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犯
周烟浅故意拉起脸,乍一看很能吓唬人。
“……”两人对视着,连晚讷讷地收回手,还不忘帮她掖了掖毛巾擦下巴上的水珠,犹豫几下,才敢凑过去试探性地小声问:“我帮你,好不好?”
更衣室里不止她们两个。其他人说话声不小。怕周烟浅没听见,她这话是凑近了周烟浅耳朵说的。
其实连晚的心思说不上坦荡,她刚才被泳池里的那些脑袋激出来的火还没消,小狗狗迫切地想要确认些什么。更何况她们现在靠得近,周烟浅的体温在湿漉漉的毛巾底下温温热热透过来,让她想起下午她也是这样贴在她身上的。
周烟浅裹着毛巾,没说话。
连晚再凑过去一点:“好不好?”她试探性地搭上她的胳膊,见周烟浅没有不同意,大着胆子重新把她揽在怀里:“你别生气……”
周烟浅缓慢地拿毛巾擦脸,拿眼神瞥她。
“我错了。”连晚帮她扯着毛巾,小声说。
错在哪儿了还不知道,认错的态度倒很熟练:“对不起,你别生气了。”
这个距离,连晚低下头就能蹭到她的脸,周烟浅的耳垂凉凉的,连晚情不自禁地收紧手臂,抱着她,心里涌上来一阵安心,整个不可捉摸的下午仿佛都在这个拥抱里找到了答案。她垂着头,嘴唇蹭着周烟浅的耳垂,狠下心老老实实解释:“……我那时候吞口水是因为我看你/胸了。我不好意思说,才没应你的。”
她交代罪行,周烟浅却还是不应声。
连晚只能又道歉。
“对不起……我以后不乱看了。”她说着说着,自己都有点丧气,“我错了……真错了,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这对话少儿不宜,更衣室里还有小朋友,连晚更是时刻注意着压低声音。周烟浅的耳根被她蹭得发热,从背后抱着自己的人像是换了个性子,平时的冷淡和如临大敌全不见了,哼哼唧唧粘人得很,明明翻来覆去只会说“我错了”“你别生气”,却把她说得一点脾气也没有。
周烟浅听着听着,身子软下来,手臂也软下来,手指软软地搭在连晚的手背上:“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先……放开我,我要去冲一下。”
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消气。连晚寸步不离地跟着她,走到里间的淋浴室。接过她递过来的毛巾,再把干爽的衣服递过去。
“我在外边等你,有什么事你就叫我。”她恋恋不舍地说。
周烟浅没说话,只把她递过去的衣服抱在怀里,然后抬起头,盯着她看了好一会。
连晚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话了,她看着她,手和脚突然无处安放,讷讷地贴着裤缝。
隔间的人关了水声,窸窸窣窣地在穿衣服。
见周烟浅不像是有什么话要说,连晚侧过身子,刚要往外走,下一秒却被她牢牢牵住手腕,一把拉进了窄小的淋浴间里。
空气中满是空气清新剂的味道。连晚被周烟浅推到角落站着。干衣服,湿毛巾,都在她怀里。
怕被人听见,周烟浅凑得很近,捧着她的脸,压着声音呵气如兰:“这里挂钩好像坏了。你就站在这给我当衣架。不是喜欢看吗,看多了是不是就不嘴笨了?”
她像是真的不气了,心情很好的样子,压着声音却仍然笑得连晚心慌意乱。
衣服和毛巾横在两人之间,没有办法再贴近。连晚紧紧盯着她,既不敢相信自己所听见的,又惊诧于自己的无耻:“但是我……没什么经验,可能要多看会才行。”
“好吧。”女人笑意盈盈,勾着连晚的脖子,湿淋淋的手臂直往她脖子里贴,她暧昧地压低了声音:“那你…想先从哪里开始看?”
隔壁间的人穿好衣服出去了。没过多久,从外边又走进来新的人。杂乱的脚步声和谈话声纷纷扰扰,从门边掠过。
有间淋浴室里的水声始终没停。
周烟浅打开门。连晚的手里抱着她换下来的衣服和脏毛巾。
没人注意到她们是从同一间淋浴室里出来的。外头的泳池依旧热闹,到处都是熊孩子们的尖叫和笑闹声。
她们穿过喧闹,一同走到游泳馆出口。
出口正对着停车场。路灯只亮着一盏。那些车子陷在这昏暗的光里,远远近近,连影子都是重叠的。
连晚牵着周烟浅的手找车。忽然听见她正靠着自己小声地笑。
那笑声轻轻地贴着连晚的手臂。
“你看。”她说。
连晚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向上望。
只见夜色撩人,天上半壁灿烂的星斗。
第15章 chapter 15
平川镇的工厂已经落寞许久,只有在长久岁月里一点一点恢复过来的自然躯体,才容得下这满天澄澈的星光。
有密密的树荫遮住了月亮,她们看不见,可是月光依旧皎洁。
连晚在平川镇生活了二十多年,从没有像今天这样看过星星。
她怔然望着,漆黑的天幕有如一幅终于被擦得干干净净的玻璃窗,她一眨不眨,仿佛要从里头望出她们现在的样子。
仿佛一切都退得很远,只有身边的人是真实的。沸腾过的身心渐渐冷却下来,头脑格外冷静。连晚转过头,发现周烟浅也正看着她,眼神专注而安静,不知道看了多久。
鬼使神差又仿佛顺理成章。她们退到一边,借一辆商务车的庞大身形,又开始接吻。
这一次是连晚主动伸手。
再一次亲吻周烟浅,连晚比下午多了很多很多倍的耐心。她捧着她的脸,小心翼翼地含着她的下唇,只觉得又香又软,一股子若有若无的脂粉香气,再往里探,就是湿润温暖的口腔,女人的脸颊柔软而眼神洁净,连晚紧紧贴着她,从小心翼翼到不得章法,难以自拔地吻着她,感觉与她亲密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她在她的唇舌间喟叹:原来人与人之间竟然能这样亲密。
周烟浅软绵绵地勾着她的脖子,对着她张开嘴唇,从喉咙里发出些轻轻的哼声。她的一切仿佛都在对她开放,连晚用力地搂着她,第一次这样清晰地触碰一个人的躯体。她温热的体温隔着单薄的衣服透过来,跟连晚自己的体温没什么两样。
她们有着相同的性别,连晚在刚才的淋浴室里已经清晰地认知到这一点。可当现在她们紧紧贴着,连躯体的曲线都挨在一块,她又深深地觉得,她们还是不同的。
中途来了几波人,连晚揽着周烟浅,稍稍分开,借着昏暗的灯光,走到停车场的深处去。
越往里,灯光越暗,身边已经没有什么车能挡,只有周围丛生的灌木,伸出七横八叉带着尖刺的枝节。
空气中满是不知名的草木香,树枝窸窸窣窣地刮着人的衣服。周烟浅勾着连晚的脖子,凑在她耳边开玩笑:“你是在带着我钻小树林吗?”
连晚想起高中时分班上那些晚自习结束才回来,背上沾着落叶草根的男生,喉咙紧了紧:“没有……”
她嘴上说着没有,却低下头,又一次急切地攥住周烟浅已经有些狼狈的嘴唇。
周烟浅将要出口的那些调笑,来不及说出口,就已经融化在唇齿间。
下午的练习看起来卓有成效。连晚越来越急,像是要一口把她吞掉。周烟浅仰着头,有些费劲地跟着她的节奏。
渐渐的,腰发软,腿也发软,周烟浅站都站不住,要往下滑,却被连晚稳稳地搂回来。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她们两个人都听见周烟浅的肚子叫了一声。
连晚忍俊不禁,笑出了声。
她好久没有这样笑过,收住笑声才发现四周寂静,月光碎银似的洒在灌木丛间。
终于被放开,周烟浅别开头,胸前起伏不定地缓了好一会,才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去勾勾她的指尖,小声解释:“我饿了。”
她午饭吃得早,又游了泳,早该饿了。
连晚掏出手机看,现在是晚上八点快到九点,平川镇的晚饭通常都是伴随着夕阳和晚霞,明显已经过了饭点,吃夜宵又太早。她牵着周烟浅找到车,出于对司机出门在外习性的了解,从副驾驶座前的格子里掏出一大包巧克力来。