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水师搞事簿
夜狩回来那天晚上的瓢泼大雨仍在继续,雨幕织就的世界几乎看不到人影,商店24小时常亮的霓虹灯和招牌瞎了一大半。少数不用接入电影的自发光招牌晦暗不明,是目之所及的不多的光源。
积水的马路上一圈圈涟漪互相碰撞,泓泓水流或泄入下水道,或倒灌进地势较低的建筑。
不知所谓。
费夷吾对地府没什么概念,对地府如何作乱更无从脑补。穷极想象力,动乱可能是每家每户墙壁上冒出鬼影,水龙头打开都是血之类的。
至于颠覆人间界和水镜里的暴雨有何关系——
费夷吾不知。
但看谜之女士一丝不苟地观望水镜里的雨景,费夷吾也按下不解继续看。
水镜展现的场景随镜头拉近逐渐具象化,费夷吾看出异常。
泼洒在地上的雨水……
有一小部分并不像是自然现象形成的。
它们很黑,黏稠得如同油脂,且不溶于水。
“地府的阴魂,截止前日,共有九千九百九十九京九千九百九十九兆九千九百九十九万八千七百二十亿九千六百二十三万余众。”
谜之女士的用词渐有些文言文化,费夷吾迅速把这个长到绕口的数目换算成阿拉伯数字,写出来。
但她随即发现不够换算。一京为一万兆,一兆为一万亿,就是数不清多少个九之后还有“9999872096230000”这么长一串数字。
“为什么……这么多?”
“两个原因:其一人类、兽类、精怪类、妖类等,所有曾经在人间界和化境生活过的物种最终都要归为地府;其二,上世纪两场战争致使地府阴魂积压,落后的轮回系统无法处理,越积越多。”
“地府有多大啊,不会挤吗?”
“会挤。地府的面积,平摊开来,不及地上界三分之二。”谜之女士的语气听起来很是沉重,“即便是人类看不见摸不着的魂灵,每个也有7克的重量,亦会根据生前体型大小,占去一部分空间。基数过于庞大,再轻再细微的阴魂也会由于数量的累积攫取地府有限空间。”
是真的。
谜之女士这样讲出来,费夷吾很快有了概念。
就算地府的面积和整个地球一样大好了,这相当于每一平方土地上都要站一个人三分之一的大象若干老鼠无数微生物种。
相当于将一个人置于显微镜下——
天哪!
费夷吾头皮发麻。
“地府里流传一个被上界嗤之以鼻的传说。”谜之女士说道,“当数目超过语言表述额度,地府会塌缩。”
“塌缩?”
“变成黑洞。”谜之女士说得认真,“就是现代广义相对论中,宇宙空间内存在的一种天体。可吸收所有物质,若真正形成,地府本身的存在将湮灭于历史长流。”
“十殿阎罗王不甘心坐以待毙,在升级修正轮回系统疏散阴魂数量的同时,企图通过地府化人间界的方式,获得更多生存空间。”
“你看到的墨汁雨滴,就是地府派上来的阴兵。”
镜头放大,看得到一个个芝麻大点的小人披着雨滴战袍,骑着雨滴战马,挥着雨滴兵刃,和飓风作斗争。
“……”
费夷吾好久没这么痛痛快快地笑过了。
肚子好痛。
说真的,费夷吾担心了好久地府进军海城,那么多普通人怎么办。就算有驻守人间界的神仙出手相助,可毕竟是鬼来捣乱耶,总有殃及池鱼的可能。
可她万万没想到,地府的阴兵大军是这个鬼样子。
谜之女士看着笑得喘不上气的费夷吾,十分不能理解她如此幸灾乐祸是为哪般,“不及时清理这些阴兵,对人类也会产生影响。”
“诶?”费夷吾打了个嗝,艰难地停下来,“会有什么影响?”
“打喷嚏。”
“哇。”
“腹泻。”
“啧。”
“流眼泪。”
“好惨。”费夷吾擦掉眼泪,“还有别的吗?”
“没有了。”
脑海里飘过一长串哈哈哈哈哈哈哈。
“为什么……地府大军这么弱?”
费夷吾想不通了,她之前把这次事件看作世界末日。因为流光作为第三只眼,光是驱动阴魂入梦,就能让人自杀乃至狂暴杀人。地府大佬来人间界搞事情,难道不该是肆虐无度,所经之处寸草不生的惨状吗?
可实际上——
水镜里,一颗鸽子蛋大小的黑色水珠在地上快速滚动,依稀听得到水珠里有声音在喊:“我神威将军在此,渺小人类受死吧”之类的豪言壮语。
一阵风吹来,墨汁般浓稠的神威大将军分裂成无数微小颗粒,散漫如尘埃。
“我还会回来的!”
“回来的!”
“……”
袅袅余音不绝于耳。
“死亡的瞬间,生灵的所有能量都被用以巩固三界架构。此所谓能量守恒。”
不懂,略过。
关于神仙怎么处理犯上作乱的地府鬼兵的问题,谜之女士照例用画面呈现。
金甲神兵苦着脸把一滩滩墨色水珠扫进簸箕然后倒进袋子里,片刻后,有四驾马车过来将袋子统一回收。
“哎,等等等等。”费夷吾挥了挥手,“我记得之前夜狩从天界下来,中间遇到阴魂迷乱神兵,导致他们自相残杀。”
“那个啊。”谜之女士刻板道,“高阶阴兵及至鬼差确有挑拨离间的能耐,那二位神将素有罅隙,不过借此机会打一场而已。夜狩没看到最后。二位神将的行为触犯了团结友好八项守则,上界查明后,已将二神将关押入天狱了。”
“哦——”费夷吾拖长尾音,实在不是很懂你们上界的神仙。
总而言之,几个场景切换看下来,费夷吾只觉得地府反|叛根本就是一场闹剧。
“夜狩呢?”
夜狩正在大口大口舔舐……墨汁。精神饱满,眼光闪亮,皮毛油光水滑,看起来地府的阴兵大军是牠最好的食物。
“开天辟地至今,从来没发生过地府叛乱的灾难,若不明利害,是会容易陷入惊慌。了解真相就好了。”
担惊受怕好一阵子的费夷吾彻底放下心,她向谜之女士提出最后一个要求:“我还有个朋友,你知道的吧?”
谜之女士点点头,空置很久的另一面水镜闪烁了几下,出现画面。
流光拿起旁边的毛巾,撕成两条,绑在血肉模糊的手腕上。
地上躺着生死不明的苗助理。
看到这种画面,费夷吾心里一紧。
在通往机场的高架上,正是苗助理带人截下他们。流光不是那种甘心吃亏的人,而且她还不知道自己下落,必然睚眦必报。
不知是水镜投射的限制还是别的什么,流光的脸色非常差,白里透青,看不出一丝血色。整个人似乎到了强弩之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