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惜皱眉，不是对童睿渊的道歉反感。她以为自己讨厌所有的肢体接触，哪怕行走在大街上被拥挤的人潮碰触到都会反胃恶心，现在是被从后面拥抱住的姿势……竟然没有感觉。

　　不欣喜，不反感，不怒不悲，仿佛是被冬季寒冷的风吹到，浑身一颤，身后的人立刻放开了她。

　　童睿渊以为这次自己撒个娇就能糊弄过去，所以她凑到艾惜跟前，和自己心心念念的人面对面，正要开口，却见艾惜像没看到自己那般绕过去进了厨房。

　　洗手，烧水，泡茶，切水果。

　　没有表情，没有言语，没有任何的……感情。

　　艾惜填饱了肚子，将热水壶放在一旁，走进卧室里换了身舒服的家居服，就窝在客厅的沙发上望着墙上的咕咕钟发呆。这也是她回国后最常做的事情，发呆是一种很放松的状态，什么也不用想，什么也不用看，将自家放空，时间就会过得很快。

　　耸耸肩，童睿渊拿艾惜的杯子喝了点热茶，又去粘缩在沙发角落里的艾惜。

　　可是，毫无反应。

　　无论她怎么撒娇，怎么诉说委屈，怎么耍赖玩宝，艾惜都是一动不动，顺着那直直地眼神望过去，就是墙上的那口钟，钟有什么好看的？能看这么久。

　　她以为艾惜在闹脾气，可过了一个小时，艾惜不眨眼不挪窝，如同入定。这时，童睿渊才慌了。

　　如同她最初猜想的那般，艾惜在绝境时会封闭自己，也许是封闭感官，也许是封闭感情，这都是内向型人格自我保护的措施。可之后呢？到达安全的地方呢？她们不会自动开启，因为封闭的世界很美好，美好到让她们厌世，甚至，自杀。

　　“小惜……”童睿渊垂眸叹道，鼻子一酸险落泪。这些都是她造成的，没有认识她，就不会跟她去洛杉矶，也不会被送到兰伯特家的基地，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她小心地去牵艾惜环住膝的手，牵到后被那冰凉的触感震住了。

　　很冷吗？心也很冷吗？

　　陪着在沙发上坐了四个半小时，手边的人突然惊醒过来，机械地站起来去卫生间，然后回到厨房做饭。艾惜做饭是一个人的分量，她煮了粥，做了一个凉菜，还摊了一张鸡蛋饼，简单地吃完晚饭后就是洗澡睡觉。

　　童睿渊瞥了一眼咕咕钟，晚上八点，睡得这么早？轻手轻脚地闭上了卧室的门，童睿渊去厨房给自己弄了点吃的，她知道自己不是透明人，也知道小惜知道自己的存在，可对方就是不在意，不在意到当她不存在。

　　就像主人和影子，不是金主和情人。

　　时间还早，童睿渊就在这个自己很熟悉的家里溜达，摸摸这里，碰碰那里，试图找到自己的东西。家中早就没有了独属于自己的隐香味，自己的东西去哪里了？小惜不会心狠地全给扔了吧？绕着沙发走了一圈，又贴着墙根走了一遍，童睿渊发现了一个看起来像小柜子的东西，上面还铺着毯子。

　　摸了摸下巴，她无奈地叹了口气。

　　估计不是艾惜舍不得旧情，而是懒得出门去扔，这连话都不想说，还指望小惜出门？

　　是，当那个男的想去拉艾惜时，童睿渊心里是很气的，可看艾惜的态度她就知道，不是艾惜对人家没好感，是艾惜对谁都这样，这个“谁”也包括她。

　　封闭自我、封闭感情后，难过的不是当事人，而是记住过去的人。

　　童睿渊的手放在自己胸口，却被卧室里传来的连声尖叫给吓了一跳。

　　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打开感情的开关

　　第六十三章打开感情的开关

　　身体的反应快于大脑，童睿渊不假思索，直接跑向了卧室，她打开壁灯，让昏黄的灯光照亮卧室。

　　半跪在床边，她试图摇醒艾惜。艾惜在尖叫，刺耳的尖叫声里带着痛苦，紧闭的眼睛下有青色的阴影，精致的小脸脸色惨白，人缩在被子里是小小的一团，身体却不停地抖动。

　　“小惜！小惜！”童睿渊的声音坚定有力，她扶着艾惜的肩膀试图唤醒。

　　像回国后每一晚睡觉一样，艾惜知道自己半夜会尖叫，醒来后也睡不着，但被摇醒还是第一次。她努力地睁开了眼睛，立即被并不刺眼的灯光晃到了眼，谁开了灯？谁扶着她？谁在她床边？尖叫时就不是梦，那么，眼前的这个人……是童睿渊？

　　圆眼睛，帅气的五官，中性的脸，是大小孩无疑了。

　　可是她在家，童睿渊为什么也会在家？不是应该在洛杉矶？还是她的记忆出差错了？难道她们一直都在这里，只不过是她太累了睡着了，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里不太快乐，醒来后就一切如常？不对！

　　艾惜甩开童睿渊扶着自己的手，从被窝里费力地坐起来，她的身体不对劲，坐起来都用不上力……她可是熬夜加班一周都精神抖擞的工作狂啊！

　　“小惜？做噩梦了？”童睿渊小心翼翼地柔声问道，生怕音量高一点就把人给吓到。

　　艾惜将视线锁死在大小孩身上，满脸的关切，眼神里都是担心，她张了张嘴想回话，可是洛杉矶那个如同人间炼狱基地的场景迅速地袭向了她：求救的女人，惨叫的男人，嚣张的打手，严苛的保镖，残酷的刑罚，不绝于耳的皮鞭声……

　　不，一切都是真的，这是在午夜梦回的梦里，才会遇见故人。

　　“继续睡，我守着你。”童睿渊拍拍她，示意她躺下。

　　艾惜往床的另一端挪了挪，童睿渊会意，二话不说就钻了进去，随手关了壁灯，熟练地一把揽过艾惜，将人圈在怀里。十二月的冷意很重，这人才坐起来一会儿，身上的热气就散得干净。

　　嗅着隐香，艾惜安眠。

　　童睿渊却睡不着，黑暗中，她的感官格外灵敏，甚至能从艾惜均匀的呼吸声中判断出她是处于浅眠还是深眠。白天重逢时的冷漠是她活该，小惜完全把她当成一个陌生人，一个可以进家门、却不被正视存在的陌生人，那样的完全忽略让她知道，要求得小惜的原谅，首先要让自己的这位金主打开心门。

　　关闭感情的开关多容易，再次打开又有多难。

　　在心理学书里，她看到过类似的案例，唯一的方法就是发生什么感情强烈的事情，冲击力大到让人自动敞开心怀，重新接纳这个人世。可是……只要童睿渊想到兰伯特家的基地，就觉得无能为力，童暮清的脑袋果然被驴踢了，多适合去非洲补补脑子！

　　怀里的人睡得安稳，她感觉手臂圈着的身子又单薄了许多。以前住在一起，童睿渊嘴上喊着艾惜“金主”，却借着这样的机会和小惜有许多身体的接触，比如亲吻脸颊，比如蹭上去抱抱，那个时候艾惜是苗条的，抱起来软软的，绝不会是现在这样的硌手。

　　瘦，太瘦了，人瘦下来，精气神都没了。

　　补，要大补，她要变身超级厨师，把自家金主给养的圆润回来。

　　在脑袋里拟出了N个详密计划的童睿渊，却在天蒙蒙亮时忽然睁眼。这是身体的本能，被别人呼叫或受到监视的本能，小心地不吵醒艾惜，掖好被角，她悄悄地潜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