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枕清秋
小丫头捧着珑盒等书瑶挑佩饰,忽听外边回道小果子来了,纤荨眉梢轻挑,书瑶会意,点点头出去,领着小果子来到外屋,隔着碧纱橱给纤荨请安。
只听小果子跪在外边略扬着声道:“奴才给王妃请安。今日殿下与众公子出门边巡,恐怕一时赶不回来,请王妃莫要惦记。”顿了一下又带着笑道:“殿下说参茶都喝了,难为王妃想着,年关愈近天气愈寒,还请两位姐姐记着添衣加被,莫让王妃冻着了。”
思源和书瑶听了都抿着嘴笑,外边小果子磕了头就要出去,纤荨又叫住他道:“还有几日就大节了,殿下怎的这时候去边巡?”
“回王妃的话,殿下说边关苦寒,大节下戍边的将士仍需驻守国门,无法与家人团聚,殿下带着众公子去边巡,一则知将士疾苦,也好令州牧再给他们添置些年节上的事物,二则也让将士们知晓,瑞京远在千里,皇子与兵吏并无二致。”
思源将一支步摇簪在纤荨的发髻上,听她对书瑶道:“前儿个让你收着的那件大貂鼠风领,让小果子带过去,再拿两个银裸子给他,赏他说话分明,让他好好办差。”
书瑶笑着去了,小果子接过赏赐千恩万谢,抱着风领一溜烟跑回东暖阁,周牧白摸了摸银灰色的大貂鼠软毛,薄唇微翘。小果子看她好似特别高兴的样子,拍马道:“爷总算有个笑模样了,这几日都把奴才们冻死了。”又着意说了许多王妃如何关切等语,牧白踢他一脚,让他滚去领赏罢了。
西暖阁里,不一会书瑶仍旧进来,思源道:“今日小果子似乎特别伶俐些。”书瑶笑道:“焉知不是殿下知道主子要问,预先和他说好的。”思源便与她笑作一团。
纤荨也不理她们调侃,对着铜镜抿了一下鬓角,玉质娉婷的出去了。
除夕前夜,别院里挂满了大红的灯笼,婆子们在灯下剪着窗花,小丫头们三三两两的围在一起嬉笑着说悄悄话,几个才总角的小斯在侧院里打闹玩耍,被路过的大仆人呵斥几句,又哄的一声都散了。只因睿王妃吩咐了管家,大节下不必太拘着大家,于是人人脸上都带了喜气。
比起外边的鼎沸喧哗,西暖阁里却是静悄悄的。沈纤荨倚在美人榻上执着一卷书,仿佛在看,却又一整晚也没翻过一页。书瑶和思源在旁陪着做些针线,偶尔抬头对望一眼,又相顾摇头。忽见纤荨放下书卷,起身走到窗前,支起窗牖往外瞧,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院子里迷蒙一片。
“小姐这是怎么了?”思源看她家小姐蹙着眉,便将手中的针线随手一放也走到窗前,“莫不是想殿下了?”
纤荨无心理会,抬手揉了揉眉心又走回榻旁,书瑶只恐她身子不适,忙站起来扶着她,安慰道,“主子且放心,明日除夕,殿下必会赶回来与主子共庆佳节的。”纤荨摇摇头,倚在榻中倦倦道:“不知怎的,今夜我总觉得心神不宁似的。”
话音未落,外边几个小丫头忽的惊叫起来,几人抬眼望去,小果子从外屋跌跌撞撞的跑进来,一进内阁就扑通跪下,口里哭叫到:“主子……殿下……殿下掉冰窟窿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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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拨云见月
小果子从未进过内阁,这夜却像丢了魂似的,也不等通报,直闯了进来哭喊,把书瑶和思源都吓着了。沈纤荨一整夜坐立难安,听了这话急站起来,只觉一阵晕眩,摇晃着又跌落下去,书瑶本就站在旁边,忙扶着她道:“主子仔细站猛了头晕。”
思源已抱了大披风过来裹在纤荨身上,纤荨拂开她,指着小果子道:“殿下怎么了,说清楚。”
小果子哭道:“殿下带着众公子一路赶回来,到城外约莫五里地,有一处水涧,天黑了谁也没在意……”
“殿下掉水涧里了?”纤荨扶着书瑶的手臂站起来,整个人都晃了一下。
“没。先锋官掉水涧里了,水深及腰,踏马过去水面的冰裂开了。殿下离先锋官最近,下了马想要拉他上来,不想也滑倒在冰窟窿里,幸好那冰窟窿尚浅,可殿下也冻得……冻得……都说不出话来了!”小果子哭得眼泪糊了一脸。
“殿下现在何处?”
“有两位军爷送先锋官去医馆了,副典军请殿下也先移步医馆,可殿下说什么都要先回府,几位公子护着殿下回来,着我快马回来先行回禀王妃,请郎中过府为殿下诊治。”小果子说着用袖子在脸上胡乱擦了一把。
“呀!那赶紧让管家请郎中吧!”思源听得着急。
“不能请郎中!”书瑶脸色已经苍白了,却还是抢着道。
“为何不能请郎中?”思源急眉赤目的跺脚:“爷都不知伤成什么样了!”
书瑶还待分辨,纤荨已经扶着她手腕站了起来,仿佛还微微使力捏了她一下,书瑶微怔,只得住了口,听纤荨吩咐道:“小果子立即去找管家,让他把城里最好的郎中请来。思源,你陪他去。”
小果子和思源应了声,急急的出去了。书瑶心里着急,纤荨放开她的手腕,敛气沉声道:“你随我来。”
周牧白回到别院已经双唇发紫,冻得都有些迷糊了,沈岩沈岚左右搀着她直送到西暖阁,书瑶在门口拦着道,王府内宅,各位大人还是留步吧。说着与一个小丫头接手扶着牧白,沈佑棠送到内阁碧纱橱前,沈纤荨从里屋出来,从容道:“内宅不便留客,哥哥与诸位大人都请到前堂用茶,一会郎中来了,本宫自会守着殿下。”
众人听了这话,只得一齐向睿王妃行了礼,退回前院。前院正堂一溜儿两排楠木交椅,椅上铺了弹墨椅靠,大紫檀的雕花案上设了青铜古鼎,背后是一副乌木对联,联上字迹涵博,只是众人也无心看。略坐一会,小丫头送了热茶上来,众公子逮着就问内宅情况,小丫头只摇头不知。沈岚最是心急,在堂前跺来跺去,不住往府门张望。陪同出行的兵丁急往各府报信,阖州一众官员都漏夜赶来,只怕睿亲王摔出个好歹,这年节可真成年劫了。
后院里,管家领着郎中疾步奔到西暖阁,沈纤荨在屋内言道内帷闺私,只让思源带着郎中进去,又令管家带小果子去换衣休息,小果子还要挣扎,奈何管家领命,一把拖着他走远了。
西暖阁的外屋十分宽敞,小丫头们却一个不见,书瑶撩开垂幕缓步出来,与思源道:“殿下的伤等不得,回来路上几位大人已经送殿下在沿途医馆就医了。”转而又对那老郎中行了个礼道:“我家主子忧心殿下,适才在门外雪地里跌了一跤,还要劳烦这位老先生为我家主子诊治诊治。只是天家规矩,皇族女眷寻常不得见,还请老先生蒙上双眼,再为我家主子切脉。望老先生见谅。”说着递上一方素锦帕,老郎中自己将帕子缚在眼上,又听书瑶嘱咐思源去厨房传热水,才拉着自己的衣袖,领进内阁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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