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风流[重生]
长生的笑僵在了脸上,不知为何,这不是屠酒儿第一次亲她,她却如同瞬时被夺走了魂魄一般,脑子也白了,手脚也开始发凉,手心里渐渐渗出了汗。
屠酒儿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模样,拉起长生就向木屋走,边走边道:“你说保存好了我当年的字画,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在骗我呢。”
长生这才反应过来,无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脸。屠酒儿这会儿已能较为顺畅地说话了,她却开始了结巴:“嗯?……嗯,没有骗你。”
两个人进了屋子,屋子里的摆设果真和十年前一模一样,只是家具上都蒙了一层厚重的灰。屠酒儿走到书桌旁,见桌上整整齐齐并排放着三本簿子,指着它们疑道:“这是什么?”
“你忘了?这是你以前的手记簿,”长生指完其中一本,又指了指另外两本,“那里的一本是我很久之前的手记簿,另一本是我被囚禁在禁洞门口的手记簿。”
屠酒儿嘟囔着“我都要忘了”随手拿起了自己的手记簿,吹去沉灰,胡乱翻了一页。那页字迹已变得灰白浅淡,但仍能读清上面的内容。
“庚子年三月初三。今早下山买酒时,见到这支漂亮的笛子,旁人告知,乃湘妃竹所制。今日好似又到了上巳节,我给阿漪递了信笺,不知她会不会来。她不喜欢说话,虽然我总希望她能同我多说两句,可若真的来了,一句话不说,光听我吹吹笛子,也很好。”
再翻一页。
“庚子年三月初四。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
屠酒儿垂着眼,眉头微微皱起,目光仿佛穿过了纸面落在那段已经淡去的过往中。
长生看着那两行字,道:“我那时还在心里笑你,舞文弄墨,矫揉做作,故装深沉。可后来却……你看看这个吧。看了,可不许笑回来。”说着,她把自己在囚禁时期的手记簿递给了屠酒儿。
屠酒儿接了过去,掂了掂厚度,翻开第一页。这本簿子的字也变得模糊了不少,人似乎只有在翻腾旧物时,才能在它们身上找到时间流走的证据。
“庚子年六月初五。三三,不知现在神界还是青丘。”
她在心里念了几遍庚子年,继续往后翻。
“今日下雨。”
“有时觉得日子漫长,有时觉得恍然一瞬,浑浑噩噩,不知所终,此生不过如此。”
“一个人待久了,总作痴心妄想,可又止不住要想。”
“昨日尽写违心之言。”
“近来看什么都想到你,山是你,树是你,水也是你。”
“雪也是你。”
“三三,你若在就好了。”
“三三要骂道门没有人道。”
“三三应喜欢我旧时模样。”
“三三,今夜月亮很圆。”
“三三,你该来看看。”
“三三,你真的不再来看看。”
“若你肯来找我,不搭理我,光听我喊你几句,也很好。”
读至此,屠酒儿忽然想到了刚刚从自己手记簿中看到的一句话:
“若真的来了,一句话不说,光听我吹吹笛子,也很好。”
她感觉眼角要有东西淌出来了,忙掩饰性地别过头,匆忙抹了一下眼睛。
长生本欲上前去安抚她,但动作在半途中戛然而止,她脸色一变,磕绊道:“你……你先慢慢看,看完早点睡,不必等我,我突然记起有点要紧事。”
还未等屠酒儿做出反应,长生便急匆匆地出了门。屠酒儿张了张嘴,也没去追,想着她或许在人间真的有事情要处理,大约最迟明早就回来了,于是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收拾出屋子里的小床,躺在上面继续看长生的手记。
长生踏着风,捂着口鼻,以最快的速度飞到了离木屋最近的一条小河。她落下时太着急,几乎是跪在了河边,但她没有时间在意这些了,她趴在河岸上,大量的血顺着她的指缝溢出,一滩一滩地砸在湍急的河水中。
“唔……”
她扣着自己的喉咙,大口大口地呕出血,鲜红的血液流入河中,被稀释得只余一片淡红,跟着奔流不息的河水很快消失在视线里。她数不清自己吐了多少血,只记得眼前泛红,后来看着河水都似乎带了红。
长生被呛得不停咳嗽,眼睛里因为呕吐泛上了泪,她的口鼻与下巴全是血渍,看上去狼狈不堪。她刚想用袖子擦一擦脸,又马上意识到会留下痕迹,只得掬起几捧干净河水浇到脸上,顺带着含了一口,漱清嘴里的血腥气味。
其实若不是刚刚醒就强撑着身子做了这么多事,她的情况也不至于严重至此。但她并不后悔,身体还可以再养,屠酒儿却未必会再像今夜这样敞开心扉。一想到今晚那个会对她笑的屠酒儿,长生还趴着就走了神,傻乎乎地轻笑起来,脸上还带着尚未擦去的细小水珠。
第105章 别杀她
等长生把自己清理干爽后, 果真已到了后半夜,看屠酒儿没有追来,想是睡了。她调整了许久自己的仪表, 特地在水洼倒影中瞧了瞧自己的脸是不是好看, 只遗憾没带妆盒来,不能盖一盖这苍白的病容。
须臾之后, 她回到木屋那里, 站在门口, 抚着被风吹乱的衣袍, 脑子里想得很多。如果屠酒儿睡了, 她一会儿要睡到哪里呢,可以睡在她身边么?如果屠酒没有睡,她又要怎么开口和她搭话,是问饿不饿好一些还是问冷不冷好一些?
揣着这些复杂心思,长生忐忑地推开门,心跳似乎较之前快了点。当她看向床上,正欲开口说些什么时,目光一下子直了。
屋内没有人。
她的心脏仿佛都漏跳了一拍, 紧着几步快走进去, 环视一圈, 定了定神, 眨了眨眼,再次确认了几番。
空气中尚残留了几分狐族的妖气,似在向她证明今日确实是带了屠酒儿来, 这一切并不是她的幻想。临走前屠酒儿正翻着的那本手记簿被扔在了地上,书页被散风吹得凌乱,摊开的那一页依稀留了一点脚印,却不知是谁的。
长生紧紧握着拳,重重喝一声:“土地!”
管辖此处的土地公公应声冒出,矮墩墩的身子低低俯下去,胆战心惊地结巴道:“小仙参参参见长生大帝。”
“人呢?人去哪了?”长生一把拎起土地的领子,急得眼睛发红。
“回帝君,我我我……”土地被吓得直哆嗦,“不是……小仙也没看清,只、只记得是道门的人,穿着紫清殿的道袍,小仙以为和帝君是一路人,就就就就没没没拦。”
“紫清殿!”长生咬牙啮齿,想起那年,真是悔不当初。
十年前她本是准备去找紫清殿算账、顺便拿回自己的佩剑,但后来紧接着带屠酒儿去西王母那里治疗,自己失去了命魂元气大伤,只得先返回神霄玉府疗养。不想一闭关就是数月,时间一久,便把这回事忘了个干干净净,若不是今日土地提起,她都不记得还有紫清殿这个门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