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衣(GL)
又如何能不惦记?
何况她本就认为她欠她的。
晏冉神思飘了一会,手下不知轻重的扯痛了夏清涵的发丝,将将回过神,这才撒手,余光不动声色的掂量完夏清涵的神色,便听夏清涵道:“为何要支使开柏来春?你……是有什么打算吗?”
晏冉闻言目光一寒,随即意识到自己神色不对,立时将视线从夏清涵身上移开,撇嘴淡淡的道:“我身上大大小小这么多伤,向那老头讨点珍稀草药又如何,顺带让老头子拉练拉练筋骨——又不是向你讨要,怎小气巴巴的问东问西起来?”
夏清涵安静一会,苦笑摇摇头,再度终止话题,心疲神倦。因她提及自己的伤势,便顺势拉过她的手腕,仔细抚过她腕上的伤口,叹了口气道:“你自己也知道‘大大小小那么多伤’,怎还是这么不顾惜自己的?”
晏冉轻哼一声,收回手道:“若非这样,你焉有命在?”
话敷一出口,晏冉便想到若非自己先下蛊,又何至于此?思及此处,心里又是一阵糟乱,干脆闭眼放空,不去琢磨,没骨头似的偎在夏清涵身上,圈完腰身,又枕上肩膀,也不管夏清涵喜不喜欢被这样粘着。
夏清涵由她抱着,思绪飘了一飘,又回到怀中人身上,开始默默计数曾见过的,晏冉身上的伤处,待数个清楚,心里一阵怅然,轻声低语道:“我愿你平安顺遂,却不知你索求的又是什么……”
肩上的人微微一动,夏清涵等了半天依旧无人作答。
明明气息沉沉,圈揽的手却不自觉的点滴收紧,不知到底是睡是醒。
☆、第 26 章
七日时限转瞬即逝,栢来春心急火燎的赶回到竹心小筑,却只见一座空空如也的庭院,寻不着半点人迹。柏来春面色沉沉,思虑夏清涵是否已遭毒手之际,余光瞥到一面竹壁上,见其上刀削剑凿,歪七扭八的留了一行书,笔画生涩的写出“竹林后山,断崖峭壁”,一瞧便知当是那南蛮妖女所留。
柏来春瞧完眉头大皱,心里寻思为何晏冉要改约在如许远的险地?莫非是有后招,到时以夏清涵为要挟,逼他跳崖不成?
左思右想没得个头绪,干脆抛到脑后,兜好那一大包奇珍异草,循着那南蛮妖女的指向径自去了。
竹林后山的峭壁断崖险绝,早两百年是沉水观的主观,也曾显赫一时,后时移境迁,沉水观落败,这道观无人打理,塌的塌垮的垮,百年下来,说是道观,头顶却是连片瓦都没有,只剩一片荒草丛生的残垣断横,连着背后的一眼望不到底的幽幽深谷。
而那南蛮妖女眼下便在观中坐着,背着断崖,肩上依着夏清涵,笑盈盈的看着柏来春。
柏来春觉得眼前这幕实在碍眼,心里虽恼,却也只得哼上一声。
叫晏冉听见了,脸上笑意更深,勾了勾夏清涵的发梢,冲着柏来春道:“你这鳏夫倒也守时,东西呢?”
柏来春听得咬牙切齿,动真气把手中包袱往半空一甩道:“给你!”
那包袱来势极沉,啸出一阵风声,晏冉不敢用手接,拿刀去勾那包袱,却还是叫那来势震的虎口隐约发麻。晏冉心下骇然,面上却不显,只把刀口有意无意对上身旁的夏清涵已示警告,装模作样的掂一掂包袱,口中笑道:“我怎么瞧着这里边的东西不对数呢?”
“短短七日时间,我去哪里给你凑足《奇花异草录》上的东西?”柏来春一甩袖,目光不离刀口。
晏冉自知柏来春无论如何都凑不齐,连那包袱里的药草看都不看一眼的丢到地上,腾出手来搂住夏清涵的腰,贴住夏清涵的脸颊嬉笑看向柏来春道:“我当初是怎么说的呢?嗯——我记得我说,你若短一样药草,我就斩夏大宗主一根手指……可我瞧着,你包袱里短的这些数量,便是把夏大宗主削成人棍,都不够赔的呢……”
柏来春面色青黑,一口气不上不下憋了半天,才甩袖道:“妖女,你还要如何?!”
“我瞧你这鳏夫孤家寡人的,也不想晚年连个送终的人都没有……既然如许爱惜这个侄女,不如就带其受过——斩自己一只手,我便还你一个囫囵人,怎样?”
接这句挑衅十足话语的人不是柏来春,而是夏清涵。
“削成人棍既不够赔,那便留我在身边,一生一世却又如何?……我当尽我所能,予你所求……必然不会叫旁人再欺辱你……”是已然在心中转过许久的念头,脱口而出,没有半分滞涩。夏清涵声音清冽,面色如常,虽体虚气弱,却字字清楚,连五丈外的柏来春都听的一清二楚,愣在当场,近在咫尺的晏冉,自然更是心头一震,只觉酸甜苦辣百般滋味萦绕,既想把受过委屈的往事桩桩件件搬出来与她清算,又想干脆咬上她的喉她的唇,再吻上她的眉眼……
一生、一世……予你所求……她想要的……是她想的那样子吗?是那样吗?
往素内敛寡言的人,只这么一句话,就在晏冉心里激起千层浪涌,魂不守舍的望向夏清涵,连手中器刃都松懈下来。
柏来春眼见有机可乘,顿将诸般气恼抛之脑后,霍然出手,掌风凌厉,直取晏冉灵台,势要一掌将此妖女毙于掌下——夏清涵见挟持自己的人仍未回神,不由焦急,赤手握住晏冉的刀身,反身一转,就将人回护住,欲要生生用自己凡胎肉体去挡这惊雷一掌——
柏来春掌式已老,不及收手,只得怒斥一声:“清涵闪开!”
到此地步,晏冉才堪堪回神,见势面无血色,惊惧交加,将握在夏清涵手里的刀一绞,生生逼她撒手后,咬牙切齿的使出十二分力拍在夏清涵左肩上。
夏清涵被那一掌拍的如断线纸鸢飞将出去,而晏冉也借反震之力侧身避开要害,刀鞘斜飞上去撞在柏来春膊肘方寸,裂为数段,于是那本直取灵台的惊雷掌就此被卸去七成力道,打在了晏冉右肩。
虽如此,还是迫的晏冉连退数十步,直到断崖边沿才生生站住,‘哇’的吐出大口鲜血,拿短刀支住,才勉力不倒。
抬眼看去,那道白衣倩影虽也狼狈,却无大碍,才堪堪放下心来,又见柏来春已到夏清涵身旁查探,却是一皱眉,挂念欣喜全不见踪影,又戴上了惯常的面具。
转眼不再去瞧,右肩灼痛难忍,晏冉却还用丢了鞘的刀支着自己往前走两步,到柏来春拿来的草药包袱跟前,包袱已经散开,奇珍异草七零八落,晏冉拿足尖随意翻腾两下,唇角抿出一丝冷笑来。方才听夏清涵给予承诺的那份惊喜都叫这一掌拍散了,那鳏夫到是把她拍了个清醒,叫她想起来早前便落定的结论,她与她非是同路人——晏冉的心慢慢冷下来,是的啦……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她毕竟走到了这一步,再往前去,她要走的那条路,夏清涵又怎肯陪她心甘情愿的继续往前?……晏冉一时心灰意懒,只觉得四肢僵冷,如至凛冬。
抬眼再往夏清涵的方向瞥去,却与那人视线交接,心头又一阵悸动,按下想立时便应允她的冲动,晏冉抚了抚手腕间的一只银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