两人的关系还算得上和谐,至于后来就有些针锋相对了。我们整整一个大学没有彼此联系,最后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看上我堂哥的,对于他们怎么搞到了一块儿,我至今仍不明白。

  我在房里应声说:“我跟她有什么好说的,算了吧。我想静静。”

  我爸站在房门口静默了一会,才施然然地下了楼,我听见他们在楼下的欢笑声,以及我爸的小儿子欢快叫我“姐姐”的幼稚童声,我微微弯了弯嘴角,然后拉开门,走了下去。

  他们看到我似乎很错愕,尤其是我的初中同学,她已经是一个孩子的妈了,她的女儿此刻正由她抱在臂弯里,咬着手指头傻呼呼地笑,但长得可真像我哥,一点儿也不好看,所以我连伸手去抱她的欲望都没有。

  转而,我弯腰抱起了那个重如千斤的小弟。我其实特别后悔我的这个决定,这小家伙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

  因为他们是来我爸家拜年的,理所当然,我那个阿姨便准备了一桌子的菜来招待他们,并且还很干净利落地把我叫去招呼他们了。

  我们一行人坐在客厅里,像是被强行凑到一起打麻将似的,没办法地攀谈了起来,彼此都透着数不尽的尴尬。

  特别是我那个在外不着调的堂哥,我曾经在我爸和我伯伯的聊天里听到有关他的一折新闻,据说他在外面办了张信用卡,因为刷起来的感觉很爽还是怎么的,反正他只顾着刷没关心还贷了。

  于是银行找到了我伯伯,我伯伯不是很有文化,当时接到电话差点要吓死,因为他以为我哥哥得了绝症。

  虽然后来知道是一件乌龙了,不过我伯伯还是由衷想说:“要是那个电话确实是医院打来的还好些。”

  人们不都说父债子偿吗?但在我堂哥身上,摆明了就是子债父偿,并且他一个三十好几的人了,非但没有家庭责任感,而且多次靠着两位老父母养着,我非常敬佩他的是,这么大个人,居然也好意思向家里伸手要钱!

  我坐在他对面,他时不时地问我两句无关紧要的话,我应付着回答,至于我的初中同学,我真不知道怎么开口跟她说话,因为她的话里全是过来人的经验,我直觉她跟我阿姨能谈得投机,尤其是在生儿育女这方面。

  我们彼此费尽心思地尴尬对峙着,最后还是一个电话解救了我,不过在我看清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时,我就不那么雀跃了,我敢肯定张绵阳找我没有什么好事,大过年的,我可不相信他是来跟我说新年快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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