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零悬情
乔若茜也开心,码字虽然不算好饭碗,但李晓蔓如果有一定的文字功底,加上玄而又玄的新闻体质,对她是个助力。当下细加指点怎么写小故事小散文小杂文,让李晓蔓从报纸副刊爱发的几百字小文章开始,这玩意需求量大,她的关系又多,可帮忙发表。
李晓蔓好不激动,这是茜姐头回指点她写作技巧,是不是自己有做记者的潜质?
乔若茜不认为她有这潜质,说句难听话,媒体发展到今天早已利字当头,李晓蔓表现出来的性格不大合适,不如去玩文学。文学虽然也逐利,文学编辑好歹没有媒体人这么直接,记者已经沦落到和广告人差不离。别看她老追逐轰动性新闻,貌似为公平正义而战的勇士,其实早就向现实妥协,风险太大的可不会碰,不然很容易变成烈士。
她推荐李晓蔓看一些经典短文,因为以稿费为生的写手中,愿意写文学性短文的不多,稿费太低没搞头,小助理的发表机会相应多些,等文笔练出来再干别的。
两人正说的来劲,敲门声响。
李晓蔓忙跑去开门,无巧不成书,来的恰是朱丹。
朱妹子身材苗条容颜清秀,否则做不了斋堂服务生。她化着淡妆眉眼飞彩,笑吟吟递上一个文件袋:“李记者,这是我一位大姐让送给你的,她也是可怜人……”
乔若茜扬声道:“进来喝杯茶,慢慢说。”
李晓蔓侧身请朱丹进房,一边含混道歉——朱丹穿的是俗装,而现在正是斋堂最旺的时候,朱丹要么被开除了,要么调去做夜间不用上班的清洁工。
朱丹是被开除,不然劳碌一天哪还能这么精神。但她对李晓蔓没怨气,因为只打了一个电话便攀上高枝,斋堂被开除的姐妹大半被她带着投靠了某大姐。
乔若茜占据的这间房是双人客房,圆形小茶桌靠窗放,这会夜雨渐大,碎湿溅入纱窗,她起身亲自关窗拉窗帘。李晓蔓则插上插头烧开水,一边给两人做介绍。
做过服务生的朱丹识做,没有坐享客人待遇,赶着帮收拾李晓蔓吃空的饭盒。一时水烧开,她又抢着烫杯子泡茶,一边快言快语说起她那位大姐的悲剧——
大姐姓刘,大学刚毕业便听从家里的安排嫁人。刘父是某市小官,在她婚后第五年,刘父因渎职被开除公职,前夫将怀孕的小三接进家门。她心知老公是逼她离婚,认命地拿了笔补偿带着女儿过日子。然后老妈要钱替她弟弟买房结婚、兄嫂借钱做生意。她的傍身钱很快所剩无几,为免被榨个精光,她留职停薪投奔在南方工作的姐姐。姐姐介绍她再嫁,对象是姐夫的老板的外甥许某。
没想到新婚夜变成恐怖夜,许某竟然是一个性~虐待!次日昏迷的刘姐入医院,苏醒后向人打听,得知许某的前妻是被虐死的,当年闹的很大,上了报纸,而许某只判了几年,这会还没服完刑,是因“表现良好”假释。
刘姐怒而闹离婚,姐姐姐夫强烈反对,父母打电话骂她不知廉耻,居然将夫妻房里事对人说。她悲愤满腔,不指望协议离婚了,请了律师起诉。
离婚案有一个调解期,一拖两拖,许某刑满。然后法院本着“一诉不判离”的惯例驳回刘姐的起诉。她不服,委托律师上诉。这时许某绑架了她女儿,逼她回家。
她报案,警察不受理,因为许某是她女儿的继父,不存在绑架之说。她万般无奈,为了女儿回家。当然她没傻到孤身回那个狼窝,请了十多个朋友陪着。不料她的父母姐姐弟弟等在那儿,以“家务事”为理由将她的朋友赶走。然后她被老公拖进卧室施虐,并将她年仅六岁的女儿绑在一边观看。
她女儿喊哑了嗓子吓到发高烧,许某不管不顾,施虐两天一夜逞饱淫~欲、逼她写下悔过保证书,才让她姐姐带孩子去医院看病。可怜她女儿因延误治疗身亡,而她自此被关在家里,上诉也被驳回。一年后,饱受虐待的她终于找到机会逃跑,向妇联求救。
妇联工作人员告诉她,我国没有“婚内强~奸罪”,至于被囚禁、被虐待,以及孩子是她老公害死的等,都要有证据。她拿不出,女儿是高烧而亡,身上没伤,她虽然带伤,但许某坐一次牢学乖了,她身上的伤痕不明显,不足以构成虐待罪。“被囚禁”更拿不出证据,倒是许某让人拍下了“夫妻恩爱性~生活”的照片,照片上有年月日。她再次起诉离婚,因这些照片败诉,法院认为有性~生活就代表“感情没破裂”。
乔若茜连连叹息,出主意:“她老公再没有什么可威胁她,分居超过两年再起诉,判离的可能性很大。”
朱丹恨恨道:“谁知那畜~牲又会出什么招?绑架刘大姐呢?老公绑架老婆不叫绑架,强~奸老婆不叫强~奸,打老婆除非打残打死,打死了也只会判几年!法律包庇畜~牲,惟有请媒体申张正义。姐妹们看了今天的报纸BLaBLa……”
乔若茜估到是今天的新闻招来的事,看李晓蔓一个劲笔录,索性拆开文件袋看资料,未几瞄着个空档插话:“刘大姐创业了,很有自立自强精神。”
“有那样的畜~牲老公,哪还能朝九晚五上班?”朱丹站起身帮翻资料:“看看,刘大姐到哪儿上班,那畜~牲就闹到哪儿!现在刘大姐自己创业,不租门面只做推销,看他有什么能耐搅黄刘大姐的生意!我们都跟着大姐干,我们的产品BLaBLa……”
李晓蔓默默停下纪录,乔若茜频频点头,悄将BP机由震动改为声响。
几分钟后BP机大响,某记者满脸抱歉地表示:“有紧急采访,咱们改天聊。放心,我们看完资料就报编辑部,会尽快给回音。”
朱丹连声感谢,并向她讨要BP机号。乔若茜爽快地给了她一张名片,反正她的BP机从早到晚震个不停,回不回、几时回自己掌握,不多这一个。
朱丹很高兴,热情邀请乔、李明天去参加一个聚会,说刘大姐会在会上免费讲课,不是讲产品课,是讲女性要自立自强、不被逆境压垮。并手舞足蹈强调刘大姐的课激动人心,听了的都倍受感动和激励等等。
乔若茜表示有空一定去,然后频频看表,朱丹说的起劲视而不见。
但乔记者是什么人,拿起一把折叠伞塞到她手中,无比诚恳道:“拿着,都是姐妹,客气什么?别看雨小了,这鬼天气,雨说大就大。呃,我马上要做一个电话采访,阿蔓纪录。约好的时间,不能更改,我就不留你了。”
朱妹子终于被打发走,李妹子闷闷道:“没有采访吧?你……不想做这个报道。”
乔若茜诧异挑眉,觉得小助理有一定的观察能力。随之想起采访“富姐案”时,蔓妹子跟着跑,经常不用她提点便知道该做什么。不错,“观察力”是做记者的必要条件,或许阿蔓在新闻采访方面有成长空间。
李晓蔓被她盯的有些发毛,结结巴巴道:“我、我只是不明白,刘大姐比周姐更惨,怎么不能做报道?”
乔若茜胸闷,并非觉得小助理犯糊涂,而是蔓妹子面对她一直小心翼翼,难道她是倍而苛刻的雇主?但也不能怪阿蔓,显然这是从小寄人篱下形成的性格,大概还有没到法定工作年龄的原故,一旦被她炒了便无处安身,故此严重欠缺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