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零悬情
环卫工呼吸微微加重,姑娘恍若未察,一味沉浸在回忆中:“那天晚上月亮圆圆的,不像今天星星都看不到几颗。哎呀,江山易改,只有人如故!我记得那天纪叔也是这样鬼魂似的冒出来,这是纪叔的喜好么?”
环卫工§纪泽眼前发黑,恨不能时光倒流,十二年前怎么就没捏死这衰女!
那时他为了追高巧云,三天两头请假照顾得了肝癌等死的林成。九月三号傍晚高巧云送晚饭到医院时,背着林成向他抱怨林珍又不知跑去了哪儿疯玩。他马上笑言这就去找——他知道林珍在哪儿,只是不便告诉高巧云。他和林成交情好,两人经常一块带自家小孩去戏水钓鱼,但高巧云不是疍民之后,怕水,故此一直瞒着她。林成的病会传染,不敢让林珍往医院探父,小姑娘便经常跑去老地方对江傻坐,一坐老半天,他几次从江边领回林珍。
这回也是一找就找到,不料衰女破口大骂,还脱下鞋子扔他。原来衰女看到他抱着高巧云亲嘴,说他再敢欺负她妈,就要讲出去。
这种事情搁现在没什么大不了,所谓“朋友妻不骑白不骑”,顶多得个风流名声。但在80年代初却能毁掉一个人,“乱搞男女关系”在单位会被处分,甚至开除。他花了那么多功夫追高巧云,冒着被传染的危险照顾林成,怎么能被一个衰女扰了?
那一刻,他无以克制地起了杀心,江里淹死个把小孩寻常事,林珍不大会游水,娇滴滴的,要攀着旧轮胎才敢扑腾。
区区七岁的衰女,他拎起来直接扔进江中,这样就算林珍的尸体被人捞上来,尸体也没带伤,完全是淹死的。
没想到衰女命这么大,十二年后找上门!起初他没当回事,以为只是一个骗钱的北妹,直到“抽象派照片”送上门,那飞舞的鞋子、变形的人体、空气中的水波纹,在暗示什么还能不明白?而且拍照地点就是他现在站的位置,当年林珍就在这儿被他扔进祖江。
他想过花钱消灾,但混娱乐圈的,那胃口是他能满足的?他也想过十二年前的案子找不到证据,林珍拿他无奈,但林珍可以用另一种手段复仇——挑衅高巧云和他反目,勾引、毁掉他的儿子!
垂眸掩去眼底凶恨,他跨前两步,哑着嗓子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个存折有二十万,请你不要再纠缠我老婆。”
“你TM打发叫化子?”姑娘哧笑,有些笨拙地转身下护栏,一边娇嗔道:“人家是要讨个公道,可不是为几个小钱……”
说时迟那时快,纪泽一刀捅过去!
姑娘猛然身贴地,单手一操纪泽的腿,将他掀翻在地。、
纪泽在健身房没白练,摔的七浑八素,手上的刀竟然没飞脱,牙一咬,再次向同样倒地的姑娘捅去。
姑娘就地一滚轻盈跳起,学着电视剧腔调娇笑道:“小女子是少林弟子,您老人家不够打!纪叔啊纪叔,怎么这样沉不住气呢?十二年前的案子,我想起来也没证据对不?你跑来持刀杀人,这下罪名坐实!明跟你说,其实我没想起谁杀我的……”
纪泽惊恨:“你不是林珍!那衰女死了!早死了……”
姑娘趁机两腿翻飞,将纪泽手中刀踹掉。
刀撞上风景石,发出清脆的响声。姑娘拍拍手:“现在可以好好谈一下吗?”
纪泽被踹的蜷缩在地,心中一片绝望,谈什么谈?就算把房子卖了也满足不了这条女的胃口,就算他是百万富翁千万富翁也没用,敲诈一旦开了头,没完没了!
他心一横挺身站起:“要钱没有,要命一条!大不了陪上这条命!”
“哎哟喂,滚刀肉!”娇柔的声音来自稍远的花树下,又一个脸蛋有几分似高巧云的姑娘笑吟吟冒出,比“少林女弟子”矮些,风情万种地抚了抚头发:“纪叔没钱买自己的命,倒有钱塞给白~粉仔买我们姐妹的命。”
诈骗团伙!纪泽恨不能将这些北妹碎尸万段!他并没有花钱买凶,人在生意场,总会知道些边角事,怕“林珍”毁了他现在的生活,他打了个电话,对方口口声声“小事一单”,一分钱没要,只说以后有个什么事,请他帮点小忙。
他是大型药厂的仓管部主任,这个“小忙”小的了吗?那晚高巧云告诉他逛街遇上艾滋患者拿针筒捅人,他惊掉半条魂——因对方打过包票,那天他去健身房前打电话通知对方,将老婆可能会带林珍去的商店告之,结果在第二家就出事,艾滋患者是谁派的还用说。
居然出动艾滋患者!他以为顶多将北妹揍一顿吓走,这种手笔,他所要付的代价肯定更要命。最可恨的是,那家伙还超没用,被路人砸趴下(其实专业犯罪分子没这么无能,是有保镖暗地跟着李晓蔓,他们不得不临场发挥制造混乱。结果保镖还没出手,眼利的某记者先将艾滋嫌疑犯砸趴)。
众所周知艾滋病和吸~毒联一块,贩~毒团伙全是亡命徒,这些天他坐立不安夜发噩梦,看到北妹送来的游乐园套票,恨得直想捅死北妹。
此前他猜测过北妹可能是诈骗团伙的,又抱侥幸心:如果是团伙作案,怎么会用十二年前已经难寻证据的事来威胁他?他一个拿工资的也没多少钱,还不如朝那些风流老板下手,省事来钱快。
他想或许林珍真的没被淹死,长大后回来讨债。故此今天“林珍”打电话一约他便答应了,心想反正已逃不脱被贩~毒团伙拉下水,左右没好下场,索性拉着将他害到这地步的林珍一块下地狱!
未料真的是诈骗团伙作案……猛然他心一跳:傻了!没有诈骗团伙,只有贩毒团伙!从一开始就是贩毒团伙盯上了自己,从林珍登门就是为了套他!什么派艾滋病患者杀林珍,全TM是同伙!
他会这么想,是不知道白~粉仔和散布病毒的案犯都死了,认定对方是用这两颗棋子来套他,他敢不认账,有人证!再加今天他亲自动手,浑身长嘴也说不清。
绝望中他死闭了一下眼,强忍恨意干笑:“有话好说,我又跑不掉。问个问题行吗?你们怎么知道林珍是我杀的?还是死在晚上?她没死吧?就是去我家的那位吧?怎么不出来见个面?”
少林弟子§林珍吃吃笑:“我才是林珍啊,纪叔眼瞎,站在你跟前都认不出。遥想当年这儿多偏啊,纪叔把我的漂亮凉鞋搁岸上,贫困年代,长达两天都没被人拣走……”
矮个§林珍不耐烦,打断道:“行啦,戏已演完!纪先生,当年林珍可能是自己下水玩淹死的,也可能是被杀。谁会杀一个小孩?娶高巧云的男人最可疑。如果你对‘林珍’上门反应正常,那林珍之死便与你无关。可惜你沉不住气,自己跳出来。至于作案时间是晚上,白天你敢下手吗?那时这一带是疍民住区,江上时有木船轮船穿梭往来,这儿再偏僻,江面视野开阔,你不怕被人瞄到?”
少林女弟子接腔:“她不是死于农历十六就是十七,查一下天气预报,那几天广南都是大晴,祖江之上明月高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管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