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鱼肉
门外传来灵璧的拍门声,甄文君上前将门打开,除了灵璧之外还有一个陌生的胡女。甄文君眯起眼睛端详这胡女,不对,她见过此人!这个胡女正是那日破庙遇伏时救了她和林阅一命的那位女侠!
高大的身躯和所向披靡的外家拳法并不是只属于小花一个人的标志,但当她和灵璧站在一块儿时甄文君明白了,她是小花,她是毒素被清除已经恢复了容貌的小花!这张脸变得完全不同,三角眼变成了漂亮的杏眼,蒜头鼻也神奇地变成了俊挺的山根鼻,丰盈的嘴唇恰如其分,只是皮肤的状况不太好,即便覆了脂粉还是能看出许多隐藏不了的伤口。她的容貌完全改变了,和之前那个小花大相径庭,任谁也不会将她们联系到一块儿。甄文君怎么会想到短短两个月的时间里,奄奄一息的小花居然活了下来且完全换了一张脸?当初被她解救时还一心想要她留下姓名好来日报答,小花肯定在心里好一顿鄙夷。
小花看着甄文君的表情有些奇怪,想要说什么又强行压了下去,绕过她,快步跑进屋中检查卫庭煦的情况。
甄文君明白她的欲言又止里包含了什么。
小花应该没有随卫庭煦去孟梁,她被卫庭煦留下来暗中保护我——甄文君心中快速闪过这种可能,以及另一种深层的意思——以及监视我。
甄文君竟从来没有想过卫庭煦会派人在她身边继续监视的可能性。当初卫庭煦将她派给李延意时说过“我会在暗中保护你的”,这话咋听之下不过是句安慰,没想到卫庭煦当真把小花留了下来。小花的功夫在灵璧之上,卫庭煦带走了灵璧而留下小花,是想要确保甄文君的安全……或者是更轻松地在暗中窥视一切而不被发现。
甄文君回头看小花,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她不仅和谢家暗通有无,还设计想要绑架李延意。小花是不是在暗处对她寸步不离?又看到了多少?
小花蹲到卫庭煦身边时,灵璧满脸眼泪,小心地用指尖挑起卫庭煦脸上的头发,将她的长发重新束在脑后,这是她最喜欢的简单发式。
看着卫庭煦脸上身上的伤,灵璧心疼得眼泪不断。特别是脸颊上那长长一道,触目惊心,灵璧随身带着药,想帮她上药却不敢碰她,怕将她弄疼了。
“回去吧。”卫庭煦的声音像是风里的棉絮,随时都有可能被吹散。
小花正要上前将她抱起来,她没有抬起手。
小花的动作顿了顿,她明白卫庭煦要的不是她。
“文君妹妹。”
甄文君听到卫庭煦的呼唤,见小花和灵璧站起来让到一旁。
她看见遍体鳞伤的卫庭煦虚弱地向她张开双手,这是来自卫庭煦的暗示与渴望,她只会把脆弱的身子交给最信赖的人,伸手便是索取,她要这个人为她效忠。
卫庭煦是何等的矛盾,即便是虚弱得快要昏厥时,她的一举一动都是不容抗拒的。
要过去吗?卫庭煦是否已经知道她和谢家的往来?是否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她要上前还是直接离开?
甄文君心中万分矛盾,诸多思绪纷纷纠缠在一块儿,偏偏要她立即做出决定。
如果她此时离开了,她在谢扶宸那头便再也没有价值,她阿母死定了。不离开的话她或许还能在卫庭煦这儿找到残喘的方法。想到小花刚才的欲言又止,甄文君觉得或许还有一博的机会。
甄文君从小花面前穿过,蹲在卫庭煦面前。
利用卫庭煦反制谢家,虽然时机还不算成熟,但她必须这么做。或许这是她最后的机会。
“姐姐。”
听见甄文君的声音在耳畔温柔地响起,卫庭煦满是伤痕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
“带我回去吧。”卫庭煦圈住了她的脖子。
“嗯……”甄文君的手臂小心翼翼地穿过她的腿弯,动作轻到不能再轻。她亲眼看见卫庭煦的双腿受到了重创,不知道是不是被打断了,即便没断也肯定伤得不轻。
已经小心到不能再小心,可是将她实实在在抱入怀中时,她还是痛得抓紧了甄文君后领子。
甄文君看怀中人闭着眼睛咬紧了牙关,硬生生地扛过了这一波的痛楚,亦或者是习惯了剧痛的感觉后疲累地睁开眼睛,再次确定抱她的人是甄文君,攥紧的拳头慢慢松开,展开眉心,收紧了双臂,微微动了动以调整到最舒服的姿势,她再次闭上眼,像个婴孩一般在甄文君的怀里安稳地昏睡了过去。
“先回吧。”灵璧拍了拍甄文君的胳膊,两人正要走的时候小花说:
“你们先回去,我把这儿清扫一下。”
“嗯,一切小心。”
抱着卫庭煦走出了擒风阁,坐上马车之时甄文君还满心问号。
“为什么姐姐会被虏走?”甄文君问灵璧道。
幸好卫庭煦昏睡过去了,甄文君没有勇气直接面对卫庭煦一对一地对质,面向灵璧她倒是有些信心能够瞒天过海。本以为卫庭煦此次换走李延意是有更深的考量,是个陷阱,可看到她重伤至此,甚至不惜自行揭露双腿重要的秘密,足以见得卫庭煦并不是有备而来。其中一定是出了什么状况。
果然,灵璧道:“这件事说来也是神了。听说卫公身陷囹圄,女郎便让我们快马加鞭迅速返京。今日我刚随女郎到达汝宁,没有小花跟随我们在北边吃了不少苦,水土难服又连路颠簸,我和姐姐都吐了,心心念念大聿的食物,随便给我碗汤饼都好啊!总算到了汝宁,女郎怜我饿瘦了一圈,便说先去吃一顿再去见长公主。没想到刚进酒楼坐下点好了菜色,女郎的表情就变了。我顺着她的目光往回看,看见一个带着纱帽的女人走到楼上厢房去了,她盯着的正是此人。”
“女郎,你认识那个人吗?”灵璧为她用随身携带的帕子把碗箸一一擦干净时问道。
“那是殿下。”卫庭煦双唇几乎没动,声音从屈起的手掌所遮掩的嘴里轻轻飘出来。
“殿下?”灵璧意识到情况特殊,也随着卫庭煦放小了声音,“殿下怎么会在这里?如今汝宁的局势如此紧张,她居然还敢来酒楼这等人多眼杂的地方?”
卫庭煦越想越不对劲:“你带我去厢房里找她。”
“是。”
李延意刚刚在厢房中坐下,卫庭煦和灵璧就进来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李延意听见门被推开的声音还以为是阿歆来了,笑脸都已经提起来了,见到的却是卫庭煦。
灵璧将门关上的时候卫庭煦问她:“殿下为何会来这里?殿下在等谁?”
李延意对卫庭煦一向没什么可隐瞒,便实话实说:“我接到阿歆的信,她约我来此处见面。子卓,你父亲一事……”
李延意忽然说不下去,身子向一旁倾斜,连眼睛都迷在了一块儿。灵璧和她自己都试图想要将身子拉回来,可晕眩的感觉来得太快,李延意从桌上滑了下去,昏迷之迅速匪夷所思。
“糟了灵璧,捂住鼻子!”卫庭煦这才发现屋内已经被人点上了迷香,这迷香的味道很隐秘不易被察觉,粗粗闻起来就像是普通的桃花味。屋角里正好摆了一支妆点用的桃花,卫庭煦大意了,没能在第一时间发现迷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